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城法和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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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殿里的中心是伊利亚特，但随着安格斯父亲闯入，一声突如其来的怒问，蓦地打破了这一格局。
所有人都看向安格斯的父亲，伊利亚特也不例外。
她不依不饶地向索菲娅表达了对真相的诉求，而索菲娅似乎终于被她说动了，准备让她知晓一个答案。她的心情，也由之前的激荡、委屈，转变为准备好承受所有的真相。
伊利亚特想，只要能让她知道一些故事，能让他们把心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分一点给她，好叫大家都不用那么累，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至于她知道了那些故事之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无助绝望，会不会因为责任压力的转移而每日心事重重，她都无所谓的。
伊利亚特心里有个声音——
加油呀，小伊利亚特。
这是她小时候，每当因为困难想要放弃一些事情的时候，周围的大人常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伊利亚特定下了心，准备迎接大人们的困难。
但是，安格斯父亲的闯入，无疑打断了这个郑重又严肃的责任传承。
之前是人的算计，现在或许是神的算计，注定不让伊利亚特如愿。
安格斯父亲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宫殿守卫拦不住他。索菲娅面上没有慌张，似乎早有预料，背过手面色淡淡地向守卫长使了个眼色，守卫们便退开了。
安格斯父亲大步走向索菲娅，平日里他定会笑着先对伊利亚特行礼，这次他却顾不着了。他在索菲娅面前还没站定，便是劈头盖脸一句：“我儿安格斯是亡灵术法族唯一的继承人、伊利昂城城主的老师，海外归来，品行优良，每日辛劳为伊利昂城贡献学识，他凭什么进了监狱！”
索菲娅的眉毛如寒霜里的剑，又冰又冷，仰头对着安格斯父亲，丝毫没有化开的迹象：“安格斯通外敌，妄图扰乱城内的平静，入狱是应该的。”
伊利亚特平静的心被安格斯入狱这个消息占据了。
安格斯？通外敌？
不可能！她的安格斯老师，虽然有时对待一些特定事物的态度很莫名，但他对伊利昂城，她敢确定，她的老师不想害伊利昂城，他很喜爱它，珍爱它，不会想去破坏。
安格斯父亲是绝对不满意“通外敌，妄图扰乱城内的平静”这个解释的，他认定是索菲娅的错判，或者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的儿子蒙受了无谓的冤屈。
安格斯父亲的眼神笃定极了：“安格斯是亡灵术法族唯一的族长继承人，他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理由去通外敌！”
索菲娅冷笑一声：“怎么没有理由，为了他黑心的同胞！我昨日抓到的人就是大陆的亡灵术者！”
安格斯父亲很显然知道昨日的骚乱，听到“大陆来的亡灵术者”这几个字，他的瞳孔明显地缩了缩。
“昨日的事件，是大陆的术者？”安格斯父亲不敢置信。
索菲娅如剑一般的眉毛，刺得锋利：“怎么不是！”
伊利亚特也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砸得愣住了。
昨天的水幕事件，是大陆的亡灵术者？还和安格斯有关？
那些听起来就刺耳的语调，让人不安的氛围，也和安格斯有关？
伊利亚特想向索菲娅确认这些的真实性，却急急地撞进了索菲娅冷静又寒寂的眼神，那是伊利亚特很少在索菲娅脸上见过的。
索菲娅望向伊利亚特，只有余光分给了安格斯的父亲。索菲娅开口，既是宣告又是确认：“至于伊利亚特老师的身份，安格斯一介叛徒，自然承担不起！”
索菲娅的眼神仿佛在说着，我说的话，你不得不信服。
伊利亚特想起了之前那些事情。
安格斯陪她去剧院时看到的骷髅，她去安格斯家看到的那只猫。
她记得那时候她害怕，问安格斯，会不会害伊利昂。
安格斯抱她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说，不会的。
她便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青年，那个散发着温暖的青年，她喜欢的像月亮一样的老师，不会是她的敌人。
她也以为安格斯和那些人会停手的。
她本以为昨天的骚乱，是巧合，或者是恶作剧，又或者，像以往在伊利亚特身边发生过的一样，是城中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做的，为了扰乱她或者扰乱索菲娅。
没想到还是那些人。
索菲娅说，那些人是外敌。
长辈们积年累月下来的权威，很难让伊利亚特不去相信。
外敌……
那些人……真的是外敌？
安格斯，他真的通了外敌？
少女黑色的眼眸本来是温柔的坚定，现在却闪动着迷茫。
少女是迷茫的，但是安格斯父亲却并不迷茫。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家儿子会做出通外敌这种事情。这是他一步一步看着成长起来的少年，从牙牙学语到成熟懂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令人骄傲的儿子，从骨子里就是正直和善良的。
安格斯父亲再次笃定：“安格斯绝对不会想破坏伊利昂城的，一定是哪里审问错了！再说，从大陆来的术者早已和我们不是一条心，或许他们挟持了安格斯，或者用什么诡计控制了他！”
索菲娅对安格斯父亲的固执怒极而笑，反问：“您是在质问伊利昂城的执法程序？”
安格斯父亲被索菲娅极有气势的一问噎了一下。他顿了顿，语气没有那么强硬，但还是坚持道：“人不是术法，不可能同术法一样万无一失，中间可能有某些环节出了一些误会。”
“误会？”索菲娅反问。
