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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李谷主心头一惊,忙封了他的血脉,将他半扶半拖地弄回了房间。孟凌峰与吴悠其实还未睡,得知玄秋病情有变,忙都赶到玄秋房间。
      孟凌峰见了玄秋胸前的血迹,心中一慌,道:“李谷主,他怎么了?”
      李谷主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道:“只是心脉上的一口淤血,吐出来倒好。”
      孟凌峰听他如此说,心神才定,又见了玄秋苍白的面色,道:“当真没事?”
      李谷主道:“到底吐了血,又受了风寒,只怕要养些时日,不过并无大碍。”
      虽无性命之忧,还是起了高烧。玄秋断断续续地烧了四五天,情况才渐渐稳定下来。清醒过来后,笑容倒是多了,看得吴悠简直怀疑这人烧傻了。李谷主却知道,他已放下心结,心情自然不同。
      人心情一好,病好得也快,这次不过六七日,玄秋便已可以下地活动了。众人都没料到,玄秋一能够自由活动,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厨房。玄秋高烧了几日,口中原本就没味道,孟凌峰的厨艺又不敢恭维,因此玄秋一好,便再按捺不住,要先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孟凌峰本想拦他,但李谷主说此事能练习他对肢体的控制能力,有助于恢复,孟凌峰也只好随他了。
      玄秋自小在道观长大,后又独自漂泊江湖,因此会点厨艺也不足为奇。然而当众人尝了第一口时,不禁眼前一亮。孟凌峰终于明白他为何对自己的厨艺忍无可忍了。
      吴悠边吃便赞道:“没想到太师叔厨艺也如此了得。”话一出口,便懊悔不已,什么叫“也”,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玄秋并不在意,笑笑道:“厨艺这事,并无神奇之处。无非是记得什么喜油,什么喜盐,什么该用葱,什么该配蒜。如此做出来的东西,便大抵不差。”
      玄秋受伤不能习武,反倒对厨艺显示出极大的兴趣,自能活动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厨房里。孟凌峰最初怕他在屋里闷坏了,见他找了点事做,反倒安心,慢慢的却开始担心他玩物丧志起来。看着玄秋在厨房中游刃有余,孟凌峰暗叹,他竟然还担心玄秋放不宽心胸,这个人的心明显是太宽了。
      玄秋才将一锅蒜蓉野菜盛了盘,忽然意识到孟凌峰在门口,笑道:“孟叔叔找我有事?”
      孟凌峰见了他的笑容,愣了一愣。玄秋自从离开太玄观,笑容便总有几分勉强,反倒是呕血病了这一场之后,笑容愈见真心,竟让孟凌峰有些不忍心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玄秋熄了火,道:“孟叔叔可是要将那日的话说完?”说这话时,望向孟凌峰的那双眼睛仍是带了笑意的。
      孟凌峰将他领出厨房,道:“君子远庖厨,小少爷整日待在着薪火灶台之间总是不妥。”
      玄秋让他说得一愣。他对事本没有太多成见,当初习武觉得有意思,便潜心研究。如今不能习武,觉得做菜也有意思,便一心琢磨。却不曾想到在别人眼中习武便是有大志,做菜却是消磨意志的东西。
      孟凌峰见他不言语,叹了口气,狠了心道:“孤云山庄大仇未报,小少爷怎可就此消沉?”
      玄秋听他终于提起此事,道:“当日是谁毁了孤云山庄?”
      孟凌峰道:“当日出面的人身手路数很杂,想是外面请来的杀手。幕后主使是何人,我尚没有查出。”
      玄秋闻言蹙眉道:“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此事怕是无从查起。”
      孟凌峰见他有推诿之意,忽然怒道:“难道就让行凶之人逍遥法外?便是无从查起也要查。”
      玄秋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惊了一下,道:“此人当年便能毁掉一整个孤云山庄,如今发觉有人要为孤云山庄复仇,又怎会坐以待毙?如今敌暗我明,只怕还未查出真凶是谁,我们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凌峰听玄秋如此说,凛然道:“只要能为孤云山庄百十条冤魂讨个公道,便是赴汤蹈火,我孟某又有何惧?”
