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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少年采桑 ...

  •   简亦之怀着疑惑仔细看去,这一看却是一惊,那群人抬着的笼子里竟然关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手脚如同畜生一般被捆在一起,嘴也被绳子勒住,蜷缩在笼子中,满脸绝望地“呜呜”悲鸣。

      他们已经到了河边,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走上前,一人将少年从笼子中提出来,另一人手里则举着一块大石头,将其塞进少年四肢拢在一处留下的空间里,少年见此,拼命摇头,涕泪横流,可他四肢被缚,哪里敌得过那两个男人。

      突然间,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绑住他的绳子忽然无火自燃起来,眨眼间就烧断了。这番变故使得其他人都是一惊,宛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野兽一样,互相推搡着往外跑,场面乱成一团。

      就连少年自己都呆住了。

      简亦之动作一顿,侧过身,眉心微微皱起,又松开。

      少年回过神,发现自己自由了,也来不及去拽嘴上的绳子,就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岂料他才爬出两步,就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有个头上有疤的男人揪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提起。

      “大家别怕!我阿爹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命我准备了这个!”伤疤男也很怕,但他胆子大,再加上罪魁祸首此刻正在他手里无助地挣扎,这使他不由升出一股莫大的自信。他从腰间哗啦啦抽出一条铁链,在空中一甩,发出一声爆鸣。村民们被镇住,见那少年重新被制服,纷纷停了下来,迟疑着重新围拢。

      “幸亏有村长在。”“是啊,村长真是考虑得长远啊。”村民们赞完村长,又看向少年,目光里有怨恨、厌恶、恐惧,连一丝同情怜悯都没有,好像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和他们有深仇血恨的妖魔鬼怪一般。

      “果然是妖人。”“没事,沉了河就兴不了风浪了。”“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父母烧死了,如今还想害我们。”

      “快沉河!”

      “是啊,沉河!”

      “妖人,去死吧!别祸害我们了!”

      讨伐声如风吹火星燎原,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拧成同一道声音,从未有过的齐心协力,凝聚着村民们恶毒的诅咒和怨恨。“妖人,沉河!”“妖人,沉河!”字字诛心,少年被泪水浸得红肿的眼睛像烧尽了的残烛一样,终于慢慢黯淡下去,最后连余烬也不剩了。

      简亦之已明白前因后果,眼见少年已经被捆上石头,高高举起,于是身形一闪,十多里的距离,他却不到一个呼吸就跨过了,转瞬出现在河边,而那群村民还没意识到他的忽然出现。

      简亦之一拂袖,劲风便将一圈村民纷纷吹开倒地,只留那两个抬着少年的男人还和他一起立在中间,简亦之冷冷看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那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在触上他的眼睛时打了个哆嗦,这一眼,他们好似看到了无尽深渊,剑光凛冽,寒风砭骨,杀气腾腾,冷汗刷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两股战战,想逃跑,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都动弹不得。

      “哼!”简亦之故技重施,袖风扫过,但这回因着心里的厌恶不齿,他多加了点力道,击在他们腹部。那两个男人顿时倒飞入河中,拼命咳嗽,很是呛了不少水。周围的人此刻连逃的心思都没了,更别提去救他们了。

      那少年被两个男人带着也往河里飞去,却在半空中时便感到一股吸力从地面黑衣男子身上而来,不由自主地飞了回去。他本以为会摔个狗啃泥,下意识闭上了眼,可没想到在他快落地时,那力道出奇的温柔,脚下踩得安稳——他这才发现四肢上缠绕的铁链不知何时已经散在地上了。

      “多,多谢恩公!”少年死里逃生,激动地难以自抑,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向着黑衣人拼命磕头,语无伦次地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行了。”简亦之看着他光溜溜的屁股,感到有点不自在,摸出一件衣服将他从头到尾罩了个全。少年在衣服下扑腾,简亦之这才将河里那两个人摄上岸。

      “妖,妖,妖妖人啊……”“又是个妖人……”“救,救命……”地上的那些村民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外爬,甚至还有一股尿骚味弥漫了开来。简亦之一拧眉,干脆挟着少年离开了。

      等到远离村庄的一处林子里,简亦之将少年放开,少年执意跪在地上,方才乍然获救的狂喜已经渐渐散开了,先前经历的事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脑海,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拼命擦着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哽咽着道:“多谢,多谢恩公相救……”

      不用简亦之开口询问,他已经将身家事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原来他叫采桑,自小便在这村中长大,他出生那天,产房里不知为何起了大火,他爹冲进火里,只来得及将他抱出来。他的阿娘就这么烧没了,后来接生的稳婆逢人便道是他身上冒出了妖火。

      村里人半信半疑,幸好他爹从来不信那些谣言,一直护着他,他这才平安长到了十五岁,可就在前不久,晚上入睡后,他家里忽然又起了大火,他爹那晚酒喝多了,没醒来,后来再也没醒。这下村民们都相信了是他身上起的火,说他是妖人,将他绑起来扒光了,准备沉到河里除害。后来便是简亦之见到的场景了。

      采桑将眼角皮肤都揉红了,认认真真地给简亦之磕了三个头,简亦之也不拦他,平静地受了。采桑磕完了,才道:“多谢恩公相救,我没有什么能报答恩公的……”

      “不用,”简亦之止住他的话,想了想,道,“我初来此地,你同我说一说关于你们这儿的事情。”

      “呃……恩公想听什么?”

