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放下刀！》细火

11、洛水（11）

　　夏琰这才幡然醒悟，以秋离的身手，根本不需要他帮忙挡刀，反倒是多此一举，害了他。他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歉意，支支吾吾憋出一句：“对，对不起……”

　　秋离未应，抽出了地上的霜雪，在夏琰吃惊的目光下重新站了起来。母蚕舔了舔指尖沾的血液，迷恋的表情渐渐褪去，轻蔑一笑，扭动着下半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的秋离，道：“呵……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

　　一声爆喝炸响。

　　秋离单手转着驱崇，猛地朝她直冲而去，驱崇在他的手中变大，他在沿途之中画了一条弯弯曲曲金色的线，线很长，漂浮在空中。而后，扔掉了手里的驱崇，贴身和蚕母打在一起。

　　蚕母受了他之前致命的一击，现在如秋离一般含着一口气在战斗，她也不进攻，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用尾巴抵挡着秋离一剑又一剑。她在赌，赌他和她谁会先耗尽体力。如果秋离一旦耗尽体力，就如板上鱼肉认她宰割。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从山林四处渐渐涌上来数百个“行尸走肉”的镇民。不知是不是收到了蚕母的命令，直接无视了站在他们跟前的夏琰，有目的性的朝着秋离的方向围去。

　　一个接连一个抱着秋离的大腿，张嘴就对着他一顿撕咬。秋离踢走一个又来一个，他神色显得有些不耐烦，一剑划开，剑气振飞围着他的一群人。这些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没了反应。

　　蚕母大笑三声，道：“你们道人不是自诩正道么？说什么心怀天下，悲悯苍生。你看，现如今不是照样屠杀凡人。”她手一扬，指向周围失魂的人们，故作惊讶地道：“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们道门真是……可笑极了。"

　　秋离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想你一定听过一句话。也是我师尊在生前经常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大道无情，大道无义。”

　　蚕母的神色立即变了，声音颤抖：“寄阳……他死了？”

　　“我此番前来，就是受师尊所托，终结你所犯下的罪孽。”他顿了顿，眉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又道：“想当初他看你有一颗玲珑赤子心，动了怜悯之心，私用剑魂救下你一条命，保住了你百年道行。原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而今你却利用剑魂的力量，堕入魔道，残害苍生。”

　　蚕母眼眶泛红，慌张的眨了眨眼：“不会的，你在骗我，寄阳怎么会死……”

　　秋离持着霜雪向她缓缓靠近，手中的霜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积压的愤怒，在他手中震动个不停。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对她道：“因你，他解封了赤月剑，让剑魂得以逃脱。也是因你，受了万剑归宗的处罚，身中一万三千五百零六剑。成了一堆肉泥，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今日，我便替他将这一万三千五百零六剑如数归还于你。”

　　秋离话音一落，仙鹤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了，一把拉住了夏琰的胳膊，焦急的说道：“糟了糟了，我们赶紧跑！”夏琰此时正一个一个将昏迷的镇民拖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转头看向仙鹤，一脸茫然，疑惑道：“你怎么了？”

　　仙鹤翅膀指向秋离，扯着嗓子，急的跳脚：“万剑归宗，万剑归宗要来了！”

　　夏琰：“那是什么？”

　　仙鹤想说什么，又似乎在忌惮什么，欲言又止要一阵，最后挥了挥翅膀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跟我跑。”

　　蚕母心觉不妙，扭动着尾巴就想逃离，空中那根驱崇画的金线被秋离一掌推来，金线贴在了蚕母身上，绕着她的身体旋转，最后将她从上到下缠了起来，让她一动不能动。

　　秋离一跃而起，飞至半空，在他跟前漂浮着发着寒气的霜雪。他双手结印，闭着双眼，衣袖被风吹得猎猎鼓动，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金色的圆盘阵法浮在他跟前，顿时，霜雪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剑身分裂，一分二，二分三，三分万千，密密麻麻的剑影占据了上空，让整座山头笼罩起了阴影。

　　“不好啦，要死了要死了！”仙鹤见跑不掉，开始用爪子一顿刨土，求生欲让它刨坑速度极快，没一会挖出一个小地道，扯着夏琰的胳膊就想拉他一起躲进去。

　　谁知，夏琰立稳如松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满天剑雨。他转头看向仙鹤，轻声问道：“要是这剑雨落下来，我们怎么躲也躲不掉吧？”

