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城主！》七韶

27、无人能眠

　　伊利亚特被勒令在卧室不准出去，卧室外还围了十几名骑士。伊利亚特不用想就知道，城中出事了。

　　她又听到卧室外的骑士的窃窃私语，说索菲娅召集了所有术者家族的家主。

　　伊利亚特和孤零零陪她在卧室的大鹰对视了一眼，下定决心要履行城主的知情权——她要去偷听全体家主的议事。

　　在这群骑士眼皮底下开溜其实不难。伊利亚特在这个宫殿里长大，小时候又经常玩捉迷藏，对宫殿复杂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几条暗道。而骑士成日在练武场里舞刀弄剑，对女人的心机一无所知。

　　她借口出卧室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就顺着卫生间的密道溜到了足足几条走廊远的地方，而那群骑士估计还在疑惑她怎么解决卫生解决得这么慢。

　　伊利亚特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和晃悠的侍女，先去了她平时见家主的主厅，没有人，她抬脚直往议事厅去。

　　通向议事厅的走廊黑漆漆的，也没有守卫。伊利亚特一边猜索菲娅不想让除了家主以外的人听到他们的议事，一边使劲裹紧了披风。这里太黑，她看了一下午“活祭”的资料，图文并茂绘声绘色，看什么都怕，小胆子遭不住。

　　她一靠近议事厅的大门，就听到索菲娅的骂声。

　　她为那些家主捏了把汗，索菲娅生气骂起人来，可谓六亲不认，连她这种心大的，有时都承受不太了。

　　伊利亚特把耳朵贴紧大门，开始听里面的讲话。

　　越听越心惊，伊利亚特的拳头握紧，指甲掐到肉里了都没感觉。

　　原来看似平静的伊利昂城，里面竟是波涛汹涌，人心不定。

　　往日里笑着与她说话的长辈，和和气气地与其他人共事，心里却是那么想的。

　　猜疑，不信任，愤怒。

　　原来伊利昂城和大陆的关系那么紧张，原来大家指望着她回到大陆……

　　伊利亚特消化着她偷听到的信息，冷不丁听见那个愤怒的家主要求大家支持“活祭”。

　　不行！

　　伊利亚特想到今天看到的资料，反对的念头直直地跳了出来。

　　她几乎立刻想要进去反对，但因为她是来偷听的，强行把这个冲动压了下去。

　　但当她又一次听到那个家主的声音，以威胁的口吻想让大家赞同“活祭”，伊利亚特拳头猛地松开，手抬起，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她这个城主，不同意！

　　那家主在喊完“没有反对就是赞同”一句时，料定没有人敢在大势之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满意地环顾四周，看着不同人的不同表情。

　　他想到，这一号召之后，他们家族定是这代术者的领导者，再也不用屈居于主位上那两座山之下。如果反攻大陆成功，他作为号召人，就是术者中第一位！

　　谁知半路杀出了伊利亚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少女身上，只见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呼吁的家主，在他面前站定，昂头直视毫不畏惧：“霍顿叔叔，您无权替我为伊利昂城作出决定。”

　　霍顿气笑了，他觉得小城主在这个时候强调她的身份，想要用她的身份压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不介意多陪她玩玩，好让其他家主看清他们信任的城主是有多软弱无力。

　　他假惺惺地堆起笑：“伊利亚特，我的城主，这个决定是为了让伊利昂更加繁荣，你作为城主听到这个决定怎么能反对呢？就该更加支持它啊。”

　　伊利亚特没有理会他突然的低声下气，她的态度并不因此软化，一字一句地念出今天下午查到的资料：“当初安德烈大帝东征欧德，只带了三千术者，其中有三百名亡灵术者。他们每人驱使二十具活祭而成的骷髅，一具骷髅可当十人战力。关键一战中，欧德大军十万，有六万是被亡灵术者消灭的。‘活祭’是强力不错。”

　　霍顿刚想赞同她的观点，伊利亚特就转过身面向了所有家主。

　　“但是！”伊利亚特铿锵有力地算了一笔账，“时不同今日，如今武器更加先进，一具骷髅最多当五人战力。而大陆上两国并立，人口茂密，每个国家皆蓄兵三十万以上，若有需要，征募民兵可达百万。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攻打，把骷髅做为主战力，其他术者为辅助，算上战损，最少需要三万骷髅，一千五百名亡灵术士，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之前只是粗略地想过，但经过精确估计之后的巨大数量，让有些家主脸色都变了。

