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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新婚醉酒 ...

  •   第二日,书剑将姚昭从睡梦中叫醒时,早已是日头高悬,门外顾府宅院里的一众仆妇早就恭候多时。
      她顶着凌乱的妆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发皱的喜服,又低头瞧了瞧和衣而卧睡在床下的顾无恙,心下立刻记起昨晚自己醉酒的情境,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伸出袖子去擦拭。

      “早知道我真是不该贪那几杯,不然也不会当众闹成那个样子。”

      “娘子谦虚了,昨日您可是神气得不得了,您都不记得了?”

      ————————

      董秀湘连日来就睡在内室门外的软塌上,晚上,立夏几个当值值夜的丫鬟常常就坐在她对面,但也就立夏才能同她说上几句话,其他人没把她这个卖鱼女出身的夫人放在眼里,都不免应付了事。

      她自己心里头也明镜儿一样,说她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二少奶奶,可是自己的出身家世在胡家根本立不住脚,就是少爷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不一定赶得上。最重要的是,正主二少爷就没拿她当正妻,郑氏和几个妯娌们嘴上客客气气的,可谁也没帮着她在二房院子里立过规矩。

      在高门大户,大娘子少奶奶的地位跟抬到婆家来的嫁妆可是密不可分的,董秀湘那个卖了自己净赚五百两礼金的穷娘家,不提也罢。

      只要是能踏踏实实把这二少爷的病给养好了,把胡仲念喂得白白胖胖的,自然她董秀湘少不了舒坦日子,娘家母亲弟弟也亏不了,这个道理她还是明明白白的。

      临近了冬日,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一日晚间董秀湘起夜去给里间的胡仲念倒水的功夫,因只穿了单衣进进出出,吹了冷风,着了凉,转日就开始额头发热,两颊微红,四肢无力,脑袋发晕。

      早上来当值的立夏见外头日头都照出来了,二少奶奶还没起身,心下万分狐疑。

      走近去瞧,只见二少奶奶脸色泛红卧在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探出手去摸了摸二少奶奶的额头,温度滚烫。

      “二少奶奶,您这是着凉了,快好生盖好了被子,奴婢再去给您拿一床被子来。”她刚出了门儿就瞧见下了夜往耳房去的夏至,“夏至,你快去禀给夫人,二少奶奶受了风寒,眼下浑身烫得很。”

      “大惊小怪什么,谁还没生过病了。夫人今儿跟大少奶奶去玉清观进香去了,哪儿还在宅子里。”夏至捂着嘴打了一个哈切,“我要困死了,得回去睡一觉。发完热出出汗就好了的,你我不也每回这么熬过来的。”

      立夏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二少奶奶原本身子骨结实,可越是结实的人越是摊上病,越不得了。她没多加犹豫,就撇下活儿,赶去三房寻三少奶奶去了。

      立夏不在,这内室的贴身伺候就没了人,小厮一应人都在外头候着,听见了立夏和夏至的传唤才能进来。而胡二少爷本来就身体羸弱,铆足了劲儿大叫一声立在外头的小厮们都不见得能听得见。

      也是赶巧,立夏前脚出门,这胡二少爷后脚就开始叫人,“来人呐,来人呐。”

      这么大的声音传不远,也就躺在门外头的董秀湘听得清楚。她见立夏半天没应声,便强撑着精神坐起身,穿好了外衣,推开内室的门,再绕过一扇屏风,一遍系着衣领处的扣子,一遍回应着胡仲念,“二少爷,什么吩咐?”

      胡仲念探了探身子,打量是她进来,不由得眉毛一皱,“怎么是你,我不是说过不要让你进来了,你快出去,叫立夏进来,我不喝药。”

      董秀湘进内室也就两个目的,一个是灌参汤,一个是喂中药,恰好这两个都不是胡仲念喜欢的。于是,他索性下令坚决不准董秀湘踏进内室。

      “二少爷,要是立夏还在,你觉得我会这么不懂规矩进来打扰你?您是要水还是想吩咐小厮侍候,还是想些什么?”