      “附近的山头、城池等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们这个村子就叫小河村,我一直没出过小河村,知道的也不多,”采桑有些羞愧地道,“只听说如今当皇帝的姓屈,这儿往西六十里外是离我们最近的县城,都城还要再往西。嗯……山,这儿的山也没名字,就叫后山……”

      他说的那个县城简亦之已经用神识感知到了,见他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由有些失望,想了想,问得更具体了点:“你们这方天地、空间、或者是大陆可有名字?”

      采桑茫然地看着他。

      简亦之摇摇头,就准备离开。采桑一咬牙,在他身后出声:“恩公!”

      简亦之脚步一顿,平静地道:“你想问你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采桑抬起头,“要不是方才亲眼看见,我还一直不相信他们说的竟都是真的,我,我竟然真的会……”想起爹娘命丧火海,竟然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顿时脸色灰白,低下头看向微微颤抖的双手,眼里说不出是自责多一些,还是仇恨多一些。

      “不是妖术。”简亦之接过他的话。

      采桑怔怔地看向他。

      “你知道修真者么?”

      “修真者?”

      “你是天生的火灵体,之所以会起火,是因为你身边火属性灵气更为旺盛活跃,而你还控制不住这股力量,只有修炼才能控制住,你修炼火系功法将比其他人容易很多。”

      “火灵体?灵气……功法?”采桑一头雾水,愈发茫然。

      “你没听说过修真者,那你听说过神仙吗?”修真者盛行的地方,百姓应该都是听说过的,就算有些远离修真者的凡人城池,偶尔也会有修士路过,被传成仙人。

      “神仙?”采桑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妖怪,但是没听说过有神仙……”

      简亦之沉吟,是这小村子孤陋寡闻,还是这儿真的没有修真者?这儿本是一处秘境,所谓秘境,是自然产生的未成形的小天地,一般是依附于各个世界而存在。但这处秘境出乎意料的大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活人存在,莫非这儿的天地法则已经完善?且衍化出了人类?若是如此的话,这儿可以说是一方单独的小世界了,但又怎么会有空间裂缝通往青冥界呢。
      简亦之心里疑惑,却也知这样想是想不出答案的,于是不再自扰,将问题丢在一边。

      “那……恩公你是修真者么?”采桑鼓起勇气开口。

      简亦之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心思:“你想让我帮你?”

      “嗯……”采桑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不该要求其他,恩公救了我一命,已是天大的恩情,但我,我,”他狠狠地捏紧拳头,“我若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简亦之俯视着他蓬乱的头顶,淡淡道:“我可以出手,毁掉你的灵根,你就能和普通人一样,安稳度过这一生。我也可以教你如何掌握住这股力量,你要怎么选?”

      采桑没想到他会给两个选择,陷入了沉默。许久许久之后,才终于下了决心,哑着嗓子道:“没有力量,连自保都做不到,我……恳请恩公教我,我听说镇子上的夫子教人识字,要收束脩,但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不过我可以服侍恩公你,我什么都会做,我能挑水,能烧饭洗衣……”

      简亦之沉吟不语。他自然可以丢一套入门功法给这个少年,帮助他控制住紊乱的力量。但修道之人最讲究因果往复,正如所谓卦不空算,不能平白给予,尤其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更不能随便施舍,就怕结下未尽的因果,哪怕再小的利益,都可以交换。他救他一命,那三个响头便算平了,但要再给他功法的话,还得换一点什么。

      想了想,他道:“这样,我对这一带很不熟悉,你带我到都城,我便教你修炼。”

      就这样?采桑有些难以置信,在看到面前之人不似开玩笑的神情之后,这才相信,登时大喜:“我一定好好给恩公带路!都城很远,大概要走两个多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去县城里买点干粮?”见到恩公两手空空,他不由提议,“要不要租辆牛车?”

      “不用,到县城的时候你自己准备点就好。”

      “那,那我也不用了……”采桑脸色又开始转红,吭吭哧哧地道。简亦之奇怪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没有钱。

      采桑低着头道:“我,我在路上采点野果子吃就行了。恩公,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恩公没有回应,采桑有些好奇地抬头,只见恩公取出一块白玉,捏在手里,闭目静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道:“再等等,我师兄马上就到,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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