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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谣言攻心 ...

  •   “特派钦差奇里、曹荃,见过索大人、佟大人!”佟懿儿记得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尼布楚条约》应该是阳历九月初签订的。由于沿途雨水颇多,道路泥泞,佟懿儿一行赶往尼布楚使团驻地时已是阳历八月末了。由于双方语言不通,谈判一时陷入僵局。

      “大人请起——后面那几个洋人,他们懂满文、俄文吗?”张诚的易容药水使佟懿儿这一路上长出了浓密的胡须,声音也粗犷了不少,扶起“奇里”的索额图当然认不出眼前人就是自己时刻提防的外甥女。只兴奋地看着佟懿儿身后穿着黑色长褂,胸前佩戴金属十字架的几位洋人兴奋道,“皇上圣明,真是雪中送炭啊——”

      “现在才刚入秋,可这尼布楚还真是冷啊——”思念康熙的佟懿儿特意用了康熙登极前的乳名作为自己的化名。她穿着从织造府带出来的冬朝服,起身搓了搓手笑道,“皇上还真是这么说的,这些洋人还真能让二位大人暖和暖和!”

      佟懿儿转身向身后两位神父招了招手,他们即上前向索额图与佟国纲鞠躬致意,佟懿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法兰西的张诚神父,这位是白晋神父,他们都精通俄文、满文以及汉语,请二位大人放心。”

      “这……这可真是太好了!”索额图这些日子正苦于语言不通致使谈判无法推进的困境,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他已经和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了。现在他最关心的,当然是佟懿儿有没有生下皇子。看了看仍旧面无表情的佟国纲,索额图讪笑着低声问道,“不知皇贵妃娘娘她——”

      “这件事……在这儿说不方便,您一会儿将我留在您的身边,我再跟您说实话——”佟懿儿见机会终于来了,先是故作神秘地在索额图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皇上说了——皇贵妃娘娘母子平安,还请两位大人放心,好生办你们的差事。”

      “奴才遵旨!”听佟懿儿这样说,索额图倒起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心,心想这个素昧平生的“奇里”倒是有趣,竟像是一心向着他似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奉承,这位钦差这样与他套近乎,多半也是有求于他。

      “佟兄,不如这样——那个曹荃和白晋,就跟着你;奇里和张诚呢,就跟着我。”叩首完毕,索额图对着佟国纲耳语一声。这佟国纲原本就觉得屈居于索额图之下出来谈判是一件糟心事,这些日子俱十分消极,不愿管事。索额图既有了主意,他也懒得去多费唇舌,只随便点了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奇里大人,你说罢——”进了索额图的营帐,他屏退左右,只留佟懿儿一人在蒙古包内,眼见炉灶上的奶茶汩汩冒着热气,索额图谄媚地取了茶壶,倒了一杯奶茶递给佟懿儿后方才坐下。

      “其实……皇贵妃娘娘上个月已经崩逝了,皇上在娘娘崩逝的前一日将她册立为皇后——可惜啊,老天爷不开眼,娘娘年纪轻轻还是去了——”佟懿儿一面说着,一面佯装落泪,“皇上吩咐过,娘娘去世的消息不能透露给国舅爷,怕他会伤心。”

      “真……真崩逝了?!”索额图咽了一口唾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一时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娘娘的孩子——”

      “唉……没活下来,早产……一尸两命呐!”佟懿儿低头叹气,眼睛一瞥便发现了索额图眼角划过一丝喜悦,这喜悦让佟懿儿厌恶至极。

      “这事儿的确不该当着国舅爷的面儿说,大人考虑得周全——”索额图打量眼前这人倒真是个识时务的,越发觉得应该拉拢,拍了拍手笑道,“像大人这样年轻有为的才俊,我大清可是不多见了!这次你若好好助我,回头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夸夸你——有朝一日入了内阁,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才是!”

      “承蒙索大人抬爱,奴才定当尽心竭力!”见索额图果真上了圈套,佟懿儿更卖力地“演”起奇里来,她的表情中饱含着对进入内阁的渴望,这种无休无止的欲望正是索额图想要的。她甚至不惜以“奴才”自称——哪怕在康熙面前,佟懿儿也从未用过这样的字眼。

      “奇里啊——你来看!”有了传教士的翻译,两国使团的交流突飞猛进。这日索额图正在看着地图,沉吟半晌,忽然招手向佟懿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咱们把这块原本就有争议的地方让了罗刹,会怎么样?”

      佟懿儿凑近前去看了看,索额图所指的就是从前在历史课本里经常提到的乌第河待议地区,而事实上大清早在多年前便向罗刹宣誓过自己对该地的主权。

      “恕奴才愚钝,不知可是那些罗刹人许了您什么好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索额图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奇里”是自己人了,这个年轻人总是躲着佟国纲,而和他寸步不离,还把内地的许多“新闻”讲给他听。佟懿儿觉得现在应该就是向他套话的好时机。

      “这个……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吧——”姜还是老的辣,索额图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备的,他挠了挠头,狡黠一笑道,“你只说——倘若让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奴才不是皇上身边的人,揣摩圣意……那还是比不上您——”佟懿儿点头哈腰,一副奉承模样,忽然灵机一动,故作焦虑似的附在索额图耳边道,“不过奴才倒觉得,您要是真为太子着想,可得先下手为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佟懿儿故弄玄虚的语气激起了索额图的紧张情绪,他扭头直视佟懿儿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大行皇后去世之后,京中传闻四阿哥胤禛并非德妃所生,而是大行皇后的亲子——皇上与大行皇后感情甚笃,难保有朝一日——”佟懿儿看着索额图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声音也越发微弱了,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怎……怎么可能?!我外甥女为什么要骗我?”其实索额图心里很早就有这个疑窦,只是他一直觉得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胤禛一日还在如吉名下,就绝不会是胤礽的威胁。现在听“奇里”这样说,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宫里面,亲情哪里还能作数呢?您就想想——当年先帝爷是如何对待皇父摄政王的?”劝说索额图时,佟懿儿只打心底里觉得索额图实在是可笑。就是这样一个忌惮着亲外甥女成为皇后,还企图谋害皇嗣的人,居然也在这里质疑起帝王之家的亲情来了。