“对，误会。”安格斯父亲不卑不亢，说出了他的目的，“既然犯事的人都是亡灵术者，我作为亡灵术法家族的族长，自然有权利去处理家门败类。请您让我亲自去审问安格斯和那些大陆术者，给您和伊利昂城一个交代。”
“亲自审问？大人，您与罪犯安格斯是父子关系，城中安危为先，我是万万不敢让您去审问的。”面对安格斯父亲的请求，索菲娅没有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安格斯父亲没想到索菲娅果断地拒绝，慌乱了一瞬。他略一思索，面容严肃地保证道：“我的审问可以让任意第三人监督，如果证据确凿，安格斯确实通敌叛城，我绝不会包庇！”
索菲娅并不让步，搬出城中法规：“伊利昂城建城便有公约，城法大于家法。如今安格斯身犯叛城罪，您也无权以家法处置的名义审问犯人。如今城中司法已理清罪行，您更不能再次审问。”
建城公约是建城法律的基本，当初几大家族的公约，无人可违背。
搬出了建城公约，索菲娅表明了她铁面无私，在她那里，无歪理可讲，无他路可通。
安格斯父亲喉结滚了滚，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还是想为儿子争取一线生机。
术者寿命可达百年以上，安格斯现在才是青年，如若余生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监狱度过，那会是多么绝望。
他来之前便想好，如果用理不行，便用情。
亡灵术法家族建城之情，他一族之长之情。
哪怕亡灵书法家族从此不再作为城中主事之一，哪怕他不再当族长……
安格斯父亲脸上老态慢慢显现，本来意气风发的一族族长，此刻显出了颓唐之色。
他膝盖一软，便要跪地，用自己这把老脸换儿子一个生机。
伊利亚特却在此时突然出声：“索菲娅！我经历了昨日的骚乱，并且那时就在安格斯身边。安格斯不像是策划人，这件事情可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请让我跟着安格斯父亲再去审问一遍，查明真相！”
伊利亚特慢慢站了起来，从主位的台阶往下走，朝索菲娅走去。层层叠叠的繁复裙裾拖在了地上，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缓缓滑动。
少女眼中的茫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果敢和坚决。
她想，她之前相信安格斯，他说自己不是敌人，现在又得相信索菲娅，她说安格斯是敌人。
两个人，她到底该相信谁呢？
她想，这次，她谁也不信了，她想自己去看，自己去判断。
索菲娅见到安格斯父亲犹豫软弱的脸色，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偏是最令人头疼的小姑娘插了一脚。
她面有不虞，但对着明明年幼，却裹在成熟繁琐礼服里的伊利亚特，终究发不出火。她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轻轻地呵斥：“伊利亚特，这是城中的执法，不要闹。”
伊利亚特走得慢，但总归走到了索菲娅面前。
对比索菲娅高挑的身材，伊利亚特显得小巧玲珑。扎着马尾，脸上白白嫩嫩的，没有一丝岁月留存的痕迹。
她这么小小一只，却仰头直视，不偏不倚地对上索菲娅的目光。
索菲娅的目光里有谴责。
伊利亚特迎上目光，深呼一口气——
“索菲娅……”她接着说，“我是城主，我就是城法。”
“伊利亚特！”
索菲娅将要发作，之前一直抱着大刀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加菲尔德，打断了她的怒喝：“昨日我把佩里从亡灵术者那里带出来时，他和我讲那群人手里有个奇怪的东西。我等会儿和伊利亚特他们再去审问一遍吧，要让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加菲尔德古井无波的眼神平视向索菲娅，如同一座山，镇定得把索菲娅一腔怒火压了下去。
索菲娅一甩衣袖，气冲冲地朝殿外走去：“随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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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内。
惨白的光照着地面，监禁室里的人就像一座雕像坐在床上，如果不是轻轻的呼吸声，定会觉得监禁室里没有了活人。
那仅剩的光却突然被一个东西从窗外遮挡住。
是一只由骨骼组成的猫。
那只猫松了松骨头，发出嘎啦一声脆响。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
猫开口：“好久没和别的术者对付了，真是有点怀念的难缠啊。”
这开场白无人回应。
猫尴尬地笑笑：“对不住，本来不想把你弄进来的。可是那几个术法联合在我的脑袋上一按，有些记忆就出来了。”
还是无人回应。
猫接着说道：“还好我带了块石头在身上，能破那几个人的术法，我马上就能出来了。等我出来，我也能救你出来，我们这马上得走了，要不然全得完。”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等我一天。”
猫皱了皱不存在的眉头：“多等一天就危险一天，我的小少爷。”
他说：“你和我的父母报个平安，说不要为我担心，我自有出路。然后，等我一天，我要亲自和她解释。”
猫急道：“快走才是真的，命没了就全没了！”
床上的人又不说话了。
猫等了很久，终于妥协：“好吧，一天就一天。不过，你要等谁？”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零零碎碎的光影移到了他的脸上。
“我要，等我的城主。”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城法和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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