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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万箭穿心(二) ...

  •   广城出入境管理大厅办理德国签证的人少,沈韫下午预约,隔天上午去办理,使馆办签证的人也没有为难她,一叠资料都递交完毕,签证一周后可以快递到本人手上。①

      从出入境管理大厅出来,炎炎热日之下,沈韫打车前往程铮斐家中。

      户口本她得亲手还回去,再者她还抱着一线希望。

      只是,程斐然不在家中,门没人应,邻居出来好心跟沈韫说,昨儿下午就走了,拿着行李冒雨走的。

      “逃难似的。”这是邻居的原话。

      沈韫脑子沉沉地转不开,好似有一团乌云笼罩着,看不到光明。

      许久,她犹豫着将户口本塞进两扇门之间手够不到的地方,走之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这扇门,发旧褪色的红对联,写的是“平安二字值千金,和气一门生百福”,横批是——家和万事兴。②

      草体的字跟蛇一样,扭曲着从纸上飞出来,紧紧缠绕住沈韫的小腿、小臂,慢慢扭缠直至让她逃也似的离去。

      从广城飞离文城之前,沈韫还给程轶妈妈去了电话,尽管她无法再好好面对她,但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程轶妈妈却提醒她,快月中了,钱别忘记转,她当时在广城的机场等待检票,看着来来往往即将离别的人们搀手拥抱好不亲热,自己却深思都飘远了。

      回到文城是晚上七点多,她扔下行李从冰箱打开一包冻水饺匆匆煮了果腹,正拖着疲惫的身子想去躺一躺,却听见有人敲门。

      是好久不见的厉钧,但沈韫气色差,也没有好脸色,“怎么了?颜料没了?”

      她的口吻过于直接,厉钧显然愣了下,手指蹭了蹭鼻尖,“不是,好久不见,来看看你。”

      “我挺好的。”沈韫意识到自己的不客气有点过度,让开一点,请他进门,“抱歉,有点累。”

      拉杆箱和背包都还在客厅没来得及收拾。

      “又去旅游了吗?”厉钧指了指箱子。

      沈韫坐在沙发上,小拇指习惯性地摩挲了下大腿,“恩,刚回来。”

      房间里有一股许久没开门窗的味道,此刻异常明显。

      “你呢?还出国吗?最近又去哪里了?”沈韫第一次主动关心厉钧,以及他的行程。

      厉钧耸肩,淡淡地看她一眼,“一个朋友,病重,经常去看看。”

      这种近乎于随意的闲聊,却让沈韫觉得很恼火,她紧追不舍地问:“男的女的?”

      厉钧登时看向她,稍一停顿,眼神又别开,“女的。”

      “哦。”沈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随便应了一声。

      厉钧却仔细道:“她病得很重,不过近期有恢复的迹象。”

      “是吗,那挺好的。”沈韫事不关己地随口道,看向客厅里那个行李箱,今天不预备收拾,先躺一躺洗个澡再说。她将眼睛转到厉钧身上,仔细看,才发觉他没刮胡子,下巴还有青茬,眼神有点疲惫,也有点游离。

      “你——还记得吗?”厉钧迟疑着问她,“我有一次问你,在这间房。”他指了指跟客厅一墙之隔的画室。

      沈韫没答话,继续听他说,“如果,你遇到一个跟你心爱的人,很相似的人,你会爱上他吗?你的回答是……”

      “我不会。”她有印象,并且再度重复这个答案。

      “如果,”厉钧眼神黯淡下去,那一丝犹豫如此显而易见,“如果,当你尝试选择那个相似的人,但真正心爱的人回来了呢?你会怎么做?”

      沈韫摇头,“我不会遇到这种问题的。”她靠进沙发,“大前提不成立的情况下,无法给你结论。”

      就像是能够想到她给的这个答案,厉钧站在客厅中央,看向四周,“只是随便找你聊聊,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沈韫目送他离去,脸上淡淡的,看他自己开门又关上门,随着门的声音,她心里有点沉重。

      第二天,沈韫将画室许多东西都搬到画廊,郑太太那幅画,月底就要的,她没有时间推托。

      只是画廊在重新装修,除了画室外面都清空了,工人一直在乒乒乓乓地施工,偶尔还有电钻声音,胖仔一直在劝她回家,她却不想动。

      沈韫的脑子里乱的很,这里乱糟糟地反而沉下心来好好画画。

      胖仔看的着急,又没法把她赶回家,只能一直陪着她,晚上都是一起点外卖吃过晚饭才各自回家。

      刘晟隔天来监工,想找机会找沈韫商量入股画廊的事情,被沈韫拒绝了,他差点没在画室掀画架,骂的人祖宗十八代都得醒,梳的油光发亮的头发都散了。

      “别他妈蹬鼻子上脸啊,老子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刘晟气得在小小的画室里来回走,一股子火气没地儿撒。

      沈韫一边给油画上色,她今天刚完成初稿,满意度尚可,心情也还好。“对了,上次画展的画,买家是谁?”

