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余庆》土豆吃糖糖

8、名士公孙仪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晋阳，进了城，太守便寻人问了府衙所在之地，“夫君，晋阳此地竟如此穷困吗？连府衙都是这般残破!”抱着孩子的程阿娇吃惊的看着眼前这摇摇欲坠的牌匾，异常吃惊!

　　方太守安慰性的拍了拍程阿娇的手，又顺手接过了终于被妻子哄睡着的儿子，三人一同进了府衙。

　　与太守进行交接的是一位名为公孙仪的名士，他的故事同样流传于清流之间，不过不同于被赞为清流之首的方太守的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对公孙仪是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名士风流，也有人觉得他沽名钓誉，假模假样的蒙骗世人。

　　这位公孙仪先生于朝堂之上并无几分建树，也只是靠名声在清流之间有些许的影响，因此一心扑在朝堂上的方庭实并没有听说过公孙仪的事迹。所以交接之时方太守只觉得这年长他许多的公孙先生虚虚实实的话语里面藏着许多酸腐，而并不知道其实这看似名士风流的公孙老先生实则嫉妒他的才能，并暗自给他使绊子。

　　“果然是后生可畏，”公孙仪合了茶碗，便与在他下首的方太守讲话，已然不顾他自己如今已是致仕了，只是端着长者身份教导着方太守：“此地民多艰苦，如今又又大旱降临，若不是圣上怜惜老臣年迈体弱，老夫一定是要拼了命也要为这晋阳百姓争出一条活路来。如今这番情形，只能劳累你了!”说着公孙仪又絮絮叨叨的感慨了一番，也不顾方庭实一家才刚到晋阳城，什么都没收拾好，直拉着方太守摆了一通长辈的架势，直到晚间才推辞着告退。

　　“夫君，你看公孙先生才刚刚搬离，这后堂里还没有收拾，不如你抱着萧儿，我去稍作打扫然后再作休憩？”曾跟着夫婿游历多地，堪称见多识广的程阿娇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形，不由得愣了神。

　　“算啦，是为夫没有照顾好你们俩，今天舟车劳顿下夫人只用了几分糕点，不如我们去就近的客栈犒劳自己一番，明天再来打扫府衙。”方庭实看着眼前的娇妻幼子，苦笑的内心也稍作了缓解，“晋阳之势刻不容缓呐，为夫这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啊！”

　　纵使知晓了前路坎坷，此时的方太守也只愿随着本心，尽人事，听天命。到了第二日，方太守趁妻子还在熟睡的时候，留了纸条便去牙行租了一个婆子并一个小丫头，“虽然夫人体贴，事必躬亲，但也不能累着了夫人，租个人手替夫人减轻负担的钱我还是有的”，方太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又这样全部交出去了。

　　到了程阿娇醒来看了纸条，抱着孩子来府衙寻方太守的时候，方太守已然是和那婆子一起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就知道夫人闲不下来，为夫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一间屋子了，阿娇你可以抱着萧儿进去坐坐了，要不然阿娇带着小丫头出去逛逛街，给咱们添置点家什也成，为夫就指着阿娇过活了，小白脸也不是谁都当得的，对吧夫人!”

　　程阿娇看着一得空就不断在自己跟前自夸的方庭实，好笑的剜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还是只知道撒娇”十多年的夫妻，程阿娇自然知道这是p方庭实不愿意让自己干累活，两人之间的脉脉温情却被阿娇怀里试图翻身的小萧儿给打破了。

　　太守与妻子成婚早，他早知妇人生产不易，于是不愿让妻子过早的体验生子之痛，便和妻子约定等到阿娇二十岁再圆房。两个半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又是少年心性，于是十四便成举人的方太守母亲托予岳父一家照料，自己则是带着小妻子到处游玩去了。

　　两人在外面乐不思蜀的游历了三年后才回来侍奉长辈。方太守与父母缘浅，父亲早逝，母亲又在他加冠后无疾含笑而终，经过守孝以及上京赶考等一系列的事情后，方太守夫妻二人才得了萧儿一子，阿娇给他取了“萧儿”这个小名是希望他能像他父亲一样做个养眼的美男子。

