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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码头送别 ...

  •   次日九点,原本密密麻麻聚满归家人群的码头空空荡荡。码头那端,一个全身肌肉被海上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小伙子拉着纤绳尽心尽力给脚板绑紧了。上面船头一个清瘦小伙子年龄跟他相仿,正跟旁边被栏杆挡住了脸的人谈话正欢。还不时从船上栏杆探头下来跟那栓绳的拌嘴。

      宁正廖天瑞跟在一米九的宁正身后,漫步往渡轮走来。

      “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少?”宁日假装好奇问。

      “父亲你久居外国不知道。我们安居岛地铁开通之后,大家都图方便去做地铁,这渡轮也就不再使用了。”宁正解释道。

      “那怎么今天又开了?”

      “那就要问父亲你那宝贝弟弟了。”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渡轮前。廖天瑞购票。

      那栓绳儿的支开一口白牙,“客人你好!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你可以叫我拴缆绳的。上面那个,我媳妇儿,闲唠嗑的。”

      上面砸下来一把瓜子。外加一句,“呸!”并没有否认。

      廖天瑞若有所思,“这船,往哪儿开?”

      “往大陆的宁家开。回这边的宁家来。”

      “很好。”廖天瑞买了三张票。

      宁日在最前,走了两步。踩了踩,夸一声这缆绳儿绑得紧。宁正紧跟。廖天瑞殿后。

      刚踏上两步,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慢着!”

      三人回头,码头的另一边走急匆匆走过来一批人。

      西寅左手坐着派森右边咯吱窝夹着耗子,走在最前。皮皮追着前面的小年青狂奔。子居脚程快,很快超过西寅。宁日看着子居奔跑的双腿,眼里闪起了赞赏的光。

      “哥哥!”闲唠嗑儿身边的人看清那小年青的模样,欢喜得扒着栏杆爬上去冲他挥手,喊他名字。

      “去吧。”下面飞上来一根手臂粗的缆绳。旭用力抓住,只觉身子一轻,在船板上陪母亲喝茶的宁安生因为吃惊而大张的嘴巴中飞离了渡轮,扑进子居的怀里。

      捧起哥哥的脑袋,旭冲他光光的额头啵的一声亲下去,“早安,哥哥。”

      两兄弟在这边兄友弟恭。脚板那边,宁正匆匆下船,“圆圆呢?”

      皮皮跑了一段儿,气喘吁吁。喘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用力过头。肿了。她说太丑了,不能给你看。”

      “也好。”

      “嗯。因祸得福。可算把圆圆制住了。”

      “廖爸爸!”两个小团子挣脱西寅的怀抱一左一右,小狗儿似的扑上去。

      廖天瑞一脸嫌弃地蹲下来,接住这两团肉。

      “廖爸爸你别着急。霍爸爸要停车。”
      “爸爸给你带了好东西。”

      廖天瑞从鼻子里,“嗯?”

      “真的。”派森这么说真的很让人感觉是假的。
      耗子在旁边补上一句:“好东西。”
      “不过,”
      “他说你不要他就不会给你。”
      “然后他也不会出现在码头送你哦随你自生自灭。就算你回来也不接你。”
      “霍爸爸生气了。”
      “喵。生气得不要不要的。喵。”

      这俩小鬼唱双簧儿似的一人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内有乾坤。他们还一唱一和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

      廖天瑞也不戳破,点点头。肩膀被人拍拍,一回头,早晨的逆光照在他身后,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廖天瑞一脸菜色。霍山扣献宝似的举起手上刚烧融化的狗皮膏药,“瑞瑞,抬一下脖子。”

      霍山扣这玩意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老觉得这黑泥巴热融了贴在伤口上能活血化瘀、凉血止痛、清热解毒,专治风湿骨痛、淤青发紫、肌肉酸痛……

      一句话,那就是什么都行。

      廖天瑞作为“德先生”“赛先生”的关门弟子,受尽西方化学方程式浸淫,也不过扁扁嘴,轻轻扬起脖子,由得他把自己脖子贴成斑点狗。

      “这可是我哥哥给的方子。他朋友被他一个背摔砸在地上闹得住院,去这家老中医看了两次,贴了两次,淤青变淡了,又两天,全好了。”

      “啧。”

      “你别不信。小旭在佳明道场被摔得腰骨移位,也是这家给妙手回春的。”

