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丸的那些天》猫云

57、第五十四章

　　这样的选择，真的没有错吗？
　　——夏目的日记

　　在神社的日子过得很快，距离夏目来到神社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在这期间他时不时会察觉到付丧神们的动静。
　　他们并没有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而是在往另一个地方快速前进，夏目猜测着他们应该是想去解决那个妖怪，至于理由恐怕也很简单……

　　“……喂！”夏目被轻柔的摇晃着，处于混乱的大脑再一次开始运作，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在身边那人的帮助下，努力让自己的双眼睁开。
　　眼前是身体已经凝实了很多的鹤丸，大致上已经看得出他的面貌了，淡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过了好久，夏目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清醒了很多，他稍微侧过头，看到自己正靠在鹤丸的身上，总是带在身边的白色太刀不知何时摔在了地上。
　　“抱歉……一不小心弄掉了……”夏目努力伸着手去够太刀，却被鹤丸一把抓了回来，“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话说的没错，夏目感觉自己光是睁开眼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实际上从夏目失去大半灵魂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日渐愈下，一开始还只是畏寒，后来发展成嗜睡，甚至到现在经常没办法控制的睡着。
　　“没事，我不要紧了。”夏目打了个哈欠，赶紧站起身来，把太刀捡回来。
　　鹤丸皱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帮忙把其他的东西给收拾了起来。
　　原本夏目和鹤丸两人在外面找了个树荫在聊天，夏目还带着纸笔一直在写东西，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鹤丸还以为他在想事情，谁知道夏目拿着笔的手一松，整个人就歪过去差点摔在地上。
　　鹤丸忙着要去拉住夏目，一不小心却把放在桌上的刀给碰了下去。
　　鹤丸把那一沓纸交给夏目，夏目偷偷翻了翻那些纸后还瞄了鹤丸一眼，估摸着鹤丸也不会去看，就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啊，正好太阳也快下山了。”鹤丸一边应声一边盯着夏目腰间的太刀，微微眯起眼睛。
　　他刚刚是不是能碰到本体了？
　　在夏目和鹤丸身后稍远的地方，一只紫色的蝴蝶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飞舞着。

　　——

　　人类还真是脆弱。
　　鹤丸站在夏目的床边，看着对方陷入沉睡的模样，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这句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目身体不好，但却想不到才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这个人就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鹤丸看着他呢喃道：“我要怎么做才好……”
　　突然间，他察觉到房间内多出了另一个气息，快速的转过身，却发现眼前一只紫色蝴蝶在徘徊着，鹤丸压低了声音说：“你跟进来做什么，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在外面呆着不行吗。”
　　紫色蝴蝶转了一个圈，在半空中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紫发的女孩，那只蝴蝶此刻停留在她的发间。
　　女孩看到鹤丸的时候有点害怕，但还是说道：“我是蝴蝶精，那个……我们发现阴阳师大人看上去样子不太好，就想……就想过来看看他。”
　　“……妖怪就没这个必要来看他了。”鹤丸心情不太好，语气也很糟糕，那虽然是一只无害的小妖怪，但鹤丸只想确保没有任何可能伤害到他的人靠近。
　　蝴蝶精没有察觉到鹤丸的态度，而是继续说道：“但是，阴阳师大人的灵力一直在外溢，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住嘴！”鹤丸看了蝴蝶精一眼，“……你最好趁早离开这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蝴蝶精抖了一下，她感受到鹤丸眼神中那独属于刀剑付丧神的杀气，知道自己若是在刺激对方，很可能就是自讨苦处，她不甘心的看了夏目一眼，再一次变回了蝴蝶飞了出去。
　　等到蝴蝶精的气息完全消失以后，鹤丸把视线转向夏目，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他有看向另一边，本体太刀此时安放在桌上，鹤丸抿着唇伸手接近太刀，结界在一瞬间就出现了，而他的手却自如的穿过了结界，握住了刀鞘。
　　这意味着，鹤丸已经无限接近了真正意义上的付丧神。
　　然而鹤丸并没有多么高兴，他向夏目走近，伸出手放在夏目身上，白色的光从鹤丸身上一点点转移到夏目身上，于此同时，鹤丸原本接近凝实的身体又恢复成有点透明的样子。
　　做完这件事之后，鹤丸靠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他把自己身为付丧神的力量输送给了夏目，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不能完全根治夏目的问题，却会让夏目好受一些。
　　“可别就这么死了啊……我的主人……”
　　鹤丸闭上了眼睛，很快也进入到难得的休息之中，因此错过了背后的夏目正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他。
　　“鹤丸……”

　　——

　　对夏目而言，平静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久了。
　　这天夏目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意外的发现天色还很早，这是长久以来夏目第一次靠自己这么早醒过来，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尝试着握了握拳，身体里不知何时涌现出相当多的力气。
　　与此同时，许久感应不到的付丧神们的气息也突然间出现，而且距离他的所在已经非常近了。
　　这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感觉给了夏目一个警告，他明白，自己必须让这一切在今天结束。
　　夏目偏过头就能看到鹤丸的身体，果然，那不是他的错觉，鹤丸的身体又变回最初见面时的半透明的样子，甚至更加淡了。
　　夏目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都是鹤丸用自己的力量帮他的，若是鹤丸已经成为神明的话还好，但对于现在的鹤丸来说，这种做法对他的伤害非常的大。
　　他的动静很快就被在一旁休息的鹤丸发现了，他快步走过来，扶住夏目的肩膀问：“你还好吧，这次睡的时间不是很多，如果累的话再休息一下也没关系。”
　　夏目一直看着鹤丸，这个人有多关心他，夏目就有多担心。
　　鹤丸总是会做出让他吃惊的事情，鹤丸和夏目不一样，对鹤丸来说，他们不过才认识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能为夏目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在以后呢？
　　夏目完全不想去猜测鹤丸会做出什么。
　　因此，他做了一个决定，那个在得知付丧神们来到这个时代后就应该做的事。
　　夏目轻声说道：“今天，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