　　伊利亚特回忆脑海中的伊利昂城志，继续道：“至上月结束，伊利昂城人口总计十三万三千四百余人，术者九万一千名。‘活祭’的原料只能是术者，如果要反攻大陆，需要牺牲伊利昂城三分之一的术者人口，四分之一的总人口。”

　　伊利亚特扫过其他家主的面庞，表情各不相同，最后她的视线定在了霍顿的脸上，质问：“霍顿叔叔，少了四分之一人口的伊利昂城，真的能更加繁荣吗？”

　　数十道怀疑的目光随着伊利亚特的质问射来。霍顿咬紧了牙，他倒是小看了面前的人了。

　　但对上骷髅数量的计算，他信誓旦旦：“我们不需要正面反攻。‘活祭’来的骷髅可以打游击战，游击战需要骷髅的数量会大大减少。只要每个家族凑一凑，就能凑出来！”

　　伊利亚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用脑中扎实的战术基础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想法：“霍顿叔叔，请您不要天真。游击战术是在我方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才能施展，反攻大陆是客场作战，游击战术成功率极低。就算成功，游击战只能作为政治谈判的筹码，无法击溃敌方的战线。我们伊利昂城仅有十三万人口，根本没有资格和大陆两国进行政治谈判。”

　　霍顿根本没想到，他想了那么久的说辞被一个小女孩轻易地驳了回来。他脸上表情惊诧，又久久不说话，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谈话战争中占了下风。

　　而一旦占了下风，就不是随便能翻身的。

　　伊利亚特向前一步，逼近霍顿，用他之前的话问回去：“霍顿叔叔，这些事情，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城主都能算清。您比我多活了几十年，总不能不明不白，就来这里煽动大家支持‘活祭’吧？”

　　戳中心事，霍顿倒吸一口气，感到自己的额头上有冷汗滴下来。

　　伊利亚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今日查到，不同家族的术者炼出来的骷髅战力也不同，像踪迹术法炼出来的骷髅最为强力，被炼骷髅的踪迹术者很多。而如果我没记错，您的识别术法家族是骷髅里战力最弱的。我想，我有理由怀疑您与那大陆的亡灵术者勾结，您承诺煽动其他家族，而大陆术者承诺保全您家族的实力，不炼或少炼您家族的术者，这样大家两全其美。您说，我的猜测合理吗？”

　　能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谁更合理一念便知。随着伊利亚特的层层深入，那十几道射在他脸上的目光，从质疑逐渐转成了无形的杀气。

　　“这……”霍顿的手在抖。

　　“不用猜测，这就是真相！”许久不说话的索菲娅再度站起，手指着霍顿，说出了她之前被打断的那一声骂，“你！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妄图牺牲大家成就自己，回溯水晶证据确凿！”

　　索菲娅这一声，算是彻底给他定了罪。

　　顶着十几个人的目光压力，霍顿意识到，今日自己一旦出议事厅的门，就生死由命了。他瘫倒在椅子上，抖如糠筛。

　　绝杀，伊利亚特呼出一口气。

　　细心求证，大胆推测，这是安格斯教给她的。

　　伊利亚特低头看了一眼瘫倒的霍顿，撇了撇嘴。当初答应做坏事时不怕，现在事发时却怕了。真正的小人，真正的虚伪。

　　她评价完，抬起头，看见尼古拉斯正温和地看着她。

　　自从上次剧院一别，她还没见过这个喜爱她关心她的尼古拉斯爷爷呢。于是伊利亚特回了尼古拉斯一笑。

　　她笑完的下一秒，尼古拉斯就弯下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臣礼，高喊：“请城主定夺！”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家主纷纷效仿，一时间，整个议事厅里只看得到十几个低下的头颅，还有震天的喊声，“请城主定夺”。

