《一别经年，再见成往》斯别

7、第七章

　　“还有十分钟就要收卷了，没涂答题卡的抓紧，涂完的再检查一遍，最后一科，大家做好收尾工作”，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做最后一次的叮嘱。
　　话音刚落，有人伸着懒腰舒展筋骨，轻松的笑脸，明媚阳光，有人趴在桌上继续奋笔疾书，握紧一分一秒，愁眉苦展。显然，夏天属于后者。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试卷翻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并响起，夏天揪住时间的尾巴，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其实不写也无妨，因为答案99%可能是错误，不过费劲挣扎的填上，也算是给自己的交代，至少努力过了。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夏天的成绩算起来无功无过，就像她的人一样，无滋无味。
　　期末考试终于在老师密封起试卷的那一刻正式结束了，刚才紧张的考试气氛一扫而空。
　　考场内，认识的人已经三五成群的开始庆祝暑假的到来，女孩子叽叽喳喳讨论起最近的哪部偶像剧好看，打算熬夜通宵看完，男孩子相约一起打篮球、玩游戏。
　　夏天抓起桌上的笔袋，扔进书包里，朝着自己的班级走去。每次大考完，都要开班会、大扫除，万年不变的标准流程，变化的只是一年年的学生不同罢了。
　　住校生已经三三两两的回家了，夏天作为跑校生，这时候就确切发挥了“地主之谊”，剩下的他们几个人全力投身于清扫工作中。
　　夏天拿着扫帚正在跟地上的垃圾作斗争，一双雪白的球鞋毫无征兆的出现，顺着往上看，齐立明斜背着书包，戏谑地站在她的面前，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什么时候打扫完啊？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齐立明抬手跟其他人打招呼，熟稔的像是在自己班级。自从齐立明经常来找她之后，大家对于他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会像第一次一样感到惊讶与好奇。
　　“快了，不干活，让开”。
　　齐立明自觉地退到一边，跳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眼睁睁的看着夏天辛勤的劳动，一点儿也没有上去搭把手的意思，而且还在旁边指指点点。
　　“夏天，那边那个墙角还没打扫干净呐”，
　　“夏天，那边的桌子歪了”，
　　“夏天，你们这黑板没擦干净啊”，
　　夏天抄起桌子上的水杯砸了过去，齐立明像是早有准备似得，已经摆好接住的动作，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轻巧的落在他的掌心里，拿起来得意地晃了晃，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像是在示威。
　　“那是别人的水杯”，夏天好心地告诉他。
　　齐立明‘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像是人工喷泉，脸色由晴转阴，再也不似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大声控诉，“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啊”！
　　“是你自己喝的，又不是别人逼你的”，夏天实事求是地说道。
　　“你”，反驳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时，涮完拖把回来的同学从齐立明的身边经过，短暂的停留，平静的开口，“这是我的水杯”，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水杯的主人在他的怔愣间，默默的从他的手里把水杯抽了出来。
　　齐立明跟在夏天的身后，一直哀怨地盯着她的后脑勺，恶心的擦嘴，想到刚才那个过于油腻的男同学，心里一阵反胃。
　　陈洛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始终如一的站在校门口等着夏天和齐立明，看见走来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夏天笑着朝他挥手，走近，瞥见夏天身后有些奇怪的齐立明，问，“小明明怎么了”？
　　“阿洛，我们都多大的人，再这么叫我，我可翻脸了”，
　　陈洛总会在只有他们三人时，喊齐立明为小明明，大家早已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因为什么缘故。
　　“没事，翻就行”，
　　夏天点头，表示支持。
　　齐立明忽略掉两人的一唱一和，径直往前走去，两人相视一笑。
　　阳光洒下细碎的光影，打在他们身上，三人并肩同行，朝着公交车站牌走去，陈洛问，“你们俩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夏天说道，“我打算先睡它个昏天黑地，其他的还没想好”，
　　“过几天跟省实验有个篮球赛，这几天好好练习，到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小爷我就青史留名了”，齐立明转头继续跟他们俩说道，“到时别忘了去给我加油，让你们有幸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得去国外”，
　　“又参加比赛去，你一个学生整天搞得自己比养家糊口的还忙”，
　　夏天附和，“就是，咱们仨像现在这么在大街上优哉游哉的走着，上一次，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了，阿洛，趁着假期也歇歇吧”。
　　“我不是去比赛，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摄影师，这几年第一次在全世界公开开课选拔学生”，
　　她问，“所以你要去试试”？
　　“不是，前几天我就收到通过通知了，是去上课”，
　　夏天和齐立明纷纷竖起大拇指，由衷的称赞，“你牛”。
　　陈洛腼腆的笑笑不说话，齐立明问夏天，“李黎和白萱有什么打算吗”？
