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28、半日闲（上）

　　黛玉从刘府回来后，第二日便传来了邝氏过世的消息。当时她刚起床，正坐在妆台前由蓝灵梳妆。听到这个消息，她怔了怔，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夫人？”蓝灵见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镜，不由担心地喊道。
　　“没事，昨日我就料到了。”黛玉勉强笑了笑道：“不过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会你让文山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他去办。”
　　把黛玉递过来的一支白玉梅花簪子插在发间，蓝灵轻声道：“虽然我昨日没有去刘府，但也听雪雁提过一些。那样的境况，刘夫人就这么去了，反倒是痛快。”想了想，又道：“昨日夫人情绪不好，雪雁便没和夫人说。听刘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的意思，刘夫人年轻的时候，喜欢的并不是刘大人，是刘大人使了手段害死了刘夫人心悦之人。刘夫人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心灰意冷，毫无求生之意。”
　　“怪不得。”黛玉恍然大悟道：“我还奇怪呢。邝姐姐那么豁达的一个人，又有子孙相伴，按理不该这么悲观才是。原来还有这么一宗故事在里面。”
　　蓝灵点点头，道：“先前只当刘大人为官无德，暴取豪夺，倒行逆施，对家人总还有些温情的，没想到竟是个十足的龌龊小人。他千方百计娶了刘夫人，却又没有好好待人家。真是造孽！”
　　听了她这么一番义愤填膺的话，黛玉失笑：“如今你大有长进，这些词也是张口就来。”
　　蓝灵笑道：“夫人一肚子的墨水文章，我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好歹也得学一分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见发髻已经梳好了，黛玉道：“我突然想吃鸡蛋羹，你去厨房吩咐一声。看着他们做，要嫩嫩的，上面放上几根榨菜丝，再滴几滴芝麻油，其他的一概不要。”
　　蓝灵点点头，道：“我晓得了，这就去办。夫人可以先去外面院子转一会，活动活动筋骨，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吃早饭了。”
　　蓝灵出去后，黛玉独自在妆台前坐了好半天，才起身到外面去了。

　　本来似邝氏这等待审之人，通常只是由官差一领草席把人拉到乱葬岗了事。多亏有黛玉派了文山去，才能让邝氏得以体面地装裹入殓，又按她的遗愿把人葬在城外的梅林。
　　听文山讲，邝氏一死，除青儿和庸儿母子两个并那老嬷嬷哭得十分伤心外，刘麒这个亲生儿子却是面都没有露。
　　邝氏一生爱梅，死后仍旧回到梅林，倒也是圆了她的一番痴念。

　　这日，天气难得晴暖，柔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仿若春日般舒适。丫头们张罗着要趁着好日阳把被子褥子都抱到外面晒晒，也把屋中好好打扫一番。
　　黛玉袖着一卷书，笑道：“你们且收拾吧，我去院子里走走。”
　　雪雁看了满屋的杂乱，道：“让蓝灵陪着夫人去吧，这里半个时辰就妥当了。”
　　“不必，这段时日忙忙碌碌的，连书本子都快不认识了。好容易今日有了空闲，我一个人倒是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会书。”黛玉摇摇头，又指了个小丫头道：“你去屋里找个棉垫子来。”
　　这段时日诸事繁杂，且大都是些不快乐之事。雪雁想了想，笑道：“我去泡壶茶让小丫头一并带过去。”
　　黛玉点点头，道：“我去后面竹林那里，你让小丫头去那里找我。”说罢，便摇摇地出了院门。
　　雪雁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回去看着丫头们搬东西了。