　　伊利亚特看到眼前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宣布了她的决定：“我宣布，撤销霍顿识别术法家族族长职务，关入城中心监狱，无期徒刑，以儆效尤。明日伊利昂执法组将会介入清查，一一为识别术法族内勾结外敌者定罪。其余家族，情节不至罪，但望收敛心思，专注伊利昂城的发展。”

　　只惩首恶，敲打其他，没有比伊利亚特这个决定更好了的。几个有其他想法的家族大大地缓了一口气，既感激伊利亚特的轻拿轻放，又不敢再有旁的心思。

　　伊利亚特顿了一顿，把每个家主的表情尽收眼底，留着之后分析。还没完，她宣布了下一个决定：“下个月，我将会启程去大陆，尝试与大陆两国正式建交。”

　　这简直是一个重磅炸药！

　　刚刚定罪的宣告出来，严肃的气氛就散了。这时伊利亚特一个去大陆的决定，让这个议事厅炸开了锅。

　　有人举手同意，有人举手反对，有人说要再看。

　　正在争论热切之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门，高喊：“不好了，大陆的术者和安格斯不见了！”

　　伊利亚特定睛一看，是监狱里的小守卫。

　　话音刚落，另一人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陆的术者绑了几个城里的术者，又挟持了港口的人，逼他们开船去大陆了！”

　　“什么时候？”加菲尔德急急地问道。

　　“半个小时前！”

　　“有快船吗，给我找几个人我去追！”加菲尔德提起刀就要往外走。

　　“他们船上有控风的术者，半个小时，已经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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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茫茫，音波浩渺。

　　家主们最关心的是术者被绑，当下纷纷告辞，要去族内查看情况。

　　伊利亚特一一允了。加菲尔德和索菲娅也要回去，到最后，偌大的议事厅就剩伊利亚特一个人。

　　伊利亚特一个人慢慢往卧室走，直挺的肩慢慢颓下。

　　安格斯就这么走了？

　　下午还和她说着话，她还想听申辩的人，就走了。

　　没有丝毫征兆。

　　卧室外的骑士都撤离了，只剩里德一人守在外面，伊利亚特无精打采地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卧室。

　　书桌上摆着一本《法典大全》，伊利亚特重重地坐下，翻开正文第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安格斯记给她的注意事项。

　　伊利亚特猛地合起来。

　　她愣了愣，双臂圈着，趴在了书桌上。

　　她今天这么威风，还没和安格斯说过呢。

　　少女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卧室里寂静无声，连大鹰都不动了，转着黑眼珠迷茫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半晌，伊利亚特面无表情地起身，捧起书，打开卧室门，把书重重地放在门外里德的手上，面无表情道：“帮我扔掉。”

　　说罢，又面无表情地关上卧室门回去了。

　　里德望着手上沉甸甸的书。

　　《法典大全》，是安格斯的书吗？

　　想到把它扔掉的命令，又顾及伊利亚特的安全，里德走出几步，把书给了远处的侍女，低声道：“麻烦帮我扔掉。”

　　侍女点点头，拿着书走了。一张纸片却从书里飘了出来。

　　里德眼疾手快地捡起。

　　两段话，第一段——

　　我的城主，我走了。

　　第二段是看不懂的文字。

　　里德盯着第一段文字，拿着纸条的手像被火烧一样。他手上下意识地用力，把第一段撕掉了。

　　看着手上的两张纸片，里德又盯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又手忙脚乱地把第一段文字的纸片藏在了口袋里，和那颗还没送出去的假牙放在一起。

　　又过了很久，卧室门突地拉开，伊利亚特走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问里德：“那本书扔掉了吗？”

　　里德答：“扔掉了。”

　　伊利亚特再问：“我扔错书了，我去捡回来，那本书扔到了哪里？”

　　里德答：“不知道。”

　　伊利亚特叹了口气，往卧室里走。

　　里德抿着嘴唇，终于问：“您能看懂这段话吗？”

　　里德把那张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的纸片，递到伊利亚特眼前。

　　伊利亚特随便瞄了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里德，你有桃花了。这是古文字，‘吾心悦汝’。用现在的话翻译，是‘我爱慕你’。”

　　里德不说话了。伊利亚特扯完这个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她不再看里德，直接关门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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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注定无人能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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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结束！
看清本文标签，甜文！爽文！都是暂时下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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