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制作[美娱]》江边一只橙

2、第 2 章

　　诺拉是在片场长大的。

　　这个片场却同平常片场不一样，没有豪华的机器，没有撒钱似的绿幕，更没有大名鼎鼎的拍摄班底，只有简单的几架摄像机与根本叫不上名头的男女演员。

　　她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啄木鸟演员。

　　但在崇尚自由浪漫的法国，母亲是啄木鸟演员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但对诺拉还是或多或少有着点影响。

　　诺拉从小就对男女之间的肉`体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对打在交叠着的身体上的灯光很感兴趣。

　　灯光与线条。

　　阴影与光明。

　　丑陋的躯壳经过艺术的加工成为充满尘世喧嚣的艺术品。

　　那一刻，诺拉·柏莎就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说服了母亲将她送去了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电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在同学中脱颖而出，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成为了大卫芬奇的“女一号”，拿下了当年的凯撒奖。

　　只是，一路顺风顺水也未必是好事，信仰崩塌来临之际这只会徒增痛苦。

　　那是在她拿下凯撒奖的第二天，她来到巴黎的酒店，与大卫·芬奇讨论二次合作的问题。

　　只是当她来到酒店时，看见的却不止是一个人。

　　听了他们谈论的内容，诺拉·柏莎才知道，原来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突然被大卫·芬奇选中并不是巧合，突然知道，原来片场里，往日被她定义为“嫉妒”的流言蜚语并不是师出无名，更甚是突然知道，为什么她一个新人就能拿下法国的奥斯卡“凯撒大奖”。

　　往日被她归因于天赋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哈维·韦恩斯坦。

　　一个在圈内臭名昭著，却又声名显赫的“金牌推手”。

　　她的父亲？

　　难怪她能拿奖。

　　难怪她能拿到这个角色。

　　难怪她在问她的父亲是谁时她的母亲总是三缄其口，不肯回答。

　　诺拉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出酒店的，只觉得世间一切都讽刺的惊人。

　　她连夜到了美国。

　　自甘堕落。

　　不醒世事。

　　直到今天。

　　杰克·吉伦哈尔前脚刚走，大卫·芬奇又敲开了她的门。

　　“先别着急拒绝我。一切都等你看完这个剧本再谈。”

　　这是一份篇幅不长的剧本。

　　零散几页，排版也是空空当当。

　　诺拉迟疑几秒，接过剧本，侧身让开路。

　　大卫·芬奇走了进来，合上了门。

　　看着茶几上的两杯水挑了挑眉。

　　“有客人？”

　　“刚走。”诺拉答。

　　大卫·芬奇瞧了一眼垃圾桶里的一厚沓a4纸，又瞧了一眼茶几上堆叠着的。

　　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到了吧台旁。

　　诺拉翻了翻这个剧本。

　　内容很空，甚至某种程度上有种意识流的感觉，全片围绕着一个女人的婚姻展开。

　　一开头就是出轨。

　　女人同比她小十岁的少年在街角亲吻，而她的丈夫则在一个拐角外的巷子里同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在餐厅吃饭。

　　两人分别回了家，又像没事人似的互相亲吻后回到床上睡觉。

　　中间没有任何的矛盾摩擦。甚至让没看到下文的诺拉以为他们对彼此的出轨都心知肚明。

　　但下一幕，就是女人在一栋陌生的房子外抽烟。

　　她敲了敲门。

　　开门的竟然是那天同他丈夫约会的女人的孩子。

　　与她丈夫约会的女人的孩子并不认识她，问她是谁。

　　她说她是路过的游客，想要问一下路。

　　她问了路，随后就离开了。

　　女人的语气很平稳，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意图。

　　但随后一个剧目就是女人开着车佯装离开，事实上将车停在了房子后边，悄悄翻墙进了屋子，躲过孩子，进了客厅，同那个与她丈夫约会的女人开始拥吻。

　　没错,开始拥吻。

　　而一墙之隔，她的丈夫正在哄孩子玩识字卡片。

　　诺拉对这份剧本有浓厚的兴趣。

　　刚想往后翻，诺拉便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剩下的剧本呢？”

　　“没写完。”

　　诺拉放下剧本，倒了杯水。

　　“怎么样？”大卫·芬奇问。

　　“谁写的？”诺拉没有正面回答。

　　“伍迪·艾伦。”大卫·芬奇并不打算撒谎。

　　怪不得。

　　伍迪·艾伦。

　　好莱坞风格派导演的魁首。

　　喜欢用片子中混乱的男女关系讽刺现实社会的古怪导演。

　　诺拉很喜欢他的电影，甚至有一度可以说是痴迷。

　　“你找我演女主角？”诺拉直奔主题。

　　大卫·芬奇摇头。

　　诺拉抱着手。

　　“那你想让我演谁？”

　　大卫·芬奇微笑了下。

　　“你不如告诉我你想演谁。”