      玄秋听得心中震动,道:“孟叔叔虽是孤云山庄的管家,但毕竟不是云家人,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孟叔叔何苦再搭进一条性命?”
      孟凌峰闻言冷笑道:“莫说我是孤云山庄的管家,便是陌路人遇见此等惨案,又岂能坐视不理?若任由无辜之人惨死,凶手逍遥法外,这世间可还有公道可言?”
      玄秋听他如此说,一时心情激荡,竟说不出话来。
      孟凌峰见他不言语,正色道:“小少爷不用再试探我。我若是苟且偷生之辈,当初便不会来寻小少爷。”
      玄秋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并非试探你,实是不忍心见你枉死。既然孟叔叔心意已决,我如果再劝,便是有辱孟叔叔高义。方才有句话却是我错了,孟叔叔虽不姓云,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也不要再称我小少爷了,叫我玄秋罢。若是我有乳名,孟叔叔唤我一声乳名也可。”
      能唤乳名的,必定是极亲近之人。孟凌峰听他这样说,一腔沸腾的热血,却慢慢冷却下来,低声道:“随之。”
      玄秋一怔,道:“什么?”
      孟凌峰道:“你出生之时,你爹爹便请人给你想好了表字,是随之。你是家中幼子,你爹爹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是我违逆了你爹爹的心愿,将你拖入这火坑中来。”说到最后,不禁一叹。
      玄秋对云家人没有半分印象,更无半分感情,听孟凌峰这样提起爹爹期望,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有股暖意升起。“随之。”他呐呐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忽地笑了。见孟凌峰心情沉重,岔开话题道:“这名字可比我师傅给我起的讲究多了。”
      孟凌峰从不知玄秋的名字从何而来,听他这样说,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玄秋笑道:“师傅说,因为我是秋天捡来的,便在排辈之后加了个秋字。”
      孟凌峰见他这么快便能将自己从悲伤的气氛中抽离出来,提到师傅也不见半分感伤,心中暗叹,也不知这人是冷静还是无情了。
      玄秋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情绪好了些,便道:“我方才炒了几个小菜,再做上一锅饭,便可以开饭了。”

      那日之后,玄秋便很少再进厨房,偶尔也会捡跟树枝比划一下,然而因为没有内力,一招一式总觉得欠缺些什么。其实那日呕出淤血之后,玄秋便隐隐觉得经脉中有真气流动,然而想驱使时,经脉却一寸寸痛如刀割,玄秋也不知是因为经脉还未恢复,还是确实使不得内力,为避免凌迟般的刑罚,也不敢再试。
      练不得武,又不好再进厨房,便无事可做。玄秋整日在山谷闲逛,忽一日心血来潮,有了主意。
      “你要学医?”李谷主闻言不禁有些吃惊。
      玄秋一副认真的模样道:“谷主可愿教我?”
      李谷主道:“行医本为济世救人,多一人自然好。只是此事还要看天分,姑且试一试罢。”
      玄秋闻言道了谢,便正式开始跟李谷主学医。教了几日,李谷主便有些明白,玄秋为何是学武的奇才了。玄秋的天分无他,就在一个专字。他做事一心一意,从不生旁念,悟性又高,触类旁通。最难得是,他天生便善于发现学中趣味,因喜欢醒时睡时脑海中便都只这一件事,因此学一日,便抵得上别人几日。
      李谷主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见了他如此痴迷的模样,倒开始怕他走火入魔了。后来一想,走火入魔之人多是因私心杂念,玄秋心思纯粹,又得其中乐趣,似乎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忧。说是没什么值得担忧,其实也有一点,那就是玄秋钻研起来往往废寝忘食,他重伤未愈,正是需要休养之时。李谷主只得让孟凌峰与吴悠提醒他一日三餐按时进食,定时休息。好在玄秋也听话,只要有人提醒,三餐与睡眠都不会耽搁,其余时候他要钻研,李谷主便也由着他了。
      山谷中少有人来,望闻问切玄秋自然是练习不到,便潜心研究药理与针灸。一日半夜,李谷主见药房亮着灯,进去查看,只见玄秋对着张药方发呆。李谷主咳了一声,道:“怎么还不去睡?”
