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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 159 章 ...

  •   自一封圣旨赐下,宁荣二府瞬间倾覆,昔日人烟阜盛的宁荣街便冷清下来。朱门依旧巍峨,石狮依旧威武,可少了进进出出的男女下人,多了两排肃立的兵丁,便形成了与之前富贵之景迥然不同的景象。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更急一些,五月刚过,高悬头顶的日头却火辣辣地照着大地,烤得大地好像要着火一般。
      “弟兄们再辛苦一会,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换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大声吆喝道。
      “头儿,你看这天实在是天热了,要不咱们到那门房处凉快一会呗?”一个小兵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嬉笑道。
      闻言,男子抬腿虚踹了他一脚,骂道:“你热?老子绕着这么大的荣国府转了两趟都还没喊热,你小子瞎叫唤个什么劲儿?”他手抬眼看了看天,低声咒骂了一句,又解下腰间的荷包扔过去,道:“去前面茶楼叫上两桶酸梅汤绿豆汤来,给大家伙解解暑。”
      “周哥,你真是我亲哥!”小兵忙接过荷包,笑道:“头儿放心,保证马上完成任务。”说完,便飞快地跑远了。
      “你小子记得给老子留点吃饭的钱!”被称作周哥的男子高声喊了一句,转身道:“眼下朝中大人们正在办这荣国府的案子,弟兄们顶多也就再辛苦个十天半月的就差不多了。”
      “头儿,你说咱们这么辛苦的办差,偏将大人会不会…嘿嘿呀?”一个肤色微黑的男子咧嘴笑道,还飞了个“你懂得”眼神过去。
      周哥斥了一句:“大人们的事情,咱们这些又怎么会知道?做手下的,只管把差办好,也就是咱们的本分了。”
      “啊?”男子有些微微的失望:“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周哥擦了一把汗水,意有所指道:“秦偏将素来办事公正,赏罚分明。咱们的差事办得好与不好,他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真的?”男子当即站得笔直。
      周哥啐了他一口,道:“老子什么时候诓过你们?”
      这时,旁边有人道:“头儿,你看,有人过来了。”
      “这不废话吗?恁宽的路,自然是让人过的。”周哥不以为意道:“这宁荣街每日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吧?”
      “不是,头儿,是马车,还停下了。这荣国府的人倒是好命,都被陛下抄家了,还有人日日来看他们。”
      闻言,周哥转过身,口中道:“荣国府出了事,亲朋故交来看,岂不是人之常情?”

      一前一后两辆普通的青布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门前。马车刚停稳,就从后面马车上跳下一个中年男子。
      周哥示意其他人站好,自己朝前走了几步。见状,中年男子几步走上前,把一封信递给他,抱拳道:“这位大人好,我是礼部楚尚书府上的二管家楚平。这荣国府是我们家二奶奶的外家,故今日想进去探望一番,还望大人行个方便。此事已经得了秦偏将的允许。”
      周哥抱拳回道:“在下不过是管着几个人罢了,哪里当得起‘大人’二字?楚大哥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周都统便是。”边说边打开手中书信认真看了一遍,末了才道:“既然府上有我们秦偏将手书,在下再无不允的道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因这荣国府之事尚未审出结果来,安全起见,凡是带进去的一应吃食衣物等必须得由我们验过。另外,这进去的人也有限制,最多只两人。我等差事在身,还请楚大哥担待。”
      楚平为难地皱了皱眉,道:“周都统稍等,此事需得问过我们二奶奶的意思。”
      周都统点点头,道:“应该的。”
      楚平忙转回马车旁,隔着窗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一遍。车内的黛玉柔声道:“既然那周都统这般说了,咱们就照他说的做。一会儿你和其他人找个地方躲躲荫凉,我和雪雁进去就行了。”
      楚平笑道:“那奴才就让小丫头把东西先搬出来,雪雁姑娘也伺候着二奶奶下来吧。”转身瞧见门口两排兵丁,又道:“雪雁姑娘伺候着二奶奶戴上帷帽,也免得被冲撞了。”
      雪雁应道:“多谢平管家提醒,我省得的。”

