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再见成往》斯别

40、第四十章

　　周末的艳阳天，房间里因为窗帘出色的遮光能力，直射的阳光都要退避三舍，分不清黑夜白昼。
　　被子下的一个不明物体，一直以同一个姿势，睡到天昏地暗，但床头边的手机铃声嗡嗡的响个不停，一遍又一遍，终是把她从梦里拖了出来，胡乱摸到手机接了起来，闷着鼻音，烦躁地说道，“谁啊”？
　　电话那头似是早已预料到，先远远拿开了手机，然后才继续说，“姐，今天中午老妈做了油焖虾，还有你最爱吃的菜，让你回家吃饭”。
　　“不去”，
　　“五点，晚一秒，后果自负”，一个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并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便挂断了。
　　她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起身下床，刷牙洗脸，穿衣出门。
　　是近几年脾气越来越暴躁自己的老妈。
　　腕上的手表，时针和分针都刚好指到12点，抬手正要敲门，忽的打开，夏文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姐，您每次可真够准时的，一秒都不多，一秒都不少啊！在下真是佩服”，学着电视据里江湖人，虚拳拱了拱手。
　　“贫嘴”，一巴掌拍到他的胸脯上，上下瞄了一眼，“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推他进门。
　　“嗯，现在正式迈入180的门槛了”，表情相当自豪。
　　夏父和夏母都不是特别高的，没想到生的两个孩子却都不矮，尤其是夏文，这身体跟吃了化肥似得，蹭蹭的往上拔，只能说，现在孩子的伙食确实好，营养过剩了。
　　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夏父，看见女儿，转头说道，“来了”。
　　“爸”，把在路上买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每次回来，都买东西，你见谁回自己家都大包小包的提着”。
　　听到声音的夏母，从厨房里出来，也训斥，“楼下储藏室里都被保健品堆满了，我跟你爸还没到吃那玩意的年纪”。
　　“防患于未然”，
　　“你这孩子，赶紧洗手，吃饭了”。
　　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夏母又把一块红烧排骨夹到她的碗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妈，我都快吃不了了”，
　　“妈，您也太偏心了，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咱家可倒好，我这都快成孤寡儿童了”，夏文嚼着青菜，幽怨地说道。
　　夏妈妈嗔他一眼，“你能跟你姐比吗，你姐上班这么累，一个月都回不来几次，你可倒好，开学都要上高中了，整天坐在那电脑面前打游戏，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你还好意思说”。
　　“她那哪是回不来，根本是不愿回，整天念叨，谁受的了”，夏文小声嘟囔，低头扒饭，宣告投降。
　　夏妈妈清了清嗓子，似在斟酌预言，开启了新一轮话题，“那个，夏天，你小姨昨儿来了，说是她一个高中同学的儿子今年年初刚回国，做证券的，公司离你的单位也很近，比你大个几岁，家庭条件，人品相貌都是不错的，我也见过照片了，要不然你…”
　　“不去，不见”，夏天终结了这个话题的延续发展。
　　“怎么就不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从你大学毕业到现在，你有领过一个男朋友回家吗？人家楼下李阿姨的女儿，跟你同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可倒好，这个不行，那个不合适，你今儿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才能配上你”？
　　夏文扒拉了两口饭，害怕殃及池鱼，起身离开，“我吃饱了”。
　　“坐下”，一声呵斥，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碗复又老老实实的继续吃饭。
　　夏天悠然的吃着饭，轻描淡写的开口，“是我配不上人家，再说了，我觉得我一个人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夏妈妈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苦口婆心的劝解，“你现在还算年轻，我跟你爸身体康健，身边又有朋友陪着，自然没有什么烦心事，但是年纪越来越大，身边没个贴心人，以后才知日子难过”。
　　这个女儿从小根本没有让她操过什么心，谁曾想在婚姻上面操碎了心。
　　夏天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这些话都听出茧子了，但又说的是实话，无法反驳。
　　恰巧此时，电话响起，夏天忙接了起来，“怎么了？出事了，行，我这就到”，急促的挂断电话，“你们先吃，我还有事，先走了”，起身，急匆匆的离开。
　　“谁啊？出什么事了”？夏妈妈担忧地问道。
　　只留下“李黎”二字，关门离开，无影无踪。
　　夏妈妈不解的思索，李黎这孩子，最近怎么总出事？
　　夏父摇头叹气，“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少说几句，孩子大了，心里有数，你说不烦，我们都听烦了”。
　　夏妈妈端起桌上的菜，悉数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你俩就知道吃”。
　　眼前的一切转换的太快，夏文的筷子还一直保持着夹菜的状态，叫苦连天，刚才不想吃，非让吃，现在吃了，又不让吃，什么世道啊！
　　夏天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窗边位置上的一个人正隔着玻璃冲她招手，她笑笑，抬脚进门，座无虚席，穿过呜呜泱泱的大厅，走了过去。
　　“这么快就到了”？李黎蘸着酱料，塞了一口虾丸。
　　“打车来的”，坐在她的对面。
　　李黎笑问，“是不是从夏妈家来的”？