      董秀湘觉得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脚下都是轻飘飘踩在棉花里似的,根本没力气同胡二少爷过多扯皮,可胡仲念却是有兴致得很。这些日子他连着汤汤水水的进补了不少,已然是精神比以往大好了不少,虽说还时不时咳嗽,浑身使不上力,可是看上去已然是比原来大好的。

      自然,他也多了好些与董秀湘周旋的精神,“我想什么为什么要同你讲?我现在要你将夏至或是立夏带过来,我要吩咐她们,还不快去。”

      如此这般舍近求远地吩咐人做事,在董秀湘看来,意图已然十分的明显,就是在挑衅她。这要是平日里,她肯定多的是精力同他据理力争,或是跑出去找一圈人也不觉得无趣,但今日里她是连多说一句话,都能让头多牵扯几分疼痛去。

      “我说二少爷,您就别挑我了,有事儿赶紧吩咐吧。”

      “你这可是朝着我不耐烦?这就是你这个新妇照顾夫君的态度?我倒是觉得应当让母亲找找你家人,好好说与一番,免得你后面的妹妹们将来也同你一般没规矩。”

      提及家里人,这董秀湘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穿越到董家至今,不仅没过上半天好日子,还连带着帮董家的父亲还有三个异母姐姐收拾不少的烂摊子。如今还要为了同胞弟弟着想,嫁给一个病秧子,这可是守活寡啊。虽然这身子是个半大孩子,可是自己可是21世纪的先进青年,怎的不知道嫁给一个病秧子的苦楚。

      “如若少爷有何不满,大可……大可……”

      气愤使得血液一时间涌上大脑,原本就体温高热的董秀湘,竟然一动气,就顺带让自己大脑一时间供血不足,扑通一声一头歪倒到了地上。

      董秀湘此时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但是就是浑身使不上劲儿,腿脚绵软无力,一时间趴在地上还真是起不了身来。

      原本还兴致勃勃同董秀湘抬杠的胡家二少爷,见原本伶牙俐齿的女子软绵绵地在自己面前昏过去,竟是被唬了一跳。联想到平日里董秀湘巧舌如簧的鬼点子花样,他不由得觉得这番晕倒有点像是做戏。

      他用手肘半撑着身子,抬起头来去张望躺到了地上的董秀湘,见她还半睁着那双大眼睛,便张嘴奚落,“我就说你本是个身壮如牛的农家女,怎的就这么弱不禁风了,看来果然又是哄骗我的法子,你这次又想哄我吃什么东西?是汤药还是补品啊?”

      董秀湘:你才身壮如牛呢,你全家都身壮如牛。

      胡二少见她半晌没应答,心下狐疑,“你别赖在地上不起来,要我做什么你说声便是了,地上阴冷,你当心别太冻坏了身子,不然以后谁来忽悠我吃药喝汤?”

      “嗯……”

      孱弱的叫声从地面上传来,胡二少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双手一使劲儿,自己又坐起来几分,“你可是病了?还说得出话来吗?头脑可还清醒?”

      没等董秀湘应答,胡二少就扯着嗓子冲门外叫嚷道,“来人啊,来人啊,立夏!夏至!小丁子!”

      董秀湘:震都被你震死了。

      此时,夏至在耳房中休息,立夏则是去了三房里找三少奶奶请大夫,也就侯在外厅的小丁子隐约听见了叫嚷。

      “少爷,奴才在呢。”

      等小厮进到了内室,胡仲念一时间竟然不开口说下文了,他看了看进来的小厮小丁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董秀湘,这也不能让小厮把她抱起来吧?男女有别,连大夫看病搭手腕还要垫绸缎。都怪他自己这副烂身子,连抱个女人都不成。

      “小丁子,你去院里找两个力气大的粗使丫鬟进来。”

