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玄秋正要熄灯歇下,忽听得窗外有动静。玄秋只作不知,俯身吹灭了烛火。屋里暗下去的一刻,三支箭破窗而入,直攻玄秋胸口三处要穴。玄秋向左一避,三支箭射到墙上。玄秋不闻箭簇坠落之声,知道那些箭必定穿墙而入,心中暗叹之际,又是三支箭直逼而来 。玄秋躬身一躲,又有三支箭直击他下盘而来。玄秋此刻身形不稳,伸手一撑桌子,一跃而起,躲过了射向他腿的三支箭。玄秋身形还在空中,便见一个黑色身影破窗而来,手中的剑在月色下映出寒光。玄秋在空中无法借力也无法躲避,那人以为必然得手之际,忽然门外一人飞身进来,一掌打在他手腕上,击落了他手中的剑。那黑衣人一个翻身落地,心知中计,便要从窗口逃跑,谁知身子刚出去,便被人一掌击中,跌回屋里。黑衣人还来不及动作,他掉落的剑已经横在他的颈上。
      将他打落之人翻窗进来,黑衣人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出是孟凌峰,心头大惊。孟凌峰见了他震惊的神色,便知人捉对了。也不急着审问,去点了灯,才道:“江中柳。”
      黑衣人身形一震,却不开口。
      孟凌峰又道:“你既已认出我,便该知道我们今日擒你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
      江中柳眼神一动,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说着眼神偷偷打量拿剑指着他的人。江中柳见此人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心中大惊,暗道中计。当日便是此人顾他刺杀玄秋的,却不料他原本与玄秋是一道的。
      江中柳判断形势之时,孟凌峰又开口道:“当日你参与孤云山庄灭门一事,主使究竟是谁?”
      江中柳听他问得直白,装不得糊涂,抵赖道:“我不曾去过孤云山庄。”
      孟凌峰大怒道:“休得狡辩。”说着便要一掌劈向江中柳。
      吴悠见两人陷入僵局,开口道:“孟前辈与这等小人生什么气。他既然不肯承认,咱们便放出消息说江中柳被你擒住,看那幕后主使来不来救他。”
      江中柳闻言一惊,心想,这年轻人好狠毒的心思。他一个雇佣杀手,自然不会有人来救,但若是对方怕他泄露些什么,未必不会来杀他灭口。到时只要能顺藤摸瓜,便有机会找出幕后主使,而到时候他的生死便已经不重要了。想到这里,他便知道,按照吴悠的计划,自己怕是必死无疑。开口辩道:“我当真不曾参与孤云山庄一事,但我做杀手这些年,仇人无数,若是他们知道我被你们捉住,前来寻仇,你们怕要麻烦不断。”
      吴悠一笑道:“这有何难,若是有其他人来寻仇,大不了告诉他们,等我们查明孤云山庄一事,再将你双手奉上便是。”
      孟凌峰闻言微微蹙眉,也觉得此计歹毒。但又一想江中柳一生杀人无数,死有余辜,便又觉得如此也不算过分。
      江中柳见了孟凌峰的表情,心知他已默认,便把希望落在玄秋身上。他知道玄秋在道观长大,又一直沉默,猜测他对吴悠此言大抵是不认可的,便试探唤道:“玄掌门?”
      玄秋听他如此称呼自己,也不吃惊。他猜到太玄派必定不肯将自己脱离的事情张扬出去,武林只怕还以为他仍是太玄掌门。设计擒江中柳时,他也是因此觉得以自己为饵多了些把握。玄秋看了他一眼,道:“我本不想杀你。你若招了,我们不想打草惊蛇,自然不会去大张旗鼓告诉主使之人是你泄密。但你若固执到底,逼我们出此下策,我们到时也保不了你。”
      江中柳见他说这几句话时眼底平静无波,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道:“我怎知你们就不会杀我?”
      吴悠听出他这一句心思动摇,已经默认了当日的罪行,偷偷向玄秋使了个眼色。玄秋道:“信不信由你。”
      吴悠听得心中大为无奈,他向玄秋使眼色,便是要玄秋给他个保证,稳住他的心,好让他招认,结果玄秋只丢了这么不冷不热一句,若是江中柳心中疑虑无法打消,刚才那番口舌岂不都白费了?