　　阿娇安抚似的拍了拍小萧儿的小肚皮，便领着丫头逛街去了。

　　方太守看看妻子远去的背影，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懵懂的儿子架在了肩上，“晋阳之事，难也！”方庭实不愿让妻子担忧，只是默默扛起了这副沉重的担子。

　　就在方庭实忙碌于交接之事时，程阿娇带给他一个惊喜。

　　方庭实一届寒门出身，又当众触怒皇帝因此被贬。朝中大臣自然是处于观望状态，不会与方太守共享一些消息，而清流之中虽有人慕其风骨，但也不能同他传递什么实际的消息。现在的方太守可谓是两耳闭塞，空有报国之心却只能困在这个小小的晋阳城里。

　　就在方太守试图与公孙仪洽谈晋阳城的情形，却被这个一副“老夫是为你好，你们年轻人还不懂事”的老顽固气的想吐血时，程阿娇却用夫人外交的方式打探清楚了公孙仪的为人，也在其他人的有意放水下，隐约窥探出一些关于晋阳城里相互交错的势力分布情形。

　　“夫君，这些天我听闻了关于公孙先生的一些事情，虽说是名上风流，但依妾身看来，这老先生也忒不重实务了。”程阿娇生于商贾之家，自然是重实利之人，她问方庭实细细讲述着她这些天的听闻，颇有些看不惯公孙仪的作风。

　　“你道他如何，这公孙先生确实清贫，家中仅一瓦舍堪堪遮风避雨，衣食住行都要靠家中老妻操持，可谓是家徒四壁、两袖清风，端的是一个清正廉洁!“程阿娇一边嘀咕着公孙仪，一边冷笑道，“男人果然是心很，抛妻弃子也不在话下!”

　　程阿娇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方太守摸了摸鼻子，不知爱妻的愤怒为何而来，不过还是习惯性的安抚妻子。程阿娇在程家的时候就是个被千桥百宠的娇客，到了夫家日子虽说比以前清苦些，但也事事顺心，在家里一直是说一不二的程阿娇也养成了副好打抱不平的性子，尤其是看不惯那些抛妻弃子之辈。

　　这么多年方太守也早就知道如何为爱妻顺毛了，于是方太守一边给程阿娇按着肩膀。一边主动的给程阿娇当倾诉对象，“莫非这位美名远扬的公孙先生却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了？”

　　只见阿娇气鼓鼓的靠向方庭实，“他若是个陈世美倒还好了，这样他先头那个妻子也不用熬干了自己来供养他。现在这个夫人，也是个好的，只是也为家庭所累，论落到了公孙家，做牛做马的供养公孙仪。”

　　原来这公孙仪却如程阿娇所说，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虽说也有几分才学，但其人品却是不堪言说。公孙仪同冯太守一样，也是寒门出身,但他与冯太守不同的是他看不起一切商贾，所以他根本不接受看好他的商贾之家的资助，甚至恕叱他们别有所图。在公孙仪这样作天作地的情况下，自然没有商贾人家想把女儿嫁与他，毕竟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依着公孙仪的做派，将女儿嫁予他不仅讨不了好，反而还会遭他埋怨。因此纵使公孙仪有几分才学，也因为他的性情而落了个“门前冷落鞍马稀”的下场。

　　而公孙仪本身也没能耐赚钱养家，在耗干家中所有资产后，公孙仪中了进土，但名次却不靠前。

　　公孙仪本以为中了进土便会有人赏识他，但他一届寒门学子，无钱无势，容貌又过于寻常，甚至没有一个令人惊艳的名次，自然是在科举中冒不出头来。

　　兜兜转转下公孙仪只能在晋阳这个偏僻又荒凉的地方做个小小的县令，并迎娶了老家一位乡绅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姻缘了。可谁曾想这公孙仪堂堂一介男子汉，中了进土后仍无力养家糊口，甚至为了维护他清流的形象，他不愿与民争利，竟劝说妻子陈氏将嫁妆里的十几亩地都卖了换做银子。他又耻于与商家打交道，更不必说庇护他们做生意了，于是公孙仪只能靠微薄的俸禄勉强的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