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宁》清音墨影

16、第 16 章

　　还未等杨老板做什么反应，银杏林中已然飞出一个大汉的灰色身影，那人显然轻功卓绝，三步五步便已穿过了半个草地。

　　常若凝二话不说，一面提气腾空蹿了过去，一面将左手中捡来的那支羽箭朝大汉丢去。

　　她看似随手一扔，那箭却再度发出破空之声，速度极快地直奔那大汉脸上而去。

　　大汉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眼见羽箭迎着他飞快地到了面前，便举起剑柄“铮”地一声挡落了羽箭，身子跟着沉沉落地。

　　他打落羽箭的工夫，常若凝已经奔到了他面前，趁他落地之机，手起刀落，糅身大力向他肩头砍去。

　　那大汉赶忙又用剑柄挑开她的刀，她一击未中，便提刀换招，对着他腰上再度攻去。

　　她用的是寻常一把装模作样的刀，刀法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连环刀，饶是如此，仍是身形灵动，眨眼间便已经连着十数刀砍了过去，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全然不顾自己与那大汉体型相差甚大。

　　那大汉剑未出鞘，左突右支地去挡她的刀势，虽看着甚是狼狈，但却丝毫未落下风。

　　杨老板见他们转眼间便拆了数十招，自己若是过去，恐怕当场就会被砍成一团肉泥，但又不能眼见常若凝与敌人厮杀不去帮手，犹豫了一下，双拳一错，打算上去拖那大汉一把也是好的。

　　“别去。”莫远之闲闲叫住他，叹了口气道，“那是她二哥。”

　　杨老板傻在当场。哪有兄妹见面便互射长箭，拿刀剑叮叮咣咣打招呼的？

　　他仍是无比紧张，生怕莫远之看错了人。

　　那大汉穿着一身暗沉沉的粗布衣裳，浓眉粗髯，而常若凝则面容粉嫩，戴着金钗玉镯，这两人哪里像是兄妹了？

　　好在那灰衣大汉一面拆招一面开始大叫：“凝儿！别砍了！咱们打和！打和了！”

　　“谁跟你打和了？”常若凝一面娇滴滴地大声叫道，一面仍是凶狠异常地左劈右砍。

　　“你再不收手，我可不让着你了！”那大汉接着喊。

　　“呸！谁要你让！不要脸！”她嘴上骂人，手下也毫不留情。

　　“好好好，我输了！”那大汉明明一直剑未出鞘就跟她打了个平手，却忽然开始求饶，“常女侠饶命。”

　　常若凝不睬他，还是一招接一招地递过去，衣角翻飞，整个人融成一道柔光，倒甚是好看。

　　“凝儿！常大小姐！常若凝！小凝！”灰衣大汉一通乱叫，直到叫到了“莫少奶奶”，常若凝才终于停下了手。

　　她瞪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直走回到莫远之身边，将刀双手递还给了杨老板，才背对着草地环起手臂，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她二哥飞奔过来，讪讪地低头，叫了一声“妹夫”。

　　“二哥。”莫远之温和地笑笑，指指身后的杨老板道，“这是我们林场的杨森杨老板。这是常家的二爷，常如柏。”

　　常如柏跟杨老板打了招呼，这才走到常若凝背后，腆着脸又叫：“凝儿。”

　　“哼。”常若凝背着身不睬他。

　　“凝儿，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想考较一下你的功夫，怎么就生气了呢？”常如柏堆着笑容问。

　　常若凝猛地转过身来，“你考较我的功夫，拿箭射远之做什么？”

　　“哎，我瞧你背对着我嘛……”

　　“若是我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一箭就把他射穿了？”常若凝跺脚怒道。

　　“不会不会，我算好了的，就算你没来得及打落这箭，它也只会从妹夫头上一尺的地方飞过，绝不会射中他……”常如柏笑着解释。

　　常若凝半点没笑，“刀剑无眼你知不知道？你箭法有这么准吗？万一你没算好呢？又万一忽然刮风了呢？”她一叠声地质问，常如柏这下没了词，低头看看莫远之，又看看常若凝，不知如何是好。