      见马车中先是跳下一个双十年华的标致姑娘,然后小心地搀着一位着浅绿色纱袍的夫人下来。周都统便知这位就是楚府的二奶奶了。
      他对旁边的兵丁低语了几句,那兵丁先是一愣,随即便跑进荣国府去。不大一会功夫,兵丁便带着两个婆子走了出来。
      楚平见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周都统略走了几步,在黛玉不远处停了下来,指着两个婆子道:“多谢夫人体谅我等,这两个婆子是朝中派来的。夫人带来的东西由她们检查,等会也由她们带着夫人去见荣国府老太太。夫人请放心,我已嘱咐她们小心些了。”说完,他转身对两个婆子道:“这位是礼部楚尚书家的二奶奶,平安州知州夫人,你们二人务必小心伺候着。”
      这两个婆子不过是牢中专管女囚的,往日所见者大都是些犯了罪的女人。纵有身份尊贵者,却已是落难凤凰,难令人敬服。不想今日却被周都统耳提面命地叫来,还做一些往日都是守门兵丁们做的活计,均是大为诧异。这时节听了周都统的话,心中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虽身份不甚尊贵,但架不住人家有福气,嫁了个出息的夫婿:堂堂帝师之孙,名满天下的才子,未及不惑已是三品的知州,不可限量的前程。
      因此,听了周都统的话,两个婆子忙躬身行礼,不住声地应道:“谨遵大人吩咐,咱们必定好好服侍夫人。”
      雪雁忙上前扶起二人,道:“二位嬷嬷请起,一会就劳烦二位多多照应了。”
      两个婆子唯唯应道:“不敢不敢。”

      周都统出身一般,倒不似这两个婆子心中弯弯绕绕想了许多。恰如婆子所言,往日这些活计大都由兵丁办了。今日他却特特找了两个婆子过来,却是因着一段往事罢了。
      昔年他还还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市井小子,成日家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到处寻事打架。生活也是只过今日,不看明朝。不想一日正与人打架,却把一个路过的书生卷了进去。他因着自个不爱念书,对这些念书之人也没甚好感,便不耐烦地对那读书人喝道:“小子,识相的就快点走开,免得棍棒无眼,把你小子胳膊腿折了。”
      那个读书人正是楚含章。
      当时楚含章刚出京都,又年轻气盛,尚且有些仗剑走天下的江湖侠气。他在京中之时,因楚夫人管得严,周围所交往的都是读书人,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打群架的事情,心中只感新鲜。闻言,他挑眉看了一眼彼此的周都统。
      周都统已经和人打开了,哪里注意到他的眼神?他自觉已经提醒过,便算是尽了心了。
      见无人注意自己,楚含章四下看了看,寻了块大青石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眼前的全武行。他虽没打过架,但脑子聪明,只一会的功夫,便瞧出方才提醒自己的那一方有些势弱。
      暗中啧了一声,楚含章怡然自得挥着手中的折扇,继续观战。果如他所料,周都统所在一方很快便败下阵来。一个个地躺在地上,□□个不停。
      谁知,另一方却是个狠角色,竟打算趁势下黑手。一旁的楚含章见状,懒洋洋地喊道:“哥们,你们这就有些不厚道啊!架呢,你们已经赢了,何不见好就收呢?”
      “你个小白脸怎么还没走?怎么,打算跟老子说教了?”那大汉见他唇红齿白、面目俊秀,不由吐了一口唾沫,轻蔑道。
      在京中的时候,曾因着一张好相貌而不止一次地被那起子有别样爱好的公子哥调戏过,楚含章向来最恨人拿他相貌说事。因此,听了那大汉的话,他冷冷一笑道:“大爷我本来只是提个醒,让你多积点阴德,可现在大爷我改主意了。”
      “改主意?就凭你这副样子?”那大汉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随即不坏好意地扫了他一眼,对一旁的人笑道:“听到没?这个小白脸这是在威胁老子呢?我听人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最是爱这种貌美少年了。说不定今日老子有福,也可以尝尝这到底是何等的销魂,竟然让那些人放着好好的女人不要,偏偏…”说着,一群人都□□起来。
      如果说方才只是惹怒了楚含章,那么这会子这些人就是在朝那大火上浇滚油了。楚含章折扇一合,晃了晃手腕,阴声道:“你们都找死呢。”说完,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就挥了过去。
      为首大汉不妨,竟被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肩膀上。自知人少,楚含章也不与人硬拼,趁势朝那大汉的小腿上用力一踢。那大汉只感觉双腿酸麻,竟是一点都抬不起来。
      楚含章旋即把他朝面前一扯,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喝道:“我只找他算账,不想死的人够滚。”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有什么义气可言?见楚含章只一脚便把大汉制服,心中都有些害怕不安,只把楚含章当成了深藏不漏的高手,听了他的话,看也不看大汉一眼,均一哄而散了。
      不提楚含章如何教训那大汉,只听说那大汉在牢中待了几年出来后,见着读书人就绕道走。

