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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拜见父亲 ...

  •   洗漱完毕已经是晚上十点。今天五大堂会没有一个出事。可以不去。少了一件工作。点数、收货给钱、鼓舞士气是明后天的事情。明后天再说。

      凌晨,廖天瑞的今天开始不一样。

      难得这么早下班,有时间办自己的私事。顺便开车去查看通宵运营的日升会夜总会产业。

      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是红灯区的正常营业时间。凌晨两点,已经是灯火通明。

      玻璃橱窗里是搔首弄姿的表演。窗外有一队雏儿拙劣地模仿着。雏儿未经调教,还需要磨练。做事的都在屋里,早已经约好了客人。只有极少数偶尔出门。那是按着客人的喜好穿着奇怪的服饰的熟手。为了迎接爱显摆的大客户。

      西街说是整个安居岛最大的天堂,其实只有西樵环山路一带是做生意的。

      开车经过的时候站街的不论男女客人主人,全都放下兰花指,灭了嘴里的烟,熄了靡靡之音,正立站好鞠个躬,冲着车叫声瑞哥晚上好。

      看到上一级要问好,这是规矩。看着一个个后脑勺,廖天瑞知道跟他平级的都好好在家,没在这个时候搞事情。或许在屋里躲着?谁知道呢。这种地方。

      西樵越往上越清净,消费越高。大剧院独占半个山腰。浑圆的穹顶像是嵌进山体的珍珠。

      海报上娇俏的烟熏妆大眼女郎手执皮鞭自认武则天,殊不知只是祸国殃民的慈禧。

      自从皮皮阿姨隐退嫁人,西街女王再不复存在。如今的冒牌货不过是穿着黑丝袜骗骗无知的小绵羊而已。

      转过半山腰,身后霓虹灯随着重开的奢靡之声远去。开了车头灯,前路是覆盖了野草的泊油路。除了草丛里那对品味独特的蠕动的狗,原始未被开发的山头他还是很喜欢的。

      上了山顶,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原。当初削平了山尖本来是计划做大剧院的,无奈被兔子爷占了,只好把大剧院挪到山腰,建了这么个独门独户的小别墅。

      门前还是他童年时候就存在的那六重迷宫。那是一个完全由篱笆组成的迷宫。要通过六道门才能到达别墅门前的小花园。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沦为花泥。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勇气去闯这么一片阎王的老窝?廖天瑞自嘲地一笑,跟着当年那个死胖子一泡尿喂得高出一截的一丛草走进第一重门。

      兔子爷为什么还留着这个记号呢?
      这个问题就跟他为什么改掉蓝蓝这个名字一样。
      结果不同,原因一样。

      “罪孽啊!三当家!”

      凭记忆走过六重门,没有遇到红眼机器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就是怎么也想不到,巡逻的警卫竟然换成了光着身子端着盘子的他三当家。

      站的板儿正,一脸被调教好的笑容。手臂比他大腿还要粗的糙汉子,头上顶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酒窝上糊两坨可笑的胭脂。

      这么健硕的兔女郎真是见所未见。半甲老虎纹身也被点上胭脂,仿佛在嘲笑他这个兔女郎。

      廖天瑞从下往上仔细端详这“打赌输了”的三当家。在某处停留多了几秒,啧啧两声。“怕是为了看这个。”

      那“人偶”不悲不喜不害臊地踩着猫儿步,冲他恶心啦啦地走过来。

      他身上冲天的汗味逼迫着廖天瑞后退两步,堵起鼻子,“够了。别再靠近。臭死了。我都受不了难怪他赶你出来。”

      西寅脸色一变,抬起胳膊闻了闻。

      “臭吗?没有啊。我就这个味道啊。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人偶”的这个设定。停在离他一只手臂的距离处,立了个板正了。顺从地伸出盘子,捏着嗓子说,“廖先生晚上好。您的父亲大人等急了。不过还是请您先擦个汗。您的父亲大人想看到完美的您。”

      “他是嫌弃方才草丛里那对狗男女吧?”

