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正直采花贼（系统）》悯河

31、第三十一章

　　屋外正在下雨，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桑梓彤端坐在木桌前，目光呆滞地看着雨帘，半晌后把手从窗户里伸出去。有水珠落在她手心，很快变成一小滩不规则的湿痕。

　　她想赵文举了。

　　明明在发现丈夫偷腥的瞬间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可在他真正被赶出家门以后，却还是忍不住心生眷恋。
　　桑梓彤恍惚地叹了口气，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屋外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有人慢慢走了过来。
　　桑梓彤感到天光被遮住，悠悠回神，发现来人竟是秋月。

　　女孩如往常一样，贴心地为她关上窗，又拿出手帕细细擦尽她指间的水渍，嗓音轻柔、笑容可掬：“小姐，莫受了凉。”
　　桑梓彤怔忪了一瞬，沉默着点了点头。

　　.

　　陶氏自中元那夜被叶蒙摆了一道，之后亲眼目睹柳氏惨死，这几天便一直有些疑神疑鬼。
　　她瞅着身边的丫鬟们个个胆小怕事，还不如梓彤送来的秋月省心，便不悦地喝退她们，不许这群小蹄子在跟前碍眼。

　　秋月给她倒了杯茶，她看着秋月，忽然想起女婿犯错出府，只怕女儿此时心情苦闷，正独自垂泪。
　　桑梓彤好强，平日跋扈惯了，受人欺负可能第一时间就来找娘亲哭诉，但赵文举一事实在出格，陶氏也不好主动安慰，唯恐造成二次伤害，便让秋月回去伺候，自己装作无事发生，以免使女儿难堪。

　　秋月走后，陶氏开始一个人认真思考将来。
　　她虽不知玉佛是如何被调包的，但归还时不曾遭到怀疑，显然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说明桑靖远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软弱无能。这对陶氏而言，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老爷本已不满，被赵老板牵连以后又经历赵文举一事，如今只怕看见桑梓彤就生气，更遑论将产业交给她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桑靖远疑似手握底牌，若他想趁此机会，向老爷展现出自己的才能，老爷惊喜之余，兴许会将万贯家财倾囊相送！

　　思及此处，陶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为桑府操劳数十年，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桑老爷，只求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一晃半生，她受尽冷眼，希望被一次次粉碎，如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既然得不到怜爱，总该得到其他补偿，譬如财富、譬如地位。
　　她总有一天会死去，但她要在死之前为自己的女儿打点好一切。她不曾优待过桑靖远，自然也不指望自己死后桑靖远能善待梓彤。

　　“我不能坐以待毙。”陶氏下定决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她已不再对老爷抱有幻想，知道自己要想争取利益，苦苦哀求是没用的，唯有与他站在对等的位置上谈判，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她记得老爷曾再三叮嘱，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不可擅入书房，就连他最疼爱的嫡子也囊括其中。
　　混迹官场，谁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桑老爷也不例外。陶氏确信，书房里一定有足以威胁到老爷的把柄，只要她抓住这个把柄，不愁以后找不到出路。

　　是夜。
　　陶氏见桑老爷睡熟，便轻手轻脚地穿衣出门。

　　白日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沉闷，但并不难闻。
　　陶氏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借着微弱的星光来到前厅。

　　子时已过，下人们都歇着了。
　　整个桑府一片沉寂，就连平日里叫得最欢的野猫也没有出声。陶氏不敢掌灯，唯恐惊动下人，摸着黑找到书房，谨慎地钻了进去。

　　她在老爷常用的几个架子上仔细摸索片刻，因四周太暗不小心绊了一下，右手恰好按在其中一本书上。
　　不待细查，整个书架突然缓缓移动，如滑窗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薰炉大小的洞口。

　　.

　　叶蒙叹了今日份的第三十八口气，深深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命不久矣。
　　系统认真地告诉他：【恕我直言，不是有可能，而是你真的快死了。】

　　距离上次斥重金购买回收光环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叶蒙的贞操值只剩下区区30点，而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接到一个护花任务。
　　“我怀疑是地方不对。”叶蒙越想越觉得有理，“你看啊，柳氏是自杀的，和赵文举私通也是你情我愿，所以一直不符合任务条件，桑梓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可能被人欺负，丫鬟们就更别说了，天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琐事占据了一大半时间，压根碰不到坏人，至于陶氏，那女人雷厉风行的，我估计谁看到她都得礼让三分，不敢产生其他想法。”

　　盲生突然发现了华点：“这不行啊，桑府大小有限，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当家庭主妇吧？”
　　他最开始是打算留在这儿干嘛来的？

　　叶蒙想着想着脸就黑了。
　　他好像被桑靖远打乱了脚步。

　　某人正坐在一旁泡茶，被他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了半晌，依旧风轻云淡、泰然自若。
　　叶蒙盯着盯着，眼睛开始发直，不动声色地眨了两下，耳根悄悄泛红。

　　桑怀远上学去了，北庄被充公以后桑靖远就待业在家，叶蒙这几天天天和他大眼瞪小眼，再帅的人也有点看腻了。
　　虽然真相很可能不是这样。
　　系统已经不想再拆穿他了，怕他恼羞成怒撂摊子不干。

