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丽莎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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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夸丽莎是个美人，丽莎也觉得自己是个美人，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镜子里看自己的脸，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之中。
但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丽莎觉得自己风头大减。
她的主人在镜子里看一个小女孩。
起初那个小女孩的影子淡淡的，看不真切。虽然她的主人无事时便坐在桌前看镜子，也不去看花了，表明她主人对镜中人的喜爱已经超过了她，但丽莎插花的时候瞄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影子，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但后来，她主人坐得越来越久，镜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丽莎慢慢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美貌受到了减损。
丽莎的美貌受到了减损，并不指她毁容了，或者变得丑了，而是相对地变得不那么漂亮了。因为大家都看到了镜中的那个女孩子，很明显，丽莎的美貌被比了下去。
大家口中的焦点不再是丽莎了，而是镜中的那个人。
大家都在好奇，镜中美丽的小女孩是谁，为什么他们的主人这么痴迷，能痴迷到一整天坐在镜子前看她的日常。
哦对，日常。他们这些仆人趁主人不在时大胆地看一眼，只能看到一个静止的画面。而当丽莎的主人坐在镜子前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影是会动的。丽莎每日在镜旁插花，她的主人都会在镜子前，她偶尔看一眼镜子，就能看到那个小女孩在吃饭睡觉聊天看书，做着最日常的日常。
丽莎不明白这些无聊的影像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说主人被镜中的女孩迷住了。毕竟单相思的男人，哪怕是那个女人最无聊的事情都想知道。
丽莎不相信，她觉得她那个像天神一样的主人不会做这么廉价的事情，一定是镜中的女孩施了术法，蛊惑了主人。
说到术法，丽莎的眉头必须皱得紧紧的。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术者，她觉得术者像老鼠一样阴暗肮脏，不知道会躲在哪个地方，用术法毒害他们看不顺眼的人。但她最逃不脱的还是术者，因为她的父亲就是术者。虽然她是人类，没有继承术者血脉，但她身上还是带了一半肮脏的血。
但如果她的父亲不是术者，她的父亲就不会被带走，她的母亲和弟弟就不会吃不饱饭，她也不会为了卖身为仆人的一笔钱来这里，就不会见到她的主人。
她的主人，是她见过最气派的男人。丽莎之前生活在森林旁的小镇里，见过最高级别的人是镇长，镇长高大威武，镇里的人都听他的，但镇长远远不如她的主人，连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她的主人令人害怕，他多看人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他从来不笑，最多是皮笑肉不笑，每当他这么笑，就代表有人要受惩罚。他命令一句话，仆人们便战战兢兢地去完成，生怕惹怒了他。
这么一个人，大家都怕，丽莎却不怕。
丽莎每天起床，坐在她自己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容颜，想到她主人那一看就很薄情的嘴唇，沉沉的幽黑眼眸，她就羞红了脸。
因为她认定她的主人待她和其他仆人不一样，他喜欢她。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讲起。
丽莎为了钱卖身为仆人，蒙着眼坐在马车里穿过了森林，来到了她主人的高塔。
一望无际的森林里，只有这一座孤零零的高塔，她的主人选在这里安家，丽莎觉得是浪漫气息的表现。
她的主人从不下高塔，十几层的高塔，他只在最高两层走动，最高层是他的卧室兼书房，第二高的则是花房。剩下十几层，都是他仆人的住所。
在这个茂密森林里的孤塔，主人的衣食住行，都靠着上百仆人来解决。
丽莎被教导了基本的准则，就被分配去了花房。花房里只种一样花，就是奥德修花，这是一种极其小众的花。之前，其他人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养不活，最多发个芽就枯萎，每个人脸上都是大难临头的惊恐，生怕主人某一天怪罪下来性命不保。丽莎来了之后，花房的人便喜笑颜开，因为丽莎能养到它们开花。
丽莎想，之所以她能养活它们，可能还要感谢她被带走的术者老爹，毕竟这花是她老爹最喜欢的，没带走之前天天和她讲该怎么养护。
丽莎第一个月就安安分分地在花房养花，奥德修花长得快到惊人，一个月便开出花来。
于是，丽莎就见到了下来看花的主人。
主人看到花房里一片洁白的花，惊奇地问是谁种的，丽莎当然被推了出来。
她对上主人似笑非笑的眼睛，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动。
第二天，主人就吩咐下来，让丽莎每天送一支花上去，插到书桌镜子旁的花瓶里。
大家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丽莎，纷纷恭喜她获得了主人的青眼，夸赞她美貌的声音也多了起来。丽莎因为她的术者老爹的缘故，从小受到的歧视偏多，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不由得飘飘然。
那一天，丽莎穿着她最好看的一套衣服，送了第一朵花上去。主人端详着那朵洁白的花，留她下来问她的身世。
当她讲到她的父亲是术者的时候，虽然她的主人在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愉快，当场就带着笑夸奖了她种花的辛苦。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因为父亲被歧视，还受到了赞美。受宠若惊的丽莎，心里有颗不一样的种子在发芽。