      小丁子须臾间就从小厨房拉了两个丫头,自己识趣地退出了内室,听候吩咐。其中一个还是前些日子在小厨房吩咐董秀湘端了参汤拿给少爷的丫头,如今她进了内室一见地面上躺着的熟悉面孔,还以为叫她来是帮忙把这不知礼数的给拖出去。结果,二少爷竟然开口让她们俩把这女人给扶起来。

      “你们快把她扶起来,快。”

      董秀湘在这两个小丫头来之前,已然成功地昏睡了过去,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也不知道即将来扶自己的还是个“故人”。

      “你们把她放到床上吧,就放在我身边,动作轻些,别磕碰了。”

      两个丫鬟目瞪口呆。

      毕竟,自打二少奶奶蒙着盖头来了二房,还没怎么露过面儿,也没出面管制过院子里的各个房的丫头,她们俩压根儿也从没见过二少奶奶长什么样子。这会儿,她们俩也拿捏不清楚,这躺在地上的究竟是二少爷的正头娘子本院的主母,还是二少爷瞧中想要收房的小丫头。

      胡仲念自己把身子往里头挪了挪,又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棉花软枕,腾出些地方给她们安置董秀湘。瞧着她的脸颊发红,浑身发热,原本半睁开的眼睛已经紧闭,他心里不由得紧了几分。

      “还不快去叫人请大夫,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两个伙房的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们两个小丫头又不包管采买,别说府门了,就是院门儿也不常出去,哪里知道大夫在哪儿。

      胡仲念也是急了,“你们出去跟小丁子说找大夫,让他去找顾大夫来。”

      两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刚到外厅上就撞见了赶回来的立夏,她身边还跟着胡家五小姐,“怎么了,急急忙忙的,你们又惹到二少爷了?”

      “二爷让我们去找小丁请大夫呢。”两个人推推搡搡低着头给五小姐请了安,就朝着小丁跑了过去。

      五姑娘跟着立夏进了里间,只瞧见自家二哥哥竟然呆呆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女子,“二嫂嫂怎么这会儿躺在二哥哥的塌上?立夏你不是说在外厅的软塌上头?”

      这一声询问让胡仲念面色一红,眼光中闪闪烁烁,心里有些被戳破的羞臊,“这家伙刚才晕在我床头,我吩咐丫头们把她扶起身的。她太重了,丫头们搬不动太远。”他看见跟在五妹妹身后的立夏,立马询问道,“立夏,你人跑哪儿野去了,刚才我统共叫了你多少遍,你竟然躲懒?”

      立夏一脸无辜,“二少爷,我去寻人给二少奶奶请大夫去了呀。”

      五姑娘掩面轻笑,想来她二哥哥是用这番言辞遮挡自己被戳破偷看二嫂嫂的尴尬。

      “今儿个娘和大嫂一块儿去玉清观进香了,三嫂嫂又有事忙不开,我瞧见立夏着急,这就跟着过来了。大夫我着人去叫了,一会儿也就到了,哥哥知道我是通些药理的,我先帮嫂嫂瞧一瞧罢。”

      五姑娘邵慧兰是胡家收养的女儿,生身父亲原是医者,过身后留给她不少的医书。她自己在这方面也颇有天分,简单的头疼脑热她瞧起来也没什么障碍。况且外男给女子瞧病始终拘着礼数,倒没有女子把脉来得方便。

      “那有劳五妹妹了。”

      邵慧兰轻轻地将手指搭在董秀湘的手腕上,只感觉她的脉象虽然是发热之象,可隐隐却依旧强健有力,浑身虽说是发热明显,但是隐约看得清她适才出了不少的汗,二哥哥的卧房里终年火盆旺盛,这一会儿也烘得她鼻尖微微渗出细汗。

      “二哥哥不必担忧,嫂嫂就是寻常的风寒,况且嫂嫂的身子想来康健,只需发了热,吃两贴退热的汤药,定能痊愈。只是嫂嫂现在不能受凉,要多盖些被子多出些汗才好。”

      立夏知趣地从门外拿了一床被子进来,给董秀湘盖得严严实实的,“二少爷,我去叫小厮们进来搭把手把少奶奶挪到外头去吧。”

      “糊涂东西。”胡仲念斜着眼瞪着立夏,“我房里炭火不比外头足?难不成你是要她继续去外头吹冷风?”