　　叶蒙莫名有些热，出门打水准备洗脸，刚放下水盆就瞥见丫鬟小玉从侧门急匆匆跑过。
　　叶蒙瞧她神色不对，皱眉唤道：“小玉，你上哪儿去？”

　　小玉一停，见是叶蒙喊她，本不乐意回答，但老爷在家，她担心叶蒙告状，便快速道：“少夫人，夫人突然不见了，老爷催全府上下一起找呢。”

　　不等叶蒙回应她就转身跑开。
　　叶蒙怔了怔。

　　桑靖远正好听见声音，出门看他：“姨娘不见了？”
　　叶蒙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奇怪：“你觉得她会去哪？”

　　桑靖远挑眉：“我与姨娘向来不睦，姨娘去哪，我怎么会知道？”
　　叶蒙下意识松了口气，自己也说不清刚才是什么感觉，含糊道：“我猜也是，既然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我们也别瞎掺和，回去等着吧。”

　　桑靖远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

　　叶蒙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嘴上说着不掺和，却一直暗暗关注着偏房。不久后桑怀远放学了，小玉却还没有回来。

　　叶蒙道：“花花，你确定附近没有新任务吗？”
　　系统道：【方圆五十里以内都没有哦。】

　　这么说陶氏现在还是安全的。

　　叶蒙换了个问法：“你觉得桑靖远会绑架陶氏吗？”
　　系统吓了一跳：【宿主，你老公的情况咱们都清楚，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叶蒙翻了个白眼：“我不傻好吧？你都故意跳开好几次话题了，人家桑靖远也刻意留了破绽，我要再猜不出来就不用混了。”
　　他原本不打算挑明，毕竟系统有意隐瞒，桑靖远也三缄其口，他犯不着自讨没趣。但陶氏失踪的时机太凑巧，让他实在忍不住多想。

　　“桑靖远没病对不对？他是装的。”叶蒙道，“他不仅没病，还有可能会点武功，而且我敢肯定杀害姜月娘的不是陶氏，桑靖远误会她了。”
　　所谓旁观者清，叶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观众。

　　陶氏的确痛恨姜月娘，但目光狭隘，是个典型的封建女性。叶蒙有系统开挂，早就了解过她的生平，知道她年轻时痴迷桑老爷，一心只想着争宠。
　　那时的陶氏应该和今天的桑梓彤一样，有身为大家闺秀的骄傲和坚守，也有刻进骨子里的男尊女卑。

　　她们打心眼里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即使再痛苦再嫉妒，也不奢求成为丈夫的唯一。更何况陶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桑老爷深爱姜月娘，又怎么会主动除掉对方，让她成为桑老爷一辈子缅怀的朱砂痣呢？

　　失去的永远最珍贵，她会不懂这个道理吗？

　　系统沉默了很久。
　　叶蒙道：“我知道有些东西你不能直说，不需要很细致，你只用告诉我陶氏现在的大概方位就行。”

　　他刚才关心则乱，怕陶氏失踪是桑靖远所为，现在既然确定不是，那就多半和真正的凶手有关。
　　叶蒙觉得自己应该赶快找到凶手，完成心愿便利贴的第二阶段任务。

　　“我实在太缺贞操值了。”叶蒙可怜巴巴，“你一直找不到护花任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余额耗尽当场去世吧？”
　　系统顿了一下，无奈妥协：【我只能告诉你，她目前还在桑府。】

　　.

　　千颜布庄内。
　　掌柜老薛为自家老爷裁剪了两身新衣裳，正准备给他送去。

　　自从上次在桑府碰壁以后，谷老爷就一直闷闷不乐，既不去青楼消遣，也不去找叶公子了。
　　老薛跟了他这么多年，虽不喜欢他的某些行为，但毕竟重情重义，早已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如今看他受挫，就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样，只想变着法地逗他开心。

　　谷莳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上挑的双眸斜斜看过来时，透着一股不羁的傲气。
　　他看见老薛手里的女式襦裙，表情没什么变化：“何必亲自动手，我如今穿得少了，你送来也是放着。”

　　老薛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恭敬道：“今日天气尚可，老爷不想出门透透气吗？”
　　谷莳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此前派手下调查，却始终没有查出叶獴性情大变的原因，如今他诸多猜测，压根没心情出门。

　　谷莳摆手示意老薛退下，偏头看向窗外，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水蓝长裙，五官精致，神情却冷淡，直直向着布庄走来。
　　谷莳眼前一亮，迅速下楼迎了上去，讥诮道：“哎呀，獴儿是来做衣裳的吗？布庄今日歇业，不做你的生意呢。”

　　来人正是叶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谷莳，告诉自己今天有正事，不是来吵架的，语气异常平静：“不做衣裳，我有事找你帮忙。”

　　“哦？”谷莳笑着坐下，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他下巴扬起，心里明明很高兴，嘴上却半点不饶人，誓要找回师长的威严：“獴儿不是嫌弃为师满脑子黄色废料吗？今日亲自找来，不怕污了你的眼？”
　　叶蒙：“……”

　　叶蒙眼皮直跳：“你也太记仇了吧？”
　　谷莳勾唇：“为师是小人，比不上獴儿，有些事情能记一辈子。”

　　“你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此话当真？”谷莳笑容一顿，爽快回应，“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