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传奇（足球）》不吃宵夜的周三

5、赛后（修）

　　易风是被饿醒的，他看了看黑色塑料手表上的时间，才刚刚6点。

　　厚实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光线，床和桌子化为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色块，模模糊糊、隐隐约约，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昨天颁奖后，易风从比赛场地一路睡回酒店，中间连下车的记忆都模糊不清，更不要说吃晚饭了。不过年轻人底子好，一夜好眠后，运动后的酸软没出现，感冒反而好了不少，食欲自然而然归位，饿得前胸都要贴后背了。

　　刚刚比赛完，罗三水特意放了两天假，不需要出早操，少年人渴睡，大家都会趁着这机会抓紧时间睡懒觉。另一张床上的韩明明就是如此，被子一半被他踹到脚下，一半垂到地上，大有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这次决赛，易风他们住的酒店算好的，三星级，除了装修看起来像八十年代，地毯、窗帘、桌布，举目都是老派的暗金色外，该有的配置都有。没办法，U17联赛没什么人关心，自然也就拉不来什么像样的赞助，易风还记得赛季初他们去湖南打预选赛时，刚好是暑假，住的是某体育学院空置出来的八人间宿舍，16人2间宿舍搞定，那叫一个勤俭节约。

　　出房间后，易风直奔餐厅而去，不料那里大门紧闭，门边贴着张艳俗的大红纸，上面黑字明晃晃的写着“早餐时间：8:00-9:30，其他时间恕不接待”。

　　没办法，易风只好向服务员问清最近小商店的位置，拿上钱预备去买点面包或饼干充饥。他们是前天到的南宁，两天多的功夫，易妈妈给他准备的零食早被那群饿狼瓜分得一干二净，估计就没有人的包裹里还剩吃的。

　　早上6点多，酒店没什么客人，大理石台面后，值了一夜的女招待正打着有气无力的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盘点流水。

　　易风从楼下走下来时，正好撞见罗三水挂着两颗硕大的黑眼圈，浑身酒气的从酒店大门口晃进来。

　　“教练。”他停下来。

　　“阿风，这么早出去做什么？去网吧吗？不准！！”罗三水可没易风那么多的感想，他抬头一看，顿时就觉得脑阔有些疼，这大早上的，不老老实实睡觉，准没好事。

　　踢球的时候人活泛一点好，但平时也活泛就难管了，尤其还主意贼正，大家都是天天泡球场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他那么多想法。在中国，教练就如同球队的大家长，既要管训练，还要管这些糟心孩子的吃喝拉撒、比赛心理，尤其外出比赛时，更兼职随队后勤安保，球员出门半小时都要报批。

　　“没呀，出去买点吃的，餐厅还没开门，一会就回来，服务员说来回十分钟的。”易风捂着胃，眨眨眼睛乖巧道。

　　“呃……”对方突然这么老实，罗三水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无辜的小眼神，小嫩脸，自己是不是过度敏感了，不就出门买个吃的吗？

　　都怪这小子前科太多，比赛后怂恿队友出去吃宵夜，还专往脏的地方钻，说地道，地道到第二天全趴下，还有偷喝啤酒，试图用假病单、考试、探望外婆种种理由瞒天过海，还有，给他的普洱里加黄连、铁观音加蒲公英……

　　越想越气，罗三水把那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点愧疚咽了回去，板着脸点点头，叮嘱他别吃太多垃圾食品，还有感冒刚好别吃冷的，摆摆手让他早去早回。

　　走出没几步，又叫住对方，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撂下句，“吃过午餐来我房间一趟，还有既然你这么有心，到时别忘了打包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碟炒粉！”

　　买回来的零食，很快被晚起错过早餐的饿狼们洗劫干净。吃饱喝足，一群十六、七岁的男生们就坐不住了，附近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工地，就是农田，除了几个实在坐不住的，剩下的人都因为昨天的比赛不想动弹，闷在酒店总得找点乐子啊。

　　虽然罗三水三令五申出去打比赛时不准带扑克、游戏机，还会不时抽查大家的行李，但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只见守门员刘伟从箱子里掏出几张白纸，刷刷刷几下就给裁剪成大小统一的小方块，动作之熟练，行动之干脆，一看平时就没少干。

　　“来来来，跑得快，赌个一块八毛啦。”林伟探出头在走廊里一吆喝，很快，听到召唤的队友们就从酒店各处冒了出来。

　　“风爷，跑得快，来吗？凑个人呗？”刚做完上午恢复性训练的易风被拉了进来。

　　房间里，两张单人床被推到一起，叠成方块的被子放在中央，充当桌面，大家围着坐了一圈。跑得快的打法很简单，A相当于1,花色按黑桃、红心、梅花、方片排列，从A开始叫，按顺序出牌，只要能大上一家就行，谁先把手里的牌出完就算赢。这种游戏的乐趣就是算牌，还可以建立攻守同盟。