      廖天瑞拿起温热的白毛巾,擦擦脸上不存在的污秽。

      放下毛巾,完成任务的三当家当场没了笑容,塌下肩膀,软成一团摊到在草地上。“哎呦我的娘哎!可算完了。累死老子了。”

      屋里传来一声小孩子娇嫩的笑。“这么快就不行了?哪里算个男人?”

      有轮椅转动的声音传出来。廖天瑞问地上那摊烂泥怎么回事儿。

      西寅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糊一次200个俯卧撑。我做了三组。”

      廖天瑞明白了。所有脑力劳动对西寅这一身肌肉来说都是天外飞仙一般的存在。这是打麻将又输了。还贼孝顺地听话,受罚。

      廖天瑞看他这一身虎背熊腰的,琢磨着,“对你来说不算难啊。”

      西寅嘻嘻一声笑,勾勾手指头唤他靠近一些。廖天瑞看他样子深知有诈,后退两步。然而还是赶不上此人力气大,被他一手扯倒在草地上。整洁的西装被草汁枯叶弄得邹巴巴。

      “死!胖!子!”

      “哈哈哈哈!”

      整个西樵都是廖天瑞愤怒的爆发声,跟扶着门槛笑得花枝乱颤的兔子爷。罪魁祸首拉过他的时候自己早已借力站了起来,要多快跑多快。

      在篱笆那里才钻出头来,“你爸当时在我背上坐着呢。好吧。就是逗你的。不行了。我得下山去九里香阿姨那里换身干净衣服。”

      廖天瑞操起地上掉落的白色物品朝那光猪投掷过去。“毛巾。注意影响!”

      西寅接过,在腰间围上,“好好好。就是可惜小姐姐们没眼福了。”

      “你还很自豪是不是?”

      “是。”

      “就九里香跟皮皮阿姨的关系。你觉得她不会告诉你娘?”

      “妈呀!她在啊?玫瑰姐姐今天有没有上班?瑞哥,给我个外套。”

      说着又来冲回来拉扯他的衣服。廖天瑞自己脱了外套扔不远处的他一脸。

      “别靠近我!滚!”

      廖天瑞腰肢细,西寅骨头粗。硬是穿不上。他干脆就这么披在身上。回头挥挥手,“谢了。明天还你啊!”

      “别还了!一股子汗味儿!我才不要!”

      兔子爷还在咯咯咯地笑。廖天瑞瞪他一眼。对父亲这恶趣味很是无语。该死的西寅还贼配合。

      廖天瑞一脚碾过兔女郎的“耳朵”进门,换衣服。

      屋里电视沙发全无。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他童年噩梦一般的大衣柜靠墙而立。

      跟他八分像的金发蓝眼的兔子爷慢吞吞摇着轮椅进来,关门,坐在画满正字的白墙下面,拿起筷子吃桌上晾凉的一碗云吞。旁边锅里还有正煮着的。

      廖天瑞换好一身白净西装。站在他面前,他得抬起来看。廖天瑞这一身蓝色衬衣显他皮肤白,还跟那眼珠子一个色调。

      看了腰间扣到最里的皮带孔,目测还有二指宽。兔子爷吞了云吞啧一声,“吃太少。不长肉。”

      他放下筷子,冲衣柜里喊一声,“西格玛,上茶。”

      那红眼机器人就慢吞吞端着盘里一把带血的剪刀走出来。

      小时候觉得这个机器人高大得过分。如今他也长大了。再站在一起,发现这机器人还不到他肩膀。

      以前,蓝蓝喜欢玩拼图。兔子总是千块同时铺撒地上来训练他。蓝蓝就站在这个坐在高位的人前面,看那半空中雨点一样洒落的碎片,把它们的形状位置全部记住。兔子爷拿匕首慢悠悠修他脸上的汗毛,他就要赶在他收起镜子之前争分夺秒把一千块拼图拼好。不然的话,兔子爷就会直接把他扔进衣柜里。锁上。让他饿着肚子从衣柜后面密道离开。