      立夏低着头不敢回话。

      邵慧兰见了更是忍不住,没想到一贯话不多的二哥哥娶了媳妇儿也开始护短起来,她咯咯咯地笑起来,“自打二哥哥生病脾气就变得古怪,如今遇上了二嫂嫂,没想到只是更加古怪了。兰儿何时瞧见二哥哥训斥过立夏?”

      胡仲念赶忙绷起脸来,装作严肃模样,“你个调皮的,笑闹到我头上了。”

      “妹妹不敢呐,我这是羡慕二哥哥对二嫂嫂感情好呢。”

      “她?”胡仲念看了一眼睡在身边单薄的董秀湘,嘴上虽硬,可心里去长松了一口气,“她病了倒是让我消停不少,用不着每日被她催命似的喝下各种汤药了。我耳根子清净得很。”

      “二哥哥放心,嫂嫂不出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说话间,邵慧兰原本派出去请顾大夫的小厮回来了,她便转身出去同大夫商量用药的事宜。

      胡仲念轻声吩咐低着头站在那儿的立夏,“你去把房里的那个塌收拾一下,扑上褥子给她安置好,再把她挪过去,记得轻着点儿,别吵醒了她。”

      立夏点头应声“是。”

      可她刚一转身,身后的胡仲念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赶忙叫住她,“你记得叫两个小丫头来挪她,别叫什么小厮!”

      “是,奴婢知道了。”

      董秀湘觉得自己睡了格外绵长的一觉。她又梦到了自己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那个瞬间。在公路上,一个小孩子即将被车撞到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奔跑过去推开了那个小孩子,用自己的身子迎上了那辆飞驰而来的货车。等她再次醒来,她就不再是那个会计小董,而成为了湖广省湘江边一个卖鱼商人的四女儿,卖鱼还不要紧,在家里一天到晚,她还受着夹枪带棒的窝囊气。

      这次她风寒发热,半梦半醒睡了许久,她似乎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睁开眼睛,那个该死的穿越办事处主任又把她给分配到别的地方去了。她做了十几年的董湘秀了,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睡了几天好床,吃了几天好吃的,她可不想吃一顿酒,然后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了。

      “二少奶奶,您醒了,您醒了!”

      她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就先听见立夏站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倒是想一闭眼睛接着睡过去了,不然吵也被这小丫头给吵烦了。

      “哎呀呀,我没死呢,别大惊小怪的。”

      她看清楚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立夏哭红的眼睛,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同自己有点儿交情的小丫头还这么在乎自己呢。

      “果然是身壮如牛,烧成这样都没事。”

      胡仲念的声音从一旁悠悠传过来,董秀湘发觉了来自胡二深深的恶意,她依稀记得自己晕倒之前就有个人说自己身壮如牛来着,果不其然就是这个家伙。

      她明明就是单薄身子,在董家就没怎么吃过荤腥好的,虽然因为干活儿不少的原因,力气颇大,可还是看上去孱弱轻盈。

      睡了许久,也发了不少的汗,董秀湘的身子也比之前爽利许多,腰身上自己一使劲儿就坐起了身,“谁敢说我身壮如牛?不知道我这叫身量纤纤吗?”

      董秀湘坐起身看见胡仲念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着实吓了一跳,“我,我咋在这内间里头?不是在那个门外的软塌吗?”