      “小霍霍!嘘!嘘!嘘!”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子居翻他衣服找伤口。旭在他怀里痒得受不了,哈哈笑着顺着他手倒在码头的木板上。

      “好一个兄弟情深。”宁安生从脚板下来,鼓着掌。“这一出戏演得不错。不过是时候散场了。”

      此言一出,霍山扣马上抱紧了廖天瑞及两个小团子。子居也从木板上把旭捞进怀里护着。宁正回头狠狠瞪着他。

      “哥哥你说是吧?”宁安生问宁日。

      后者倒是相当淡定,不紧不慢回转身继续走那未走完的路程。

      宁日上了船。宁正也没有久留。廖天瑞最后揉了揉派森的光头,把他扔给旁边的耗子。扶着人站了起来。占领制空权的廖天瑞短暂摆脱了烦人的两颗团子,看了看霍山扣,“嗯。”

      后者明白。这是廖天瑞身为宁家人的使命,不可抵抗。抓起他的手,吻在他无名指那圆圆的戒指上。霍山扣很懂事,一吻便分开,没有半点留恋扰乱他心神。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等你回来”还是暴露了心中的不舍与不安。

      廖天瑞站在原地,忽地转身强行掰过他脸,两眼泪汪汪望着他同样湿润的双眼,大庭广众下旁如无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去吧。”霍山扣轻咬他耳垂上红色长生花纹身。

      一阵刺痛唤醒他,身子被人狠心推走。廖天瑞上船,再没回头。

      霍山扣抱起两个孩子,往反方向走,脚步同样坚决。

      只有两个孩子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那个饭后假哭跟他们抢跟霍爸爸睡半夜起身给他们盖被子的背影惆怅不已。

      以栓缆绳的为界,场面迅速分成两块。一边的宁安生所在的渡轮,一边是不相干的西家等人。

      子居抱着旭,步步后退。宁安生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招呼杨留下去。这是要硬来。下的名义是,“既然你们兄弟情深,正好一起。”

      皮皮慌忙上去拉开子居跟旭。旭要走,子居抓着他手不让。

      “你这孩子!怎么跟圆圆一个德行?不懂事儿!”

      “不要!”

      皮皮没他力气大。还是被他蛮力挣脱开,抱着旭不撒手。

      杨留已经下来了。皮皮一脚上前,横在杨留跟两个孩子中间,“谁说的兄弟情深?我们子居姓西,他姓宁。不过作为表兄弟,我们子居有情有义来送他一段路。子居,是时候回去了。”说着来扯这脑袋埋在弟弟肩头哭的傻孩子。

      皮皮扯不动,让西寅来。西寅一手一个,左右手一分,开了。推着子居要往回走。

      子居钉子一样立在原地,“等等。这个。”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指粗的长方形纯铜耳坠。“给。”递给了西寅。

      “我手指粗,戴不好这么细小的玩意儿。你自己去。”西寅还给他。

      子居上前,掰开夹子把耳坠给他夹上。旭全程低着头,捂着自己左肩,没说一句话。由得他折腾,给自己戴上女孩子那样的玩意儿。

      “可以,保护,你。”

      曦说话总是结结巴巴。

      子居以为旭大概觉得耳朵被夹住不舒服,动手要扯下来。抓住他手阻止他,“破坏,用外力,会爆炸。为你好,不动。”

      曦也总说为他好。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旭抬头,眼神里是他永生不能忘记的怨恨。

      子居抓住他手,“你,知道了吗?”

      “我说是你能还给我吗?”

      这是真知道了。子居心头一痛,松开了手。

      旭狠狠给他胸口一拳,头也不回哭着冲上船。

      “这又是闹得哪一场兄弟反目?前言不搭后语的。这说得真是同一件事儿吗?”宁安生不懂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自觉无趣就不说话了。

      旭背对着故乡,听着脚下海浪翻滚,身边人似有还无的强行谈笑,自己默默扶着栏杆。

      汽笛鸣响了。船,开了。

      过了许久,旭觉得已经足够久了,看不见人。这才回头看。

      码头上,一个胖子,背起一个小年青发了疯地往城里跑。

      “哥哥回来了。”旭欢喜得扑到栏杆上。

      闲唠嗑的慌忙抱住这个快要把脚伸出海面的傻孩子。

      宁正也发现不妥。目送也好,默默离去也好,绝不可能是这么慌慌张张带着人迅速离开的。就好像赶着去医院做手术的救护车。他马上致电皮皮问怎么回事儿。

      皮皮喘着气,话里都是随意,“没事儿。低着头两个小时给你小儿子磨那小铜块儿,累的。虎子后背宽,他睡得可舒服了。”