      “干什么?”刘晟口气差,“有钱人呗。”

      “那挺有品位。”沈韫难得开个玩笑话,眼睛盯着油画上男人的眼睛,炯炯有神,挺好。

      “什么品位,一个胖子!”刘晟用手指扒拉了一下头发,想起来似的说,“好端端一个中国胖子,不交王胖子李胖子,叫伯恩。”

      “挺洋气的。”沈韫笑到,放下笔,取过一个瓶子,结果拧不开,“胖仔你帮我看看这松节油怎么回事?拧不开了。”

      胖仔乖乖滴接过去用力打开。

      刘晟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慌,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没出息没出息啊一个个的!”

      胖仔扭头看他,“说我吗?”

      “没呢,说我。”沈韫笑着说。入股画廊这事儿,她得等德国回来之后再作考虑,她现在着急的是脱身飞一趟德国。

      当晚,沈韫将完成的七七八八的油画拍了照片给郑太太发过去,郑太太当即要带她逛街喝咖啡作为回礼。

      沈韫本想推辞,但一想,郑太太也算是她现在唯一可说话的朋友了,不妨见见聊两句,也算开拓下心思,于是两人约定周末见面。

      相安无事地等到周末,在约好的咖啡馆,沈韫没等到郑太太,却等到了王应峰。

      当王应峰迎面走向沈韫的时候,她简直想冲到郑太太面前,问问她怎么想的。

      “很惊讶?”

      沈韫如实点头。

      自从半个月前在凌云山一会之后,他们再没相见。

      王应峰依旧是巴拿马帽、黑墨镜,帽子下还是极短的寸头,他将帽子和墨镜放在一边,泰然自若地点咖啡,并为沈韫点了一份甜品。

      妥帖,周到,但从这个方面看,王应峰算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文蔷临时有事,派我来帮你选件衣服。”王应峰抿唇一笑,“她想的仔细。”

      “衣服?”沈韫不解地问,这俩人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王应峰提醒她,“文蔷先生已经回来了,八号有个party,你忘了?”他看她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真的忘了。”他笑笑。

      “我不去了吧?”沈韫拒绝道,“我又不是你们朋友圈的人。”

      王应峰轻摇头,“就当是卖文蔷一个面子,顺便把画带去,也算是一个惊喜?而且她先生也算艺术圈里人?懂一点画,身边有不少朋友都是行家。”

      沈韫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对郑太太还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再想他还要去面对郑先生,就浑身不适。

      “那行,衣服就不用买了。我自己会准备。”

      “那可不行,文蔷指定让我带你去几家名品店转转,你得赏光,不然我不好交代。”王应峰点的是冰咖,用小勺轻轻一搅,银质的勺与骨瓷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觉得烦,却不能拂袖而走。

      沈韫抿一口咖啡,不声不响。

      她也不必发信息去质问郑太太,如若不然,郑太太肯定要对她说上一堆王应峰的好,她吃不消这种交际,望着咖啡馆落地窗玻璃外毒辣的大热天,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沈韫转过脸来,索性打蛇随棍上地问:“王先生,听郑太太说,你现在还是单身?”

      王应峰倒不觉尴尬,坦然一笑,“是。”

      “心有所属?”沈韫端着咖啡,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认识,也是在咖啡馆,画廊隔壁那家,那天他还十分冒昧地要邀请她参与他艺术圈子的聚会,后来——才提到让她帮忙画一幅郑太太的画像。

      也不知那幅画,郑太太现在有没有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王应峰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轻摇头。

      沈韫望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出什么,但他对郑太太的话言犹在耳,她记得分明,只能说,这种男人还是太会逢场作戏。

      那天下午,沈韫不想多逗留,随意择了一件大方领露臂长裙就急着回去,卡是王应峰刷的,名义上是郑太太给的,当做感谢她帮忙画画的红包,沈韫没有计较,拿着走便是。

      回到家,她才想,应当是王应峰替她给的——但这个男人,究竟埋着什么心思?

      她试穿长裙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那眼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惊艳,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沈韫在床上翻个身,望着搁在床头柜的长裙礼盒,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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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万箭穿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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