      江中柳听了玄秋这句,反倒觉得心安了些。他方才觉得落入三人手中,若是招认,断无生理,但又觉得玄秋说本不想杀你时语气诚恳,燃起一丝希望,是以出言试探玄秋。以玄秋的性子,若是赌誓保证,他反倒觉得是在做戏骗他,这样平淡的一句,反而像是发自肺腑。
      江中柳在心中暗暗计较半晌,觉得若是真逼三人将他被擒的消息散布出去,自己插翅难逃,但若是依玄秋所说,三人不愿事情张扬出去,又肯不杀他,那么他倒还有一线生机。他身为杀手,本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早习惯了赌命,一番计较定,便道:“我告诉你们。只是我也不知主使是谁。”
      孟凌峰闻言一怒,刚要开口,吴悠便道:“孟前辈,他既然是雇佣杀手,收钱办事,雇主身份原本就是保密的,他不知也是应当。”既然保密,索性不知道自然是最省事的方法,对方不欲让他知晓,他自然不会刻意去打探。孟凌峰听他说得有理。然而这样一来,此事又陷入僵局,让孟凌峰如何甘心。只听吴悠又道:“你可见过雇主?”
      江中柳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告诉他们,便不再隐瞒,道:“见过。只是他见我时都是暗夜,又蒙着面,变了声音,我也认不出究竟是何人。”
      吴悠又道:“此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江中柳回忆道:“此人应该是个男子,身材魁梧,年龄应当在三十岁上下,他全身包裹着黑衣,我看不出特征,但记得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冷酷有神。”
      吴悠心中暗叹,时隔二十多年,他竟然记得这么多。难怪一个杀手能活这么久,可见平时极度小心谨慎。于是又问:“他说起话来口音如何?”
      这一问,让孟凌峰不禁有些赞赏。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变,口音却是很难改变的,即便可以伪装,也很容易漏了马脚。
      江中柳想了想,道:“他虽极力掩饰,但听着是关中口音。”
      吴悠又道:“此人可有何特别之处?”
      江中柳努力回忆了一下,道:“他付定金时,我看过他的手,手指粗短,虎口处老茧很重,应该不是练刀就是习剑。”
      孟凌峰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追问道:“当日你们是如何不惊动山庄护院,出现在后山的?”
      江中柳道:“是那人告诉我们,后山有一条密道,让我们从那里进入,好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孟凌峰听了心中怒火顿起,双拳紧握,连肩膀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吴悠见他如此模样,岔开话题道:“孟前辈可是想出此人是谁了?”
      孟凌峰点点头。吴悠又道:“那眼前这人如何处置?”他不问玄秋而问孟凌峰,便是不想让玄秋为难之意。
      江中柳如何听不出来,急急道:“玄掌门,你可要说话算数。”
      孟凌峰道:“小少爷,此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江中柳听了孟凌峰一句小少爷,耸然变色。他本指望玄秋言而有信,能够饶他一命,但若玄秋是孤云山庄的小少爷,那么有了当日灭门之仇,玄秋又岂会轻易饶过他?
      玄秋淡淡开口道:“此人是不是死有余辜,还轮不到你我来判决。”
      孟凌峰听了,心头大急,道:“此人绝不可放。”
      玄秋依旧是一副不喜不怒的调子,道:“我也没说要放他。吴悠,你将他绑了,给他身上放封信,写上他的罪状,把人送到官府。”
      江中柳闻言大惊,道:“玄掌门,你说了不杀我的。”
      玄秋冷冷道:“我不是没有杀你么?”
      江中柳闻言心中绝望,猛地起身,要拼死一搏。孟凌峰早有防备,便要出掌,却不料玄秋比他更快,一掌直击江中柳胸口。江中柳中了这一掌,只觉得体内真气震荡,经脉剧痛,一时瘫软在地。玄秋看向吴悠,道:“还不动手绑人?”