　　她无奈摊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围裙，系上，把剩下的半盘羊肉全放在了辣的那半边。
　　“你今儿怎么有空约我吃饭”？
　　“我们的那个设计图通过了，这不就有时间了，赶紧给你打电话，召唤宠幸，上来就说我出事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夏妈是不是又催你相亲，找对象呐”？
　　“你说我妈以前话真的不多，现在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天天念叨。我现在一回家，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男人，但也分很多工种，工作好的男人，家境好的男人，长相好的男人，有潜力的男人，就是不会问问当事人喜不喜欢”。
　　李黎笑的差点噎住，“你也别怪夏妈催，我们虚岁都27了，用我妈的话说，再给你倒回去两年，四舍五入都快三十了，女人一旦过了25 ，在家长眼里，那就是昨夜黄花，一天比一天凉，还不得趁着我们没凉透的情况下，找个好买主，卖个好价钱”。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结婚生子，然后在家相夫教子”，
　　李黎为两人倒上一杯啤酒，碰了一个，各自一饮而尽，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两人都开始喝起了酒，渐渐的就都爱上了，出门吃饭，无酒不欢。
　　又为彼此满上，接着说道，“夏妈的好意，你也别每次都拂了，象征性的见几个，又不掉钱不掉肉的，她能不着急吗，本以为考上公务员的女儿在婚恋市场上是畅销品，一晃神的功夫，马上就要成砸在手里的滞销品了，能不着急吗”？
　　“去死，你怎么不去”？
　　李黎吓得连连摆手，“这几年阿姨的好意，我是心领了，那次的相亲经历，终身难忘”。
　　那应该是毕业的第二年，夏妈妈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组织了一次隆重的六人相亲大会。
　　三个男生长什么样，早就忘了，只记得非常尴尬，李黎熬了一个通宵赶设计图，眼底布满了血丝，昏昏欲睡，白萱刚下飞机，风尘仆仆，夏天倒是没什么事，却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全程喷嚏不断，当真热闹。
　　刚开始男生们倒是绅士有礼，侃侃而谈，最后演变成六人彼此大眼瞪小眼，从此以后，再无联系。
　　每每说起，都是一段笑话。
　　说到这儿，夏天问，“白萱怎么没来”？
　　“她最近忙得日夜颠倒，手上接了一个什么权贵人物的大案子，整天把她当菩萨供着，哪有功夫跟我们这类闲人厮混在一起”，
　　夏天连声啧啧，“这下又得大赚一笔，她这几年的律师费随着她常胜将军的名头，是水涨船高，只能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瞻仰，不过，话说回来，她转头又会义务帮那些付不起律师费的人讨公道，这人生高度，着实让人佩服，我这一辈子是高攀不起了”。
　　“这就是21世纪的劫富济贫”，李黎顿了顿，继续说道，“夏文开学不是要当我们学弟了，你说你当年的成绩那真是一言难尽，磕磕绊绊的，没曾想，人家夏文的成绩那可真拿得出手去，这小子长得也越来越帅，打篮球也好，很有当年齐……”，戛然而止，不放心的看她一眼，无波无澜，“说来也巧，我堂妹也今年也考上了一中，说不定俩人还能分到一个班，回去你问问他想要什么升学礼物，我买来送给他”。
　　“你只要少调戏他，就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信通知。
　　“谁啊”？
　　“阿洛，他前几天不是出国了吗，快递都寄到我家了，昨天晚上刚回来，这不问我在家吗，来拿东西”，
　　“正好啊，咱也吃的差不多了，让他接上你，顺便把我也捎回去，我车送去保养了”。
　　夏天笑道，“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半个小时过后，两人等在路边，街道两旁的餐厅，家家户户，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夏季本就是撸串啤酒、呼朋唤友的好节气。
　　李黎最是怕热，每到盛夏的时候，随身都会带着一把小扇子，走到哪儿扇到哪儿，夏天悄然挪近她半步，借个东风，凉快凉快。
　　“阿洛怎么还没来”？语气不耐，濒临界点。
　　“掉头的时候，堵车了，一会儿就到了”。
　　路边一辆白色路虎，开着双闪，摁着喇叭，夏天说，“走吧”。
　　李黎半信半疑的打开车门，车内的空调开得十足，舒服惬意的坐在后座上，夏天从另一边的车门坐了上去，前排驾驶座上的陈洛，回头跟她打招呼。
　　夹着热风带进来的还有酒气，陈洛问，“你们俩又喝酒了”？
　　“一点点”，夏天低头说道，知他不喜沾酒，也不敢再吱声。
　　陈洛微不可查的叹气，也没再说什么。
　　李黎东摸摸西碰碰，岔开了话题，“阿洛，你什么时候换车了？我刚才还以为夏天给老娘争气的找了个富二代呐，真是高看她了”，相当嫌弃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夏天。
　　“前段时间刚换的，一直在国外，就没怎么开过”，说着话，驶入了主干车道。
　　夏天说，“你在微信里说，过几天又要去南方，到时我去送你”。
　　“阿洛，你又要走了”，灵光乍现，一扫刚才的伤心欲绝，身体前倾，趴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她讨好的开口，“你这车在家放着也是放着，又不开，新车不能放，更得要开，要不然，你借我开两天”。
　　“你不是有车吗”？夏天问。
　　“我那小破车，能跟这车比吗？”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前几天我们设计院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长得漂亮不说，还开了一辆奔驰，重点这丫头相当嚣张跋扈，跟我甚是不对盘，你说在年龄上咱就输了，我还不能在其他方面找补点自信啊”！
　　陈洛摇头失笑，她这爱较真不服输的性格，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后天我一早给你送过去”。
　　“得来，就这么说定了”，李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当是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