　　“亏你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没轻没重的。就算你没射到他，那吓人一跳好玩吗？”常若凝气得脸都红了，“我瞧你一定是糊涂得厉害了……”

　　“阿凝。”莫远之探身抓住了她手腕，“别说了。”

　　她回头看他一眼，虽仍是火冒三丈的样子，但立刻就不再骂了。

　　常如柏逃过一劫，挠了挠头，舒了口气。

　　“二哥大老远地来看咱们，不过就是开了个小小玩笑，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莫远之柔声劝她，“他知道你反应神速，一定能打落这箭的。”他一边说，一边对常如柏大使眼色。

　　“对对。”常如柏赶紧道，“这等雕虫小技，你还不是一下子就破解了。”

　　“谁要你来乱拍马屁？”常若凝又瞪他。

　　“是是是，我拍错了。”常如柏又脑门冒汗。

　　常若凝环着手臂看他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你不是下月才下山吗？怎么现在就跑来了？”

　　常如柏又笑，“客人订的兵器要得着急，只得提前赶制出来送了过去。本来是想去你家瞧你的，结果昨天一去，管家说你们刚巧出门来这山里了，我就巴巴地赶来找你玩儿了。”

　　常若凝瞧他一眼，低声说：“谁有空陪你玩了。”她这回语气已经甚是娇嗔，完全便是人家妹妹的样子了。

　　杨老板见他们一家人聊起了天，觉得自己杵在当中有点不大识相，便借口给常二爷安排住处和晚饭，一溜烟地走了。

　　“爹爹和哥哥们可都还好？”常若凝问。

　　“好，都好。”常如柏说，“爹爹精神矍铄，你其他几个哥哥嘛，都还是那样。大哥成日忙得团团转，老三老四成日互相掐架。”

　　“那就好。”常若凝终于笑笑。

　　常如柏低头看看莫远之，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常若凝道：“你娘很是想你呢。”

　　常若凝神色一僵，“谁要她想。”

　　“哎……”常如柏又要抹汗，“你娘跟你都太倔了，谁也不肯先低头。”

　　“我才不低头。谁让她当年把我锁在家里？我要是再被她多锁一天，远之就……”她说不下去，只是默默伸手扶上了莫远之肩头。

　　“我等不到你，就伤重不治了是不是？”莫远之按住她手，清俊的面容换上了甚是认真的神色，“你娘知道我就算能醒，也怕是得一辈子困于病榻了，她不愿意你来找我，并没有什么错处。你一直记恨她做什么？”

　　常若凝低低地哼了一声，显然还未解开心结。

　　“就是啊。”常如柏附和道，“现在妹夫也……”他低头看看仍坐在轮椅里的莫远之，咳了一声，“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娘俩这点争执，也可以放下了吧？”

　　常若凝不想跟他俩再说这事，低头拿脚踢着地上小草。

　　“哎……”常如柏长叹一声，朝莫远之一个苦笑，“妹夫，我家妹妹眼里有了你，可就六亲不认了。”

　　常若凝又哼一声，但心里却明白自己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实在有点又羞又恼，转身便快步走了。

　　她一个人回到房中，想到家里的人都去打猎了，又不想惊动杨老板，一时间倒甚是无趣，有心想回头去找二哥和莫远之，又怕再被嘲笑自己一刻也离不了相公，只好和衣躺在床上，瞅着房顶上的大梁出神。

　　躺了片刻，忽然听得有人敲门，小声叫道：“少爷，少奶奶，你们在吗？”

　　常若凝一听是莫经的声音，立刻跳起来开了门问：“你们不是都去打猎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莫经笑得一脸神秘，往边上一闪，身后又露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小温。

　　他低着头，高举胳膊，将怀里的什么东西往常若凝面前一送：“给你！”

　　常若凝接了过来，见是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小白兔，不禁甚是惊奇，问：“这是你抓的吗？”

　　小温仍然埋头看地，也不说话，脸红了片刻，竟然掉头走了。

　　“哎……”常若凝想叫住他，没想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