后来其他仆人又和她讲，夸奖她的那个笑是主人第一次真正愉悦的笑，主人因为她而改变了等等等等。总之，这下每个人看到她都要尊敬一分，连她刚来时候教导她、总是板着脸的老仆妇，见到她也用谄媚的笑在脸上堆出一朵花。
后来丽莎就天天送花上去，有时主人留她下来问问外面的情况，有时她插完花就直接下来，日日相见，丽莎对她主人的心动更深了。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影子，她主人开始长时间地坐在镜子前。
有一天，她又被主人留下来问话，不过这次不是关于外面的情况了。
她主人随意地靠在雕花木椅上，价值连城的椅子被他坐出了不值一提的感觉。他在丽莎的脸上打量着，半晌问：“是不是有很多人说你长得很好？”
这是第一次丽莎的主人说起别的话题，还是关于丽莎的美貌。丽莎心里激动不已，但勉强压抑住了自己。
“是有很多人啦，但他们肯定只是随便夸夸而已。”丽莎故作谦虚，脸上却是压不住的得意。
“哦？”
丽莎以为她主人不满她被很多人喜欢，吃醋了，连忙表明她的衷心：“但是我一个都不喜欢！”
“你不喜欢觉得你长得好看的人？”主人奇道。
“当然！”丽莎为了安抚她的主人，信誓旦旦，“女孩子都不喜欢只贪图外表的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她们喜欢能懂得自己独特地方的人！”
就像主人懂她一样。丽莎补完了后半句。
“独特的地方？”她的主人听完她的话，看向镜子，似乎是仔细回味了一番，粲然一笑。
丽莎觉得她的主人懂了她的暗示，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了。
以后她上去送花插花，会故意插得慢一些，好留得久一些。她的主人虽然只看着镜子没有和她讲话，但也没有生气，丽莎就觉得这是他默认他们更长时间的相处了。
有的时候，她能碰见主人拿着另一面小镜子照着他自己。
偶尔他会问问丽莎：“你觉得，现在我的样子女孩子会喜欢吗？”
丽莎则羞涩地回答：“会的。”
事业和爱情不能两全是一个永恒的定律，在丽莎身上也一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丽莎发现了一个问题。
慢慢地，她养的奥德修花一束一束枯萎了，刚发芽的也不再长了，还活着的那几株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有生气。哪怕她再怎么用老爹的方法精心呵护也没有用。
她有些慌了。
有次，她送花上去，主人也发现花不太精神，她试探地说最近花养的不太好，如果救不回来，每天的花可能要停一段时间。
主人没有怪罪她，他盯着镜子，漫不经心道：“那就停吧。”
丽莎又委屈又难受，委屈她的主人只看着镜子缺不关心她，难受的是她的花没了，她就不能这么频繁地见到她的主人了。
这些花是她每日见到主人的根基，也是主人对她喜欢的源泉，丽莎回到花房，看着花渐渐地凋零，就像预见她的爱情渐渐凋零一样心痛。
花的存货一天天减少，镜中女孩一天天清晰，她的主人坐在镜前的时间也一天天延长。
大家惊叹于镜中人的美貌，丽莎仍然被捧着，但始终没有之前那么热情。
丽莎觉得自己风头大减，她要主动做些什么了。
最后一支花了，丽莎送上去，第一次主动开口：“明天就没有奥德修花了，我明天需不需要上来？”
主人都没有看她一眼，冷冰冰的话，轻易地决定了她的归宿：“没有花你为什么上来？”
丽莎疯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一寸一寸地打量自己的脸。
大眼睛，高鼻梁，深邃的五官，人人都夸她美丽。
她的主人凭什么只盯着那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女孩！
丽莎觉得她的主人一定是被术法蛊惑了，才被一个小女孩迷住了心神。
只要她把镜子打碎了，就一定可以破解术法，让主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于是现在，丽莎站在上顶楼的楼梯前，重新回忆了一遍这三个月的事情，她的眼中充满了斗志和怒火。
她打听过了，每隔半年，她的主人就会出森林几天。这几天顶楼的仆人只在固定的时间去打扫，其他时间顶楼是没有人的。
昨天，她的主人就不见了，高塔的总管和仆人们说，主人出门去了。丽莎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这正是她打破镜子的好时机。
丽莎鼓起勇气，四下望望没有人，轻又快地上了楼。
顶层果然没有人，丽莎一眼就看到了那面镜子。
丽莎走到了镜子前。
她每天送花，只敢悄悄地瞄一眼，并不能正大光明地盯着镜子看。
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了，便狠狠地看着镜子。比她丽莎好看？她就要找出这张脸的缺点。
她看了又看，没有找到。她偏头看向正常的镜子，却发现自己嘴有点大，皮肤太粗糙了。
对方的缺点没找到，自己的缺点却找到了。
丽莎怒上心头，手一使劲，桌上映着少女影像的镜子猛地倒地，发出哗啦一声响。巨大的镜片碎成四分五裂，少女的影像也不见了。
想到术法解除，她的主人能重新回到她身边，丽莎心里无比痛快。
她却没发现，床边有一道暗门开启了。
高塔的隔音很好，顶层的声音下一层是听不到的。丽莎忍不住又往镜片上踩了几脚。
“谁允许你砸碎的！”脆生生的声音含着怒气。
丽莎一惊，回头，发现是一个还没到她肩高的小男孩，她从来没在塔里见过。
她还沉浸在镜子破碎的狂喜中，哪管他是谁，开口刚想说一句“小屁孩不要多管闲事”。
下一秒，她的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眼睛往下一看，哦，她的喉咙从中间成了两节，血都没有飚出来，就在空中凝成了血滴，射回了她张开的嘴里，干净利落，没有污染比一百个她都贵的羊毛地毯。
丽莎死了。
高塔的主人费力地坐上对现在的他来说过高的雕花椅，手一抬，破碎的镜子拼了回去，摆回原位。他敲了敲桌上的水晶：“有个不知好歹的老鼠上来了，我顺手清理了。拖下去，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高塔总管没有感情的声音传来：“收到。”
高塔的主人，现在也是一个小男孩，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面镜子。他看着在图书室里查资料的女孩，想到他盯上的那个猎物，嘴角勾起，如果成功，他就再也不用隔着镜子看她了。
小男孩望着窈窕的身影，痴痴道：“我找你找了好久啊，我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丽莎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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