　　“李黎的父母是人民教师，巧合的是，李黎是学生，一家三口早就打算好出国旅游去了，白萱去她乡下姥姥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过，给你加油助威的时间，大家还是有的”。
　　齐立明一把搂过夏天，“关键时候还是夏天靠谱”。
　　夏天拍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爪，齐立明恶作剧又去碰她的右肩，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前跑，你追我赶，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大街小巷，陈洛笑意盈盈的慢慢走在他们身后，心满意足的望着前面嬉闹的身影。
　　他们走过的路印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齐立明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做起事来却比每个人都认真负责。作为一中篮球队的队长，这几天也一直尽职尽责的带着队员打球训练。
　　有一次，夏天因为要陪着姥姥去市场，起了个大早，下楼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齐立明骑着自行车飞快的从她的身边掠过，揉乱了她的发，背着身精神抖擞的打招呼，“夏姥姥，早”，然后眨眼间消失于眼前。
　　夏姥姥还没忘了数落夏天一顿，“年轻人一点朝气也没有，人家明明是你们几个之中最爱睡懒觉的，你看看现在，真是长大了”。
　　一瞬间，夏天好像连打哈欠的资格都没有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为了自己的尊严。
　　晚上，夏天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作业，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姥姥家就只剩下她一个孩子，大哥哥现在读研，小哥哥和表姐也都顺利升入了大学。以前总是人满为患的房子，现在感觉空落落的，夏天从小就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现在不但愿望成真了，还可以随便挑选，反而有些想念表姐。
　　出神间，书桌上的手机振动响起，来电显示—齐立明，夏天撇嘴，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夏天，快点下来，我请你吃冰棍”。
　　“不去，不吃”，
　　齐立明颇有些惊讶，“不是你的风格啊”，
　　“滚，真不吃”，
　　齐立明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你不会是那几天吧”？
　　“胡说什么呐，我做作业呐”，
　　“做作业”？
　　“昂，我又没你成绩好，做题本来就慢，而且还做多错多，当然得尽早着手了”，
　　“你这几年的作业，哪次不是我陪着你做的，等我打完明天的比赛，咱俩再一起做作业，赶紧给我下来，再说了，没了我，你会做吗”？
　　夏天刚想说些什么，齐立明适时地挂断了电话，从窗户上外下看去，齐立明正趴在院子里的鱼池边上逗鱼呐。
　　夏天嘴上说着不去，还是“不情不愿”的起身。
　　齐立明听着身后趿拉着拖鞋的声音，笑着回头，“不让你白跑一趟，这次请你吃贵的”，
　　“什么”？夏天来了一丝兴趣。
　　“从五毛钱的小布丁换成一块钱的老冰棍”，
　　夏天讥笑出声，“你可真大方”。
　　两人从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拎了两支老冰棍，边吃边走，前面就是一个小花园，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大多是吃完饭遛弯消食，或者是领着孩子出来散步玩耍，夏天的夜晚本就是另一个闹市。
　　“说吧，叫我出来什么事”？
　　“你都吃了我的东西了，别还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知道什么叫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吗”？
　　夏天咬了一大口老冰棍，只剩下了一根棍，还有上边的一些残渣，口齿不清地说道，“还你”。
　　“算你狠”，齐立明半天憋出来了这么三个字。
　　夏天咬的那一口严重“超载”了，而且还是冷冻的，冰的夏天直跺脚，一说话，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齐立明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夏天很是自然的擦在了齐立明的T恤上，当事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夏天，你太恶心了”！
　　但还是任由她在上边尽情的挥洒。
　　作案者无辜的耸耸肩，无缝衔接的进行了下一个话题，“你明天不是就要比赛了，不好好在家养精蓄锐，跑出来作甚啊”？
　　“这不是为了给家里省电吗”，
　　齐立明被夏天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不自觉的去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夏天摩挲着下巴，故作高深莫测，连连摇头，“从这位施主的面相上来看，这是紧张了呀”，
　　“有…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吧”？反倒是惊讶到夏天自己。
　　齐立明挫败的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你不知道，他们省实验校队里有我的克星，上初中的时候，我就连连败给他几次，每次都想扳回一成，每次都不尽如意”。
　　“可能几年不见，他说不定变得不厉害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齐立明似是不确定般地问道，又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夏天尴尬的别过脸去，她实在是不怎么擅长于安慰人，尤其是面前这个平常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难得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颓败模样。