　　“再加点赌注呗，计分，最后输的人喊赢家哥，伺候对方一天，并且把这两天的袜子都包了，怎么样？”洗好牌，刘伟看了下坐在下方的王大力一眼，小眼睛一转，暗戳戳提议道。

　　“不行，”正努力压平被角的王大力想也不想的拒绝。这种游戏基本都是他垫底，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就不明白了，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怎么长的，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大力，别怂啊，上，干过刘伟，他不就是看你总输嘛，你也是曾经赢过一次的，是男人就不能怯。”队友们一个个不嫌事大，嘻嘻哈哈怂恿道。

　　刘伟和王大力虽然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但守门员和后卫向来相爱相杀，没听说过嘛，每一个守门神的前面都有一条丧尽天良的后防线，每一个钢铁长城的后面都有一个闲得抠脚的守门大汉，他们互相觉得对方不靠谱，所以天天聚在一起死磕，大家都习惯了。

　　“不行，万一……”王大力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吭呲、吭呲几秒憋得满脸通红，“万一风哥也输了呢？”

　　躺着也中枪的易风挑了挑眉，是什么给了王大力勇气？就冲这，他待会都得认真点，好好招待一下对方。

　　“风哥也一样，对吧，风哥！大力，你要想想，要是你赢了，可以让刘伟喊你哥哦，让风爷喊……喊你弟。”

　　王大力正眯着眼享受大家的强力应援，听到后半句，正准备弯下的脖子梗住了，控诉的看着自己的应援团们，“为什么我赢了还要让风爷喊我弟，那我不是还得喊风爷哥。”

　　“喊风爷哥多好啊，以后队内比赛让风爷罩着你，少虐你几次。”后援团们毫无羞耻之心，坚持不同人不同待遇，不断鼓励王大力趁机抱大腿。

　　刘伟把牌拉成扇面打乱，叠放在中心，瞄了眼王大力，打断道，“行了，别想了，就大力那智商，赢基本是没可能的事，还是等着喊我哥吧。”

　　易风歪靠在床头专心看手上的牌，他不住俱乐部，早晚都在家让易先生看着，扑克玩得少一些。不过几盘下来，就打得似模似样了，一流的运动员，没一个是智商低的，大智若愚的倒有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适用于混不出来那拨。摸牌间隙，他眼神溜了一圈，刚好对上挤眉弄眼的刘伟，两人无声微笑，接下来，一个上家一个小家，不断夹击王大力，加上搅浑水的队友。一块钱起步的游戏，最后一算，王大力竟然输了快小两百。

　　这次冠军预计他们每人的奖金都不会低于五千，两百不过是二十五分之一，但重要的是钱吗？不是，是输赢，是自尊。

　　午饭时，就见刘伟一脸大爷样的坐在那里，憋屈的王大力弟弟忍气吞声的给他哥盛汤装饭，目光在桌上指哪打哪，就差嚼碎了送进对方嘴里。墙头草属性的队友们这时马上忘了自己的站队，一个个调侃大力就像刘伟的小媳妇，大力黝黑的脸都不知道红了多少次，偏偏嘴又笨，每次都来不及反驳，憋得胸肌隐隐作痛。

　　就这样，刘伟还不满意，挥开他的手，“算了，算了，笨手笨脚的，夹个菜都夹不好，要你夹鸡肉给我个鸡爪是什么意思？”

　　“以形……补形啊，”早就不耐烦的王大力一把撩下筷子，咬牙切齿道。他早就不想侍候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被说背信弃义也认了。

　　要知道刘伟生平有一大痛，就是不怎么长肉，虽然自家人知道他力量不差，但在外人看来，这球员太瘦了，那两细腿，跟条竿似的，总得好好表现一番才能打消别人的疑虑。而且跳起来时，手长脚长，加上背后的网，跟某种动物神似。

　　仿佛知道刘伟在想什么，憨厚的人憋坏起来也真狠，王大力继续狠插一刀：“鸡爪也没什么用，等级差太远了，得蜘蛛腿，待会我就给你抓去。”

　　“那你就补脑，”刘伟站起来，一把拎把摆盘的鸡头塞到对方碗里。

　　看着两人开始上升到人身攻击，所有人都很淡定。易风三两下就把饭干完，转着脖子往四周瞅了一圈，没见罗三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