　　仙鹤愣了愣，有些伤心的搭拢下了翅膀，点了点头，而后，又用翅膀指着挖好的坑：“那是块风水宝地，冬暖夏凉，可以避免我们死了以后尸体不会臭得那么快。”

　　夏琰：“……”

　　“不行，我还不想死。”夏琰喃喃道，仙鹤歪着脖子“啊？”了一声，就见他在地上捡了满怀的石子，板着一张脸，一脸严肃道：“谁都不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他抱着石子站在了秋离下方，仰头望着漂浮在空中的秋离，一颗石子砸了上去，还没砸中他就被他浑身围绕的剑气碎成了粉末。

　　他不休不挠的一口气扔完了怀中的小石子，指着秋离就喊道：“死秋离！你要杀谁我不管！但老子的命、镇民们的命、仙鹤的命、以及山头百万生灵的命，你都不可以随便夺走！”

　　秋离的双眸缓缓睁开，面无波澜，只字不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夏琰。半久没等到秋离的回应，夏琰气不过，又捡起一块石子扔了上去，怒道：“你听到了没有！”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随手丢的那石子竟然穿破了层层剑气的防御，直中靶心的砸在了秋离脑门上。随着一声闷哼，秋离双眼一闭，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满天剑影随之消失。

　　夏琰惊得缩回了手，心虚地晃着眼，嘀咕道：“我不是故意的……”

　　霜雪“咣当”一声落在地面。

　　秋离落在地面没了反应，犹如一具死尸，仙鹤急的围着他直转圈圈：“惨了惨了，仙师又要死了！”

　　夏琰道：“他怎么了。”

　　“万剑归宗阵法已出，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执行，必遭到反噬。”仙鹤扑扇着翅膀就想往天上飞，急道：“你帮忙看着仙师，我去昆仑山请救兵！”还未飞起，秋离突然醒了过来，拽住了它的腿，将他拽了回来，紧蹙剑眉，道：“我没事。”

　　他吃力的捡起了霜雪，扔给了夏琰，一张俊脸现在变得苍白如纸，满头冷汗，似乎憋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夏琰连忙走了过去搀扶住了他的身体，秋离也不推辞，反搭上了他的肩膀，两人搀扶着缓缓的走近蚕母。

　　蚕母被绑的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秋离朝她走来。

　　秋离弯下身子，轻轻拥住了夏琰，头靠在了夏琰肩膀之上，半眯着眼，无声微喘，在他耳边低语，虚弱地说道：“我拿不动霜雪了，你帮我杀了她。”

　　夏琰一惊，紧紧地握着霜雪，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秋离打断了他的话：“不杀了她拿不出剑魂，不然，你会永远被我羁绊。”

　　“我……”夏琰盯着手里发着寒气的霜雪，一瞬怔愣住，杀人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从小到大都是无忧无虑的活着，遇到了秋离之后好像一切都开始慢慢变了。

　　他道：“假如刚刚我若不拦你，你会不会连带着我和镇民们一起杀了？”

　　秋离：“会。”

　　夏琰：“为什么？”

　　秋离：“大道无情。”

　　“什么狗屁道理。”夏琰将他推了开，握紧了手里的霜雪，指向秋离，道：“既然你想杀我们，那我现在杀了你，是不是也符合你所说的大道无情。”

　　秋离：“……”

　　“既然二位都下不了手，那我便帮你们一把。”庄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蚕母身后，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对着她的小腹外露的黑心举起了弯刀，面无波澜的两刀捅下。

　　一瞬之间，鲜血横飞，蚕母凄厉的惨叫了一声，扭了扭身子，想从庄阳手下逃离，却被他一脚踩住了脑袋，接着手起刀落，快准狠，顿时，蚕母人首分离。

　　此期间，他双眼从未眨一下，就如做着一件他经常做的事情一般。蚕母死亡后，尸体化作一摊血水，腐蚀出一条蜿蜒的深沟，小腹上的黑心被捅穿，一缕从中黑烟缓缓飘起。

　　庄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花纹复杂的小瓶子，朝着那抹黑烟打开了瓶塞，黑烟缓缓的开始往瓶子里钻去。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歉意，趁人不备这种事情对于九尺男儿来说，确实可耻。半久，他低声道：“抱歉，赤月剑的魂，我得拿走了。”

　　话音刚落，庄阳神色愕地一变。

　　原本飘进瓶子的剑魂突然改变了方向，化作一道急速的黑影，朝着夏琰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他的左眼里，夏琰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

　　“怎么会！”这下不止秋离愕然，就连庄阳万年不变的表情也露出了惊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