　　从小到大的齐立明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不是大院里同龄的孩子较少，他极有可能成为一群皮孩子中的领头羊。相较于阿洛的安静默然，他可以说让人聒噪的要命，但又聪明礼貌的很，让人爱恨交织，耐他不得，而他深知自己的这个优点，所以有时更是有恃无恐。
　　而此刻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的人，夏天还是很好奇的，明天一定要“一睹芳容”，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个怀疑自己的人怎样重振旗鼓。
　　“齐立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我怎么有点不信呐”，
　　夏天伸出三根手指头以表决心，“对天发誓，肺腑之言”，
　　“还有吗”？
　　夏天歪头想了想，“虽然你脾气很差，但人品很好啊，虽然你嘴巴很坏，但是又很热心，虽然你总是没有耐心，也会忍着性子听人把话说完，还有很多，总而言之，你人又好，又有能力”。
　　“我现在心情很奇怪哎，喜忧参半”，齐立明期待的问夏天，“有没有什么外在的东西？比方说什么长相啊之类的”，
　　“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已经说了很多昧良心的话了”，
　　说话间，一个小朋友扑到了他们俩的中间，定睛一看，原来是林阿姨家的儿子，开学就要上四年级了，较之同龄的孩子长得不算太高，可能还没开始长个，但是长得比很多女孩子都要秀气，平常最崇拜的人就是面前的齐立明了。
　　图图高兴的抱着自己崇拜的人，“明明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跟你夏天姐姐聊聊理想”，睁着大眼说瞎话，
　　夏天已经习惯了他的胡说八道，碍于不想毁灭孩子心中美好的愿景，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陈洛哥哥呐？又去拿奖了”？
　　陈洛在大院里孩子中的地位可以说和齐立明并驾齐驱，陈洛不同于齐立明的平易近人，孩子们大多怕他，每次见了他，都会乖巧的打招呼，不像齐立明总是能与孩子们打成一片。但孩子们却又觉得陈洛哥哥很厉害，不知何时，孩子们都普遍的认为，陈洛哥哥只要去参加比赛，就是去拿奖了。
　　或许，大人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齐立明和夏天均是点头。
　　“那你怎么总是与夏天姐姐待在一起”？图图对于这件事早就疑虑很深。
　　夏天笑道，“你明明哥哥人缘不好，除了夏天姐姐和陈洛哥哥，没人跟他玩啊”，
　　“没关系，明明哥哥我们跟你玩”，图图煞有介事的安慰。
　　“谢谢”，齐立明不知应该是否感动。
　　“明明哥哥，你能不能教我们打篮球啊？大姚他们都在篮球场呐”？
　　夏天帮他答应，“没问题，看我干什么，快点去啊，不过，小心一点，明天还有比赛”。
　　图图高兴的牵着他的手离开。
　　不远处便是篮球场，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篮球击打在地上沉闷声，从这儿正好能看见里边来回跑动、跳跃的身影，很多都是学生和下了班之后放松的成年人，各自成对，打的酣畅淋漓，少了比赛场上的火药味，多了一丝人情味的流动。
　　夏天还是认出了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的齐立明，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在黑夜里格外的醒目，她都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傲娇的小表情和骄傲上扬的语调，不知在说些什么，边说边做示范，孩子们侧耳倾听，每当齐立明把手里的篮球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再精准的落入篮筐里时，孩子们总会拍手欢呼。
　　夏天此刻像是置身于十几年以后的生活，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每天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日子虽是琐碎，却是一种踏实的幸福。下班之后，虽是疲惫不堪，但是看见家里的老公孩子，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吃完晚饭，一家三口，到小区外的小花园里散步聊天，夫妻间聊聊今天的小事，听听孩子上学时发生的趣事，天气好时，父亲可以教孩子打篮球、踢足球，母亲待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
　　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实现的生活，没有新意，没有轰轰烈烈，却细水长流。夏天是个安于现状、知足常乐的人，现在，她就很幸福。
　　齐立明在发呆的夏天眼前晃了晃手指，“想什么呐？这么入神”？
　　夏天笑着摇头，递给齐立明刚才去买的水，掩饰自己的出神。
　　齐立明拧开喝了大半瓶，七月份的夏季本就炎热，只要稍微一运动，就大汗淋漓，消耗掉体内大量的水分，瘫倒在长椅上。
　　夏天从兜里翻出常年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他，“怎么样，好点了吗”？
　　“跟祖国的花朵待在一起之后，感觉自己都清新芬芳了”，齐立明边擦汗边说，
　　夏天知他好些了，都有心思开玩笑了。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虽说有时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想赢。
　　“别想那么多，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不管结果如何，尽力就好，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人”，
　　“那你明天一定要到场”，
　　“看心情啊”，
　　彼此看着对方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