      “那依你的意思——”索额图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追究佟懿儿是否瞒过他的事了,现在正是箭在弦上,他恨不得马上跟罗刹使团签约,换取他们对自己的支持——他甚至愿意许诺,倘若胤礽登基,将会给他们更加优惠的贸易政策。他等不及了。

      “大人您拿主意就好——张诚神父那边,奴才会替您打点妥当。”所谓利令智昏,天高皇帝远的索额图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佟懿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奴才听说,现在京城里流散着四阿哥是大行皇后之子的传闻,消息沿路传播开来,现在连传教士白晋他们都听说了,相信过不出明日索额图也会知道。”夜半时分,佟懿儿如约在草丛中着便衣与曹荃见面——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事实,也不会知道这“传闻”是佟懿儿计划中的一环,因此只忧心忡忡道,“您可千万要当心啊!”

      “你放心,我现在是奇里,已经离什么大行皇后越来越远了。”佟懿儿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她这几日每日都服用药水,已经完全看不出女儿身。她只是没有想到索额图竟不等她布好渔网,自己主动暴露了野心和把柄,就灵机一动索性让他提前知道了京城里的流言蜚语。

      “额涅……为什么这些日子八阿哥他们总是嘲笑孩儿?”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受影响最大的当然是胤禛。这些日子他甚至都不乐意去上书房读书了。晚膳时胡乱扒了几口,胤禛便放下筷子,抬眼望着只顾低头喝鱼汤的如吉道,“孩儿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他们说……说孩儿是宫外抱回来的野孩子——”

      “八阿哥他们原本就嫉妒你养在承乾宫里,他们编的胡话,也是能随便信的?!”喝下一口滚烫的鱼汤,如吉的心更清明了一些。她不急不慢地搁下汤碗汤匙,将身子前倾握住胤禛的一双胳膊道,“记住,你永远是额涅的孩子,是皇后的养子。皇后是我的主子,对我恩情深重,对你也是一样。”

      “那……她到底在哪里?孩儿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胤禛每每想到佟懿儿,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以为佟懿儿离开以后自己可以经受住一切,但真正经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他不能哭,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哭,除了如吉。

      “她在这儿。”如吉将身子挺直,指了指胤禛的胸口笃定道,“她一直都在你心里,只要你足够勇敢,就一定能把她等回来。”

      “这儿?”胤禛擦了擦眼睛,把手覆在自己扑通直跳的心口上,那样强而有力的心跳,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软弱了。

      “只是在你见到胤祥之前,可能要经历一些事情。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淅淅沥沥的秋雨惊扰了胤禛的睡梦——睁眼前他似乎看见佟懿儿笑盈盈地抱着一个婴孩对他说话,他想追上去时,却扑了个空。

      “胤祥……我不是在做梦!”一向相信神秘力量的胤禛想起梦中听到的名字,忽然觉得犹如柳暗花明一般。在那一瞬间,他飘飘忽忽的心霎时就有了着落。

      如果是为了保护胤祥,再多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说一下为什么会安排这样的情节吧。
    可能很多人看了会想,索额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计,他有这么傻吗?其实我倒觉得,只要清楚一个人的巨大渴望,是很有可能让对方一时糊涂的,索额图不是不想防着“奇里”,但是当“奇里”告诉他胤禛是另一个嫡子时,他很快就会方寸大乱——历史上康熙只剩下胤礽一个嫡子,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索额图总体而言还算“正常”,只是贪婪结党而已。到了康熙四十一年,胤礽在德州生病,康熙让索额图来照顾,康熙自己先回去了。第二年索额图就被宣布有罪,圈禁至死。他做了什么,康熙一直没有明说,但是从种种迹象看,索额图估计是等不及了——他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让康熙察觉到他在教唆胤礽提前登基上。虽然康熙42年胤礽也才30岁,但索额图已经不年轻了,心急的状态下,人是很容易暴露野心的。而佟懿儿学的是历史,深知索额图的野心一直都在。现在历史轨迹改变了,佟懿儿与康熙有了儿子,与其等着他暴露本心害到佟懿儿和两位阿哥,不如演一出戏让他自投罗网。这就是佟懿儿这么做的逻辑起点。
    “像他这等人物,不仅会贪财,更会贪权,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总会原形毕露的。”与其让大家在康熙四十二年才发现索额图是“本朝第一罪人”的事实,不如让索额图的野心在得以实施之前暴露。这是佟懿儿早就想好的计策,胤礽的提醒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不会放弃。

    这就是在上一章,我写下这段话的原因。当然,安排“假死”也有希望那四首悼诗能够露脸的因素在内。药水的事可能有点离奇,毕竟是脑洞,希望大家不要较真。作者的写作有的时候是有自己的构思的,也有缘起,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这很正常。再说到小说中人物智商是否在线的问题,我倒觉得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智商在线的,尤其是位高权重者,常常有人说某某人怎么为了钱和权力可以做那么多蠢事,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他们不明白,其实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欲望战胜了理智,佟懿儿赌的就是这个。她也不光是为了自己 ,还为了维系太子与康熙的关系。我希望在我的故事里面,极度自私的人永远“赢”不了。当然,这是一种理想化,好在小说就是造梦的。
    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能够评论我都很感谢。我也在学习,了解读者朋友的观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有人喜欢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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