　　“我想演女主角。”

　　“没可能。”大卫·芬奇直接说。“我并不希望你最近的绯闻影响这部片子。”

　　诺拉点了根烟，透过烟雾目光深邃的看向坐在吧台旁的大卫·芬奇。

　　将烟尾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不希望我最近的绯闻影响这部片子？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就算我不是女主角，但只要我演了这部片子，他们总会从我的身上联想到影片本身。”

　　“我当然知道。”大卫·芬奇神色未变“所以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演戏的。”

　　诺拉顿了顿，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到她心上。

　　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了，但心中有一角总是在反复的说“万一是真的呢？”

　　诺拉总是有点患得患失。

　　所以当大卫·芬奇说出“我是来找你当这个剧本的导演的。”时，诺拉并没有信以为真。

　　方才内心的波动瞬间抹平，她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是谁的意思？哈维·韦恩斯坦吗？”

　　大卫·芬奇有些诧异为什么诺拉会问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我是这个剧的制片人，你是伍迪同我一起商讨讨论出来的人选。”

　　诺拉冷静的看着大卫·芬奇。

　　终于，大卫·芬奇有些松动。

　　他无奈的耸耸肩。

　　“好吧，我承认，的确是有韦恩斯坦的一部分影响在，但他只是给我们了个建议，至于最终决定，是我与伍迪看了所有候选者的视听风格后决定的。”

　　“我记得我并没有任何一部公布的作品，你们又是怎么了解我的视听风格的？”诺拉熄灭了烟。

　　“韦恩斯坦将你学生时代的作品带给我们。我承认，你当年的作品中瑕疵很多，但瑕不掩瑜，伍迪很喜欢你，他说在你的影片中看到了很多他想象中电影应该有的东西，如果这个剧本一定要交由一个人来拍的话，他希望这个人是你。”

　　诺拉不说话了，她已经来不及考虑韦恩斯坦是怎么拿到她学生时代的作品的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伍迪·艾伦。

　　伍迪·艾伦。

　　伍迪·艾伦喜欢她的影片！

　　这是怎样的荣誉啊！

　　诺拉几乎就要答应了，但她突然又想起韦恩斯坦。

　　有种如鲠在喉的恶心。

　　大卫·芬奇也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自从上次诺拉突然单方面拒绝了一部电影的邀约，大卫·芬奇就托人问了下，结合韦恩斯坦之前的请求，对于韦恩斯坦同诺拉之间的关系大概有了些了解，也大概明白了诺拉离开的原因。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巧合，他第一次看到诺拉是在巴黎，彼时他刚刚从海选现场出来，由于没有找到心仪的演员正处于失落的时候在巴黎的街道上瞧见了刚刚大一的诺拉，第一眼，他就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主角。他托在巴黎的朋友找到了诺拉的母亲，又通过她的母亲看了她的生活照和在哥伦比亚大学电影系学习时自导自演的短片，那时的诺拉无论是天赋和灵气都超过了他的预期，于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发出邀请确定诺拉为女主角。

　　至于韦恩斯坦则是很后面的事了。

　　他第一次拍法式文艺片，不清楚欧洲那些老家伙的口味，未免有些忐忑。于是打算托韦恩斯坦找找合适的凯撒奖的公关经纪人，可谁想韦恩斯坦一眼看到这部片子就直直的盯住了诺拉，并且拒绝了替他找一位合适的凯撒奖公关经纪人的请求，直接毛遂自荐了。

　　如果早知道韦恩斯坦同诺拉是这样的关系，他早会拒绝韦恩斯坦的提议。

　　现在的诺拉....

　　数年的好莱坞时光让她变了许多，眉眼如旧，只是似乎总是蒙尘，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鲜活与灵气。

　　忧郁、脆弱甚至带着些微弱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癫狂。

　　黄昏下，斜阳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漫不尽心的撒入室内。

　　她背对斜阳，一半在光辉下，一半在黑暗间。

　　即使如此，她依旧是美丽的，甚至于更接近“法式文艺”期许的极致。

　　大卫芬奇决定要弥补自己的失误。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把他人的错误报复在自己的身上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诺拉不做声。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依然想对你说，当时我选择你和韦恩斯坦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也是。”

　　诺拉的睫毛煽动了下。

　　“我很看好你，诺拉，伍迪·艾伦也是。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韦恩斯坦到底对你的家庭做了什么，但我想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上一代人的恩怨由上一代人了结，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你是诺拉·柏莎，你也可以单纯的成为诺拉·柏莎。”

　　诺拉抬起了头。

　　她努力克制着喉间的沙哑，拿起桌上的剧本。

　　“我会考虑的，请您先离开吧。”

　　大卫·芬奇没有动，依然坐在原地，温和的看着诺拉。

　　“给我一个期限。你作出最后决定的期限。”

　　诺拉张了张嘴，迟疑许久，最后说。

　　“一周。”
　　“最晚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