　　夏目一言不发拿着鹤丸的本体刀向本殿走去，鹤丸跟在他的后面，心里突然冒出不妙的预感。
　　鹤丸快走了几步，凑到夏目边上，故意用着轻快的语气的说：“怎么了？今天是想换个地方写日记吗？”
　　夏目没有回答，一路走到本殿的深处，那是原本安置鹤丸本体的地方。
　　夏目看着那个刀架，又把太刀举到眼前，不舍的看了一会儿，随后郑重的放到刀架上。
　　鹤丸看着夏目的动作，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你把刀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夏目不忍心去看鹤丸，他闭了闭眼睛，说道：“你得，留在这里。”
　　“哈……”鹤丸似乎是想笑，但他却根本笑不出来，低声说：“你忘了吗，我可是付丧神，再过不久本体上的结界就影响不了我了，你把我放在这里也没有用。”
　　“……你晚上把自己的力量输送给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吧？”夏目伸手想要去触碰鹤丸，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然后被鹤丸一把抓住。
　　夏目看向鹤丸，眼前这个付丧神的影子比起早上看上去又淡了一点，“再这样下去你连这点影子都聚集不了了，所以，我不能让你再跟我在一起了……”
　　“我不在乎！”鹤丸紧紧抓住夏目的手，“我在乎的就是想呆在你身边，你明明就知道！”
　　夏目继续摇头，他看着鹤丸，空着的手突然从怀里抽出一张符纸，随即蓝白色的锁链从地底钻出，将措手不及的鹤丸牢牢困在原地，抓着他的手也被迫松开。
　　“……你！”
　　鹤丸震惊的看着夏目，然而夏目看上去比他更难受的样子，他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夏目把自己在神社这段时间里写的日记放在刀架旁，“你不是总想看我都写了什么嘛，我之前说了这都是秘密，不过现在嘛，你随时都可以看。”
　　而鹤丸连半个眼神都不想给那本日记，他死死的盯着夏目，“……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着这么做了吧。”
　　夏目没有回答，然后他做了一件鹤丸完全想象不到的事，他把自己的狐狸面具取了下来，也放在了刀架旁，然后抬起头看向鹤丸，微微笑了起来。
　　鹤丸则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你把面具摘下来做什么，你不是因为灵魂受损必须戴着这个才行吗？！”
　　“我只是觉得，必须把它放在这里罢了。”夏目没有在意在取下面具后袭来的虚弱感，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说：“这算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吧。”
　　鹤丸眼睛不眨的盯着夏目，仿佛想要把夏目的样子印刻在脑子里一样那么看，突然说：“......你不对劲，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是不是跟你之前说的，你是穿越时空而来这件事有关？”
　　夏目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鹤丸。
　　鹤丸苦笑了一声：“那天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后，我就大致猜到了，你总有一天会回到你的时空，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这么做。”
　　夏目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对……”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接下去我说的话，你可能听不懂，但是你一定要记住。”
　　“我这个审神者一直都做的很失败，不过最重要的规则还是要保护好，那就是一定要维持时空秩序，决不能破坏历史。”
　　鹤丸仔细听着夏目所说的每一个字，认真记下。
　　“很多事情我都写在那本日记里了，你记得看。”夏目一边说一边又有点犹豫，“有些事我也不确定，因此就没写，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然后他又摇摇头改口道：“还是全部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那些就当做是个参考，当做故事来看就好了。”
　　夏目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鹤丸没有插话，他早已不再挣扎了，他一直看着夏目，直到夏目不再开口，才轻声问道：“所以，根据你知道的历史，你要我一直留在这里吗？”
　　夏目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挣扎。
　　鹤丸帮夏目做出决定，提醒道：“你是我认定的主人，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做到。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我留在这里？”
　　夏目张了张嘴，艰难的回答：“……是，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若不这么做，历史就会被改变是吗。”
　　夏目无奈的点点头，他怕的就是这个，更重要的是，神社外的某个地方，可还有一个鹤丸在呢。
　　对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鹤丸只属于这个时代，他只能，也必须把他留在这里。
　　鹤丸又追问道：“那，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夏目把手抚上鹤丸的脸，然后紧紧抱住了对方，又一次重复道：“当然。”
　　因为，我就是从未来而来的。
　　“……这句话我就记下了。”鹤丸回抱住夏目，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那些锁链，或者说是那些锁链也凭着主人的意志并不是真的想要困住他，他在夏目耳边轻轻说道：“既然这样，趁我没有后悔，快走吧。”
　　他说着推了夏目一把，故作轻松的又催促了一遍：“走吧，再不走的话，付丧神可要把你神隐咯？”
　　夏目站在那里忽然轻声说道：“你想要神隐我的话，可要知道我的名字才行吧。”
　　他转过头，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安目光说：“我啊，真正的名字是夏目贵志，你会记住吗？”
　　“……嗯，永远。”鹤丸低声回答，眼前这个少年离去的背影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将会被他封存在记忆中，永不消退。

　　——

　　夏目缓缓走出本殿，然后把门紧闭起来，随后就再也提不起力气，直接背靠着门坐倒在地上，他看着天空，轻喘着气，明知道鹤丸不一定听得见却仍旧说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知道这么多事了……”
　　“原来对我而言的未来，是你等待并且回忆了这么久的过去……”
　　“还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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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写付丧神的视角，时间点在夏目刚被拉到战国时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