      立夏抽了抽鼻子,看见睡了将近一日的二少奶奶醒过来,她心下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原本五姑娘说等人转醒了,喝些汤药慢慢儿就好了,结果这二少奶奶愣是睡着了就不来起床,直接把午饭和晚饭全都熬过去了,顾大夫给开好的汤药也是丁点儿没喝,怎么叫少奶奶也叫不醒。急得立夏都恨不得给少奶奶兜头浇上一盆冷水,让她快些清醒过来,不然可就要被烧傻了。

      立夏还是完全沉浸在少奶奶没变傻的喜悦之中,忽略了她本家少爷故意咳嗽提醒她不要乱说话的声音,“二少奶奶,少爷说了,屋里头暖和,您在外头怕再受凉,别再病情加重了,今儿就在里间养病。您没瞧见,我刚赶来那会儿,二少爷可是还……”

      “立夏,咳咳咳。”

      胡仲念听着立夏的话越说越多,越说越乱,赶紧强烈制止,叫她就此打住。可是话说出去得突然,他只好轻声咳嗽两声用来缓解,“咳咳咳,你还不去快把我的药端过来,都这个时辰了,你是想接着晚上值夜再拿给我喝?”

      董秀湘:活久见啊,这二少爷自己找药喝了,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的啊?

      “记得给她拿碗白粥。”

      “是少爷。”立夏连连应声出门,嘴角偷偷挂着笑,她就知道二少爷还是十分关心二少奶奶的,还记着半日前吩咐灶台上给少奶奶滚着的白粥。

      许是刚才突然间起身起得有些猛,董秀湘觉得这会儿头上还是有些轻飘飘的,便抬起手去扶着额头,猛敲打了几下,想借此让自己清醒清醒。

      正当她用手掌拍得脑门儿“啪啪啪”直响的时候,胡仲念心里头还奇怪道,怎么生了场病回过头变得失心疯了?怎的还自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喂,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如何?头疼医头,脚痛医脚,你可别把自己拍得痴呆了,到时候可别让我们胡府为难,傻娘子我们胡家可容不下。”

      董秀湘敲打了几下额头,依然觉得神志清醒得多了几分,回想起白日里自己晕过去前,是进了内室来听胡仲念吩咐的。结果吩咐还没等来,自己就先昏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儿,她就浑然不知了。

      “我是不清楚事情情况,仔细想得头疼!少爷今日叫人做什么,立夏可有伺候好了?”

      “没什么,就是这几日精神和身子都比以往好多了,如今也能坐得住了,就想着找本书来看看,免得整日卧床不起,心中难免烦闷。”

      胡仲念十三岁考中了秀才,算得上是年少有为,当年一举在湖广省扬名。本来是准备着参加三年以后的乡试,再好好儿地考取一番功名,争取早日能进京赶考的。可谁知一场大病下来,竟然让原本早慧的胡家二公子缠绵病榻而不起。说起来,也当真是造化弄人。

      几年来,虽然胡仲念疾病缠身,但是他尚有一丝力气在,便仍会手持书卷,读上一会儿。只是近半年来,他深恶只能缠绵病榻的自己,也觉察出自己的病症不会再康复,转而自暴自弃,才扔掉了书籍。

      “少爷还看书?是个读书人?”

      “你没听说过胡家二少爷天资聪颖,四岁百家姓,五岁背唐诗,十岁上下熟读四书五经,十三岁就考中了秀才吗?”胡仲念斜眼看着有些发懵的董秀湘,忍不住想要抬手给她一个暴栗。就算真的不了解胡二少在湖广省的年少成名,动动脑子的人也都知道,这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又有几个没读过书不识字的?

      “哦,怪小女子我孤落寡闻了,谁让我们湘江边儿上的穷苦人家,终日只想着赚钱谋生不饿肚子呢,自然是不像少爷见多识广了。”

      胡仲念瞧着这丫头是身子爽利了,反正是又存着力气来顶撞自己了。虽然言语上自己没占着便宜,可心里头还是隐隐愉悦。

      “贫,这跟谋不谋生没关系,你现在就不用想着做活谋生,可是你依然没想着有时间去读书习字,可见这是态度问题,你没有做学问的态度。就算我给你腰缠万贯的家产,你的心思也不在上头。”

      董秀湘听了这话,心里颇有不满,“少爷这话说得糊涂啊,我哪里不用谋生?我的营生不就是照顾你吃药喝药外加让你赶紧好起来?你瞧瞧夫人,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给我免了,说是只叫我做好照顾你这一件事而已,我哪里得闲?”