      楚含章教训完大汉,心中恶气已出,便打算离开。在一旁见识了他教训大汉全程的周都统一行人悄悄抖了抖,方才长出一口气。
      “小周,不管怎么说,这读书人总算是救了咱们。混咱们这一行的,最讲究知恩。你现在去和恩人道谢。”
      “大哥,这种事不是该老大去的吗?”年少的周都统有些不大情愿。
      “废话,老子是大哥,让你去你就去。”说话的人悄悄夹紧了双腿,怒道。
      年少周都统不得不追上去,和楚含章这个恩人道谢。
      “不必,我打那人,只是因为他冒犯我了,与你们无关。”楚含章已经恢复了翩翩公子哥的模样,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说,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和人打架?别是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头一次听人说自己是三脚猫功夫的周都统涨红了脸,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
      见他这副老实模样,衣衫也有些破旧,楚含章难得起了一丝好心,道:“我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却不谋个正经差事做呢?方才见你手脚尚算利索,就算做不了别的,也大可以去投军呀。如今太平年间,战事也少,虽不能凭着军功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前程有了保障,也不会令家人牵肠挂肚。”
      若是换了一个时间地点,少年的周都统也只是把这些话当成是耳旁风。但亲见这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轻易制服了大汉,少年的周都统竟是有些自惭形秽之感,把他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中了。
      “对了,方才那人,你们记得把他送到衙门里去。”楚含章掏出一方印鉴,又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印上,递给他,道:“你把这个给你们知县大人一瞧,他就知道了。记住,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不该所的,不许多言,明白吗?”
      “哦。”少年周都统傻傻地应道。直到楚含章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忘记问恩人的名讳了。他下意识地瞧了瞧纸上的印章,却根本不认识。
      直到见了知县大人,他才知道那少年乃是京中帝师府的二公子。

      “夫人,荣国府的各位夫人姑娘们都在里面院子里了。夫人尽管进去,我等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叫一声就是了。”两个婆子带着黛玉和雪雁二人一直到了处偏僻的院子前,方才停下。
      这院子位置偏僻,又极其狭窄,一时间,黛玉竟没认出这是荣国府的哪出院子。雪雁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夫人,姑娘们搬到院子里以后,赵姨娘和周姨娘住在这里的。”
      黛玉心下了然,点点头道:“走吧,咱们进去吧。”
      屋子里闷热,荣国府的一干人等都在院子的大桐树下纳凉呢。也因院子既小,里面的人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这会子正好奇地朝外看呢。
      “老祖宗,定是宝姐姐来了。”一个穿着大红色纱裙的年轻媳妇笑道。
      沉默地坐在一旁的迎春、探春和惜春头也不抬,只看着地面出神。
      待雪雁推开门,院中的人瞧见了立在门口的人,均是大吃一惊。雪雁下意识地扫视一遍众人神色,有惊喜的,有希冀的,也有怨恨的。
      满头银发的贾母不由喊道:“鸳鸯,可是我眼睛花了,瞧不清楚。我怎么看着门口像是我的玉儿呢?”
      站在贾母身边的鸳鸯点点头,眼中含泪笑道:“老太太没看错,正是楚夫人呢。”
      贾母扶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黛玉已经快步走到了贾母面前,唤道:“外祖母,我回来了。”
      贾母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能再见你一面,我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三春也都欣喜地唤道:“林妹妹”“林姐姐”。
      王熙凤也带着巧姐和拙儿,走上前,笑道:“老太太高兴,也得让妹妹坐下来呀。再不济,咱们往树荫下来来,这么大热的日头,妹妹可经不起晒。”又对黛玉道:“多谢妹妹这么大热的天,还大老远地从平安州回来看我们。”
      一时间,众人树荫下坐了,王熙凤亲自倒了一杯茶,歉意道:“如今不比往日了,慢待之处还请妹妹见谅,就着这粗茶权且解解渴吧。”
      贾母笑了笑,骂道:“凤丫头如今也会客气了,不过玉儿却不是那不着五六的孩子。”她拍着黛玉的手,叹道:“你二嫂子说的也不错,咱们家如今遭了难,连带着你们也跟着受委屈。”
      “哼,人家是金尊玉贵的知州夫人呢,哪里会受委屈?”一个女声不阴不阳道。
      言笑晏晏的场面霎时间有些凝滞。

  • 作者有话要说:  年纪大了,精神不行了,总想瞌睡啊!争取晚上再更一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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