      “哥哥。”

      “哈?虎子说你哥哥比你重。挂了。回船舱里去,仔细别掉进海里去了。”

      皮皮挂了电话,冲船上的他们挥挥手。隐瞒了那两个小时子居时而笑得疯狂时而冷静打磨的奇怪举动。

      比起宁日等人上大陆祝寿,子居这半点疯癫在她看来就是接受不了分离的刺激那一点脆弱的爆发。

      殊不知,旭不在安居岛的日子里,子居完全变了一个样。

      从安居岛上大陆宁家,开车三天,渡轮至少一个星期。

      船舱上,宁家保镖列队欢迎。宁安生端坐中间,笑得最灿烂。向宁日一伸手。

      宁日捂着嘴巴,实在受不了,一个反胃,趴在栏杆上吐了。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压力太大,晕船。

      宁正借口爸爸老了身体机能不行了解释过去。

      宁安生收回伸出的手,紧握拳头,目露凶光。这一切,旭看在眼里。

      独自一个人,两条腿插进栏杆中间,脚下就是汹涌的大海。旭摸着自己新戴上去的耳夹,背影孤寂。想取下来又不舍得。来回伸手了好几次。

      宁日宁正陪安夫人在上面船舱喝茶。旭身边投下一片阴影。旭不悦,“走开。别烦我。”

      那人一双手直接上来扯了他的耳夹。掰断了,扔进海里。

      “会爆炸的。”旭说着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无礼。迎面而来就是宁安生鄙夷的笑容。

      “你以为你哥哥真会舍得你被炸死?”

      耳夹落入海水,只是溅起一点水花,没有爆炸。

      “这就是个监视器。”

      “你还我耳夹!”旭像是发了疯,站起来就往宁安生身上扑过去。

      “你发什么疯?”宁安生一个侧身避开旭的攻击。

      旭面朝地,砸下去了。宁安生看着都疼。旭抬起头,鼻子里流着血,嘴边一动一动。

      宁安生仔细听,唱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俩都是好兄弟……”

      宁安生蹲下来,仔细听,边听还边露出灿烂的笑。宁安生就地坐下,跟他说,“你知道吗?这首歌是我哥哥唱给我听的。”

      “胡说。是我爷爷唱给我爸爸听。我爸爸再唱给我听的。”旭别过脸去不看他。

      “在那之前他已经唱给我听过了。”

      从前的宁安生还不是铁拳,一双小拳头只是生气了握紧了继续学习知识修炼武术。小时候他说要看朝阳。宁日锲而不舍哄他睡。宁安生知道他要哄自己睡自己再俏俏离开。就是不睡。宁日唱小星星哄他睡。奈何忘词忘得厉害。“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就唱不下去了。

      宁安生抬着头大眼睛眼巴巴等着下一句呢。宁日脑瓜子一转,“好兄弟”

      “哈到底几个兄弟啊!”

      宁日又改口。“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俩都是好兄弟。”

      “嗯。这个世界上阿升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

      于是,宁日那晚没能走成。他小的时候靠撒娇留住了他一次。长大之后,他必须用别的办法再把哥哥抓回来。

      “你只是一块跳板。等哥哥从美国赶回来,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船板上伸出一根手指。“拉钩钩。”

      “果然是哥哥的外孙。幼稚。”

      拉完钩,宁安生走了。旭趴在船舱上就是不起来。

      别人还以为他闹着玩呢。到了晚饭时候还不起来,大家才发觉不妥。

      一看他精神劲儿还好,鼻血也止住了。就是趴着当死尸不肯起来。宁日叫也不应,宁正叫也不听。

      杨留拿着一个大红色的耳钉,献宝一样跪在他面前。“呐呐呐!宝宝宝宝!你看!你的耳钉。我给你拿回来了!戴上。戴上。哎哟!大红色!显你皮肤白。买这东西的人真有眼光!”

      旭趴在船板上别过脸去。“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有啥过不去的呢没了哥哥还有弟弟。”

      旭抬头,眼里有恨。

      “没了爹还有妈。少想自己没有的。珍惜你有的。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来!旭宝宝,笑一个。茄~子~”

      “我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那就算了。活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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