      董秀湘:说白了,我就是一个高级丫鬟。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

      “少爷哪里会错?你康健了,我才得空忙别的。”

      胡仲念自知理亏,他原本的半放弃式养病,基本上是破罐子破摔,身体不继续每况愈下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在面对董秀湘的“照顾”下,他还常常三推四推地不吃苦药,不饮参汤的,全是在给照顾他的人添麻烦。

      “少爷若是觉得理亏,好好儿吃药便是了。”

      董秀湘本轮稍胜一筹。

      立夏端着汤药和白粥进了内间,先将白粥递给了二少奶奶,又将汤药端在手中,默不作声。

      “少爷,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现在肚子里没东西真是浑身酸软都使不上力气呢。”董秀湘舀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几下才将其送入口中,米糯香甜,唇齿留香。她还不忘一边儿吹着勺子里的热粥,一边儿给胡仲念递了递眼神儿,示意他赶紧照顾自己,让自己的差事松快些,让他在喝药这个问题上妥协一番。

      胡仲念内心orz:不能怂,不能输给女人。

      只见胡二少痛快地一把夺过立夏手中托盘上的药汤,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连气都没喘一下。

      喝完还故意将药碗倒过来,手上抖一抖,没有抖下一点儿汤汁,以表现自己喝得十分干净。然后冲董秀湘眨了眨眼睛,意在询问她自己表现得如何?

      董秀湘自然是装傻,蹙着眉毛,好像完全没明白胡仲念的意思一般,双肩一耸,“少爷何故?”

      立夏站在俩人中间,感受到她们二人异乎寻常的表现,自觉十分尴尬,“那个,二少爷,你喝的是小厨房给少奶奶熬好的药,您的药才熬上。”

      最怕,就是空气突然停滞。

      胡仲念脸色大窘,实在是没想到他难得主动喝一次药,还喝错了?喝成别人的配额也就算了,那到底原本属于自己那份儿还要不要喝了?

      “呀,那少爷就权当抵抗风寒吧,立夏,麻烦你们再帮我煎一碗,就说,少爷口渴,嘴急,把我的先喝了,我还得再要一碗。”

      “是。”

      结果,这天晚上,胡仲念平白无故喝了两碗汤药,还有一碗是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

      这话也没过第二天就通过伙房的粗使下人们传遍了整个胡宅。

      胡夫人郑氏刚刚求神拜佛还缘归来,自然是念着佛法,在心里好好儿给这小两口求了一番祝祷,希望这大师算出来的喜娘能够好好儿把她家老二的晦气给冲走,早日完全康复,再抱个大胖小子。

      大房夫妇对董秀湘极尽夸赞,“要是没有咱这个弟妹,估计二弟弟的精神相貌也不会重新找回来罢。”

      也就是三房的燕云梦,瞧见阖府上下都在夸赞老二媳妇儿,自己闷闷地吃了半晌的醋。不就是喂药伺候人吗?她们三房里,哪个丫头还干不了这差事?不过就是送进来冲喜的而已。

      自打二少奶奶董秀湘发了风寒睡在了二房正屋的里间,她就没再有寻机会搬出去。

      胡二少爷说里间的热气足一些,少些阴冷,也免得病上加病,她自然就照此托辞不出去,等到她病好痊愈的时候,还依然是借此做托辞,坚决不出去,免得身子孱弱吹吹风也病倒了。

      胡仲念也并不反驳。

      董秀湘就此在二房院子里的地位就一下子又拔高儿了一截。

      两人也常常在房间里闲聊看书说笑话,倒是让胡二少卧床养病的日子,比以往的冬天更加舒坦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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