      吴悠一怔,忙应了声是,将人五花大绑。孟凌峰终究不甘心,道:“我去送罢。”
      玄秋冷冷瞪了孟凌峰一眼,道:“让吴悠去。”
      孟凌峰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再与他争,只得让吴悠将人带走了。人才走不远,便听玄秋低声道:“我让孟叔叔留下,是为救我。”说着,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孟凌峰见状大惊,知道他是方才动了真气,经脉承受不住,忙抵住他后心,输入真气,替他护住经脉。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玄秋低声道:“孟叔叔,你收手罢,我没事了。”孟凌峰忙将他扶到床上,去找李谷主给他的瓷瓶。
      玄秋道:“孟叔叔不用找了,我当真没事。”他方才打伤江中柳,是用的借力打力的巧劲。彼时江中柳方寸大乱,真气也跟着紊乱了,是以玄秋一掌击中他气门,便震伤了他经脉。然而这一掌终究是用了内力,玄秋一动用内力,全身经脉便刀割般疼痛起来,痛得他脸色苍白骇人,才将孟凌峰惊住了。方才孟凌峰替他运气,此时他经脉已经平复下来,自然也就无事。
      孟凌峰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心中怒气顿起,道:“你方才出手,是怕我下杀手罢?这样一个恶人也值得你如此?”
      玄秋听出他话中的嗔怪之意,道:“我不是为他。此人即便罪大恶极,也有王法处置,轮不到我们私设公堂。”
      孟凌峰怒道:“他杀了孤云山庄那么多人,要他偿命,本就无可非议。”
      玄秋正色道:“若是杀人者该当偿命,孟叔叔杀了他,又如何算呢?”
      孟凌峰觉得他此言强词夺理,道:“你拿我与那恶人比吗?”
      玄秋冷声道:“谁人的命不是命?我并非与你就事论事,而是讲的理当如此。你今日说他死有余辜,他日便有人可以说你我死有余辜。若是认定一人死有余辜,便能上前将他杀了,这世间的公道何在?要律法又有何用?我并非要救他,然而他要死,也是律法判定他当死,而不是你我因一己私愤将人杀了。”玄秋经脉才平复,一席话说完,气力不济,咳喘起来。
      孟凌峰心中虽仍不忿,但又一时无话可驳,见他如此,也无心与他再争,轻拍他背,替他顺气,道:“你觉得如何。”
      玄秋知他仍是不服,叹了口气道:“孟叔叔,我也气也想他死,只是他便是要死,也不该死于你我之手。此人既然当死,你又何苦去替他背那杀人的罪孽。”他勉强说完这番话,又撑不住咳喘起来。
      孟凌峰听得心中起伏不定。他恨江中柳,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觉得此人不死于他之手,心中不甘。他与玄秋心情到底不同。玄秋与孤云山庄并无半点感情,不似他当日眼睁睁看着无数亲友死在自己面前。玄秋不曾似他这般痛入骨髓,自然也就更为冷静漠然。他这样一想,也知怪不得玄秋,心中只期望官府能将江中柳五马分尸,以祭孤云山庄无数冤魂。
      玄秋咳得眼前昏花,便靠在床头不再说话。孟凌峰此时也觉得无话可说,又不放心玄秋,不敢离去,只得坐在他身旁,沉默不语。
      吴悠在两人争吵时已经回来,只是停在门口不便进去,见两人陷入僵局,便走入屋中,装傻问道:“云兄这是怎么了?”
      孟凌峰叹道:“他方才动用内力,经脉承受不住,我替他运功调理,才歇下了。”
      吴悠听他话中已无怒意,便道:“孟前辈耗损了内力,也该回去歇息才是,我守在这里便好。”孟凌峰也觉得留在此地尴尬,便应下了。
      吴悠见孟凌峰回屋,看了看玄秋苍白的脸色,一时不知心中作何滋味,叹了口气道:“孟前辈生气也是应当。云兄心中因无爱,便也无恨。然而若这样要求孟前辈却为难他了。”
      玄秋闻言怔了怔,低声道:“是我对不住孟叔叔。”
      吴悠安慰道:“云兄没有对不起谁,只是你与孟前辈终究立场不同。”
      玄秋闻言又是怔了怔,半晌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吴悠见他如此,道:“是我交浅言深了。”
      玄秋听他如此说,道:“吴兄肯对我说这些话,玄秋心中感激。我自小在道观长大,确实不懂兄弟之情,父母之爱,吴兄的话原本不错。我不懂,便容易疏忽。还要多谢吴兄提点。”
      吴悠听他对自己推心置腹,道:“云兄不怪我便好,谢就不必了。我只是不愿看到你与孟前辈因此心生嫌隙。”
      玄秋点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再开口。吴悠见他始终面色苍白,扶他睡下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吴悠关上房门,深深叹了口气。玄秋此人,道是无情,却偏偏执念深重,真是怪人一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