　　楚府后院的那一片竹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夏日里郁郁葱，满池的荷叶荷花，映着青翠的竹林，仿若画卷。此时天气转冷，塘中唯有残荷败枝，在暖阳下静静站立。
　　黛玉坐在垫子上，看着那些枯黄的叶子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有人道：“别人都是赏花观柳，你倒别致，对着一池子的枯叶枝子发呆。怎么样？可是悟出了什么佛性禅机？”
　　原来是楚含章回府，问了丫头后一路找过来的。
　　黛玉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会子应该还不到下衙的时候吧。”
　　“又没什么事，我自然是早早回来了。”楚含章上前拉起她，又把垫子捡起来，催促道：“快起来，趁着天气好，咱们一起出去玩。”
　　黛玉拍了拍裙子上粘的草屑，道：“先说去哪？若远的话，我是不去的。到时候颠簸得浑身疼，又得好几日的难受。”
　　楚含章只管拉着她往回走，拍着胸脯满口保证道：“放心吧，今日绝对保管你舒舒服服的，一点都不累。”
　　想出去玩，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轿子或者是马车，总是难免让人疲累。黛玉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追问原因。
　　楚含章却只道：“就在大门外，你一会自然就知道了。”多的是一字也不肯说。
　　等黛玉换好衣裳，同他一起来到府门口，却只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除了比寻常马车大一些，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这就是你说的让人一点都不累的法子？”黛玉指着那马车，揶揄地看着楚含章。
　　楚含章先让人把东西放进马车，然后又扶着她上了马车，道：“夫人今日可是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这马车外表虽普通，但内里却是大有乾坤。你进去就知道。”
　　见黛玉进了马车，他纵身一跃坐在了车辕上，轻轻抖了抖缰绳，大声道：“夫人坐好喽，咱们要出发啦。”随即，他用马鞭子轻轻抽了一下马臀，马儿便哒哒地跑了起来。
　　“老爷，我们还没有上车呢。”府门口的蓝灵和明心面面相觑，高声喊道。
　　文山掸了掸衣袖，嘲笑道：“真是没一点眼力见。咱们家老爷明摆着是要和夫人单独出去呢。人家小两口一起，你们跟上去添什么乱？”
　　蓝灵踢了他一脚，怒道：“就你这种嘴欠的臭样子，活该人家双双姐姐看不上你。”
　　“谁说她没看上我？是我看不上她，好吧？”文山跳脚：“不知道就别在那里瞎胡说。”
　　“得了吧。随你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改变不了的。”蓝灵白了他一眼，拉着明心得意洋洋的走了。
　　“喂，你怎么又动起脚来了？”文山这次是真的跳脚了：“这次小爷我不跟你个女人一般见识，再有下次，我可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啊！”
　　回答他的是蓝灵和明心清脆的笑声。
　　“笑什么笑，不知道过来扶一把啊？”两个门房站在那里偷乐，文山见了，怒道。

　　果如楚含章所言，那马车外表看着普通，里面却极为舒适。不只地板上铺着厚毡子，就连车厢四壁也都用布包着，人靠在上面软绵绵的。最让黛玉惊奇的是，马车行走起来，坐在里面却一点都不感觉到颠簸。
　　黛玉掀开帘子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楚含章稍稍放慢了速度，道：“我有个朋友在工部将作监里，这是他们最新研究出来的。我托他做了一套，昨天才送到这里的。”
　　“哇，他可真厉害！”黛玉赞叹道：“有了这个，想做多久的马车都可以。”
　　“这是他和其他人一起捣腾出来的，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楚含章微带酸意道。
　　黛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故意用一种十分崇拜的语气道：“能被你视作朋友的，定然不是寻常人。这马车纵使有其他人参与，也比不上他的功劳大。”
　　“奇技淫巧，小道尔。”楚含章更加酸了，又努力振作了语气，道：“他也就这点本事了。当年同窗的时候，他可是被先生整日揪着耳朵骂呢。你家相公我当年可是样样拿得出手，色色都让先生称赞呢。”
　　“车子上可有空的瓶子罐子？”黛玉忍笑问道。
　　楚含章正因着黛玉称赞别人而胸中直冒酸水呢，听到这话，奇怪道：“却没有。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闻了这股酸味，觉得这醋味道挺正的。正好灌上一些，好让你年节里蘸饺子吃。”黛玉一本正经道。
　　楚含章吸吸鼻子，又四周看了看，纳闷道：“这里没有卖醋的呀！你在哪闻的醋味？”
　　黛玉已经被他的举动逗得笑成一团，听了这话，指着他的鼻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股子酸溜溜的劲哟，可不正好调味蘸饺子吃！”
　　楚含章这才反应过来，耳根子一红，佯怒道：“你再笑，我可要挠你痒痒了。”
　　黛玉忙向车厢内缩了缩，摆手道：“我不说了，你只管好好驾车吧。”

　　很快马车便出了城，虽然草木凋零，但天高地旷，别有一番邈远的意味。楚含章停下马车，道：“一个人在马车里倒有些无趣，安澜可要出来坐坐？”
　　在车中哪里比得上车外畅快？风轻日暖，畅快恣意。黛玉坐在楚含章身旁，笑道：“果然还是外面自在，在府里面只觉得无端都短了三分精气神。”
　　楚含章帮她把斗篷的带子束紧了些，笑道：“放心，以后只要有空我们就经常出来走走。”
　　黛玉眉眼弯弯地笑道：“嗯。”
　　“你就不好奇我们要去哪里？”楚含章抖了抖缰绳，马儿便自觉地往前走。
　　“反正都有你在呢，”黛玉伸手够了一把探到路上的深绿色的松针，笑道：“只是你又甩下蓝灵她们，回去了她们又要唠叨。”
　　“怕什么？我给你出个主意。”楚含章奸笑道：“回去了，不等她们开口，你就先嚷嚷累了。她们保准不念叨你了。”
　　黛玉拍了他一下，嗔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当时是不念叨了，过后必定加倍念叨。”
　　楚含章倒是很讲义气：“你只管往我头上推，让她们找我。”
　　黛玉掐了他一下，道：“我倒是想让她们念你呢！我看她们也只会念我，在你面前一个个都稳重寡言的很。”
　　“说明你待她们宽厚，让她们觉得放松自在。”楚含章安慰道：“我一个男人家，自然还是需要威严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