      玄秋正专心研究那张药方,对李谷主的到来毫无察觉,顿时被惊的一颤,定了定心神,才道:“我本睡下了,忽然想起白天学的这张药方有可改进之处。”忽然发觉李谷主神色不悦,忙把接下来的话止住了。
      玄秋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兴奋得颇有几分孩子气,看得李谷主又好气又好笑,心中不禁感叹,大概有这份单纯的心境,学东西才能如此通透罢。然而这样的行为不能助长,李谷主冷声道:“有什么想法明天再说,先回去睡觉。”
      玄秋闻言,悻悻地道了声是,便乖乖回房了。李谷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该拿这人如何是好。谁知过了几日,玄秋半夜又溜出去了,这次不是药房,而是山谷中。他忽然想到个决明子的配药方法,无奈药房草药不全,便深夜出去采药。这件事,本是不会被发现的,可惜玄秋的身体毕竟没有痊愈,深夜出去受了凉,病了一场,便被发觉了。
      这次李谷主没说什么,孟凌峰先动了气。玄秋知道自己一时任性,牵连了一屋子人受累,心中愧疚,便小心翼翼地赔不是。
      孟凌峰见他烧的迷迷糊糊,又这样诚心道歉,一腔怒气本是发作不出来的,又一想,也该趁此事让他长个记性,便又冷下脸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让你爹娘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么?”
      玄秋心中本就有愧,听他将话说得这样重,头便低的更低,不敢言语。
      孟凌峰说得来了气,狠下心肠道:“更何况你大仇未报,你的身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岂容你这样儿戏?”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悔自己说得重了,无奈已收不回来。
      玄秋低声道:“我知错了,孟叔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体。”
      孟凌峰听他声音虽低,语气却不怎么悲伤,便想到他对孤云山庄其实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那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群未曾谋面的人而已。想到此处,心头一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孤云山庄其实不甚在意。你爹娘于你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玄秋听他语气悲凉,心中难过,却又无可辩驳。他虽心中愧疚自己对孤云山庄的冷漠,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便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他爹娘的模样,又如何对两个如此陌生虚幻的人真情实感。
      孟凌峰见他沉默,猜测自己说中他心事,叹道:“罢了,你先休息罢。”
      “孟叔叔,”玄秋见他要走,出口唤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爹娘是什么样子?”
      孟凌峰闻言一怔,坐回到他床边,道:“你爹是古道热肠的大侠,一手孤云剑使得出神入化,你学武的天分,应该便是继承了他。你娘是江湖中的奇女子,曾孤身闯入山寨救出被劫的少女。你爹你娘便是那时候相识的。”
      玄秋见孟凌峰讲起旧事时眼中满是神往与怀念,不由心中一动,道:“我是像我爹多些,还是我娘?”
      孟凌峰顿了顿,道:“都像。”
      玄秋见他神色一变,不禁有些愧疚道:“我惹孟叔叔伤心了。”
      孟凌峰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难过,道:“是孟某对不起你。”
      这句话说的玄秋莫名其妙,但见了孟凌峰的模样,也不忍追问了。倒是孟凌峰失神了片刻,缓缓道:“我本不该把你卷进来。”玄秋听他如此说,算是解释了之前那句话,笑着安慰道:“孟叔叔不必如此想。原本就是我责无旁贷的。”
      孟凌峰闻言又是一叹,不再说什么,照顾着玄秋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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