      蓝蓝的母亲是个疯子。明明已经没有奶水了,还向着他、甚至路人坦胸露乳。饿了,看见人家碗里的饭菜就去抓来吃。

      蓝蓝亲眼看见过,他的母亲,跟野狗抢食。她甚至试图把发馊的食物喂到他嘴里。蓝蓝逃走了。也饿着了。

      兔子爷,是他唯一一个不需要乞讨能得到的体面的晚餐去处。就是这些过分的恶趣味,一个接一个地来。

      曾经有一次,兔子爷坐在那里,手一挥匕首割开刚才抛上空中的涂鸦。大小不一的数千块碎纸片连边缘都是残次不齐的不规则图形。

      兔子爷按下秒表,嬉笑着一句,“开始。”

      为了活着,躲开疯子母亲的蹂躏,他只能配合兔子爷,听他的话做一只表演拼图的猩猩。毕竟,“想吃饱饭就要听我的”,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蓝蓝拼图从来都是用不了半小时就可以复原。即使是兔子即时随意割开的。无论是数目有多少。于他而言,拼一块是拼,拼一千块,只是手部肌肉多动几下。

      那之后母亲得到出卖身体养活孩子的机会,也不幸离世,他流落孤儿院,辗转入了宁家。跟这兔子爷、这西街再无瓜葛。

      最多在东山脚下护卫时偶然遇到西寅推着轮椅带上来的他,遵循长幼有序的规矩恭敬叫一声,兔子爷。兔子爷也像其他长辈一样捏捏他日渐修长的指骨,给一封利是,说一声,“手指长长了。长大了。”再各自分道扬镳。

      上一年的处暑,他长大成人。

      宁正隔着手枪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他看快速移动的子弹会觉得它静止,这种能力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动态视力。

      当时兔子爷是要用这个炫耀自己试验品的成功。因为当时在场的宁日带着西寅来看他表演。宁日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怪物。

      西寅眼睛闪亮盯着高位坐着的兔子爷,缩圆了嘴说:“好漂亮的叔叔。”那时候的西寅根本没看他。

      他现在知道是当时苛刻的训练练就的这一身动作判断。这曾无数次帮助他避开迎面而来的拳头。也曾成功避开子弹。更帮助他瞄准对手。

      粗糙的老茧磨着他十八岁细嫩的手。宁正告诉他,“可怜的娃儿。不要恨你爸。你身世特别。要比常人优秀一千倍,一百倍,才能得到那些知道你身世的人认同。

      他即使做得不对,也只是希望你足够优秀,不害怕受到伤害。

      毕竟,他没有真正做过父亲。他不晓得怎么教孩子。

      毕竟,他在轮椅上,没办法站在你身后,牵着你的手教你走。”

      如今想来,何以每次都那么凑巧,在他护卫下山的时候遇到兔子爷呢?

      他每次都知道自己手指长了,个子高了,腰肢细了,腕骨粗了,戴上了钻戒。

      唯一的兔字木牌,又岂能是随便给人的呢?

      牛仁给他的新药,都说明白是一个金发小孩子研发的。兔子爷对他的关注,还不够明显吗?

      他从来没大没小藏着温柔以待,只是自己一向选择忽视。廖天瑞放弃了从1997年就开始的改姓宁的夙愿。他现在觉得,姓宁不是最重要的,血缘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永远只有一个:他爱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覆灭一切潜在的危险。牺牲一切他可以牺牲的。

      他绕过那把带血的剪刀,踩过地上的拼图,在兔子爷对面坐下。自己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空碟子,倒了葱油,捞了云吞吃着。

      兔子爷扁着嘴,“你,没有虎子好玩儿。”

      “那你是要无趣的儿子还是有味道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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