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城主！》七韶

13、交锋

　　安格斯的话其实没什么道理。图书室本就是城主宫殿内的公共场所，可以随便出入，哪有私人不私人的道理？

　　但安格斯就是站在门口笑着，笃定地宣布他的地盘，而里德也在门口停下，望向安格斯，目色沉沉。两人一个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相对无言，僵持住了。

　　伊利亚特朝书桌蹦几步，没有听到其他脚步声，疑惑地转头，发现只有自己一人进了门。

　　她看到她的老师唇边带笑，一手抱着书，淡青色长袍衬得他肤色白皙，浑身上下没有珠宝点缀，却像宝石一样压着又映出隐隐的光来。

　　若说安格斯算贵族公子像宝石，与他相对的里德，则是重剑无锋，轻易不出鞘。

　　看见对视的两个人，伊利亚特想到最近教的《宫廷女性礼仪守则》，安格斯轻声慢语地教导，遇到其他两人对话的情况，一定要等他们讲完事情，不可插话。

　　于是伊利亚特掰着手指，脑子里的摆钟一摇一晃，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安格斯就那样气定神闲地笑着，如同老猎人般，看着必入陷阱的猎物，袖手旁观不紧不慢。

　　里德把视线转向伊利亚特，看戏的少女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目光始终在她的老师身上。他的喉结上下滑动，重剑无锋，却有了出鞘的迹象。

　　暗中交锋，谁先自卑，谁先落败。

　　伊利亚特把两只手都合上了，正正好好十分钟。整整十分钟，她把安格斯身上长袍的花纹分析了个遍，此时眼睛转悠着，想着，偶尔不管一次礼仪守则，好像应该大约也许没什么问题。

　　伊利亚特正要开口，却听到熟悉的里德式“嗯”。

　　伊利亚特没听到安格斯的圈地宣言，她揣着一肚子疑惑，糊里糊涂的，里德在嗯什么？安格斯刚刚有说什么吗？

　　但里德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便消失在图书室门口。伊利亚特莫名从背影里看出形单影只的意味，离开时只有身边长剑作伴。

　　安格斯的长睫微翕，遮住眼眸中的暗光。他转身关上图书室的门，见一脸好奇的少女正仰头看他。

　　少女迎着光，像只小精灵：“你和里德说了什么呀？”

　　安格斯心情不错，眼角荡出笑，狐狸似的逗起伊利亚特：“上课表现好，就告诉你。”

　　又是一根胡萝卜，伊利亚特转着脑袋思前想后，想不出里德离开的原因，决定接受这根胡萝卜的诱惑。

　　安格斯上课才一月，就逐渐摸清楚了伊利亚特的秉性。他讲些知识，再讲些关于这些知识有趣的故事，不知不觉间，伊利亚特就学完了今日的份额。

　　等安格斯讲完例行的“海的那边”小故事，伊利亚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袖子，想听他对里德讲了什么。

　　安格斯被伊利亚特扯得转身，笑吟吟的，一只手还搭在书桌的书上：“我说图书室是我和你上课的地方，里德就走了。”

　　“真的？”伊利亚特不敢置信地放开安格斯的袖子。

　　图书室虽然是安格斯给她上课的地方，但里德也可以进来看看书的。里德转身就走，难道是怕打扰到她和安格斯？

　　伊利亚特不扯袖子了，安格斯转身收拾好书，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整理完，他再转身，向本就只有一臂之远的伊利亚特靠近。

　　依旧笑吟吟，却是逗弄：“假的。”

　　伊利亚特还在想着里德突然离开的原因，没防备她的老师走近，再走近，近到两人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然后用两个字轻巧地推翻了她的假设。

　　假的！伊利亚特头顶上炸雷，心里也炸雷。明明才教了她一个月，安格斯都学会逗她了！

　　伊利亚特两颊鼓得像只仓鼠，在心里给自己加戏，她怎么是这么个小可怜！长辈严厉，老师无良，刚效忠的骑士还转身就走！

　　气鼓鼓间，伊利亚特的头顶传来青年轻轻两声笑。

　　下一秒，伊利亚特就感受到了腰上青年清冷的手，把她拉进温热的胸膛，然后是胸腔中笑声的微微震颤，不冷也不热，是与她一样的温度。

　　伊利亚特的脸颊几乎是一瞬间地变红，她的老师在抱她！

　　伊利亚特的鼻尖正顶在长袍下的衬衣扣上。离得太近，那颗扣子她看不清晰，却能用鼻尖感知它的圆润与精致，还有从扣子后面传来的皮肤温度。

　　扣子的主人没有解释他突兀的行为，反而低低地提问，细声细语，就像一个老师耐心地考问着学生：“我教你术者知识的那天，最后给你讲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伊利亚特记得每个故事，教术者知识是第二天，第二天的故事剧情，是勇敢追求爱情的少女，摆脱父母的指婚，与心爱的骑士私奔了。

　　伊利亚特艰难地抬头，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

　　那眼睛真好看，浓浓淡淡，该深的地方深，该浅的地方浅，像是有风有云有雨，一齐翻滚坠落，坠落到深渊底处，激起深色水花，惊动了湖中巨兽，于是山雨欲来，狂风大作。

　　逆着光，她看不清老师的表情，只觉得眉间似有烦忧，那笑让人心醉神迷。

　　伊利亚特颤颤巍巍：“记得。”

　　可是，那个故事，又怎么了呢？少女的眼中泛出疑问。

　　伊利亚特感到，一只附在她腰上传递着冷意的手，慢慢移到了她的脑后，像是在抚摸小动物般梳理她的头发，珍惜又怜爱。

　　她的耳边还有青年温柔的叹息：“你怎么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成年了……哪怕又被叫孩子，伊利亚特却一点气都生不出，只是想反驳。

　　安格斯蓦地放开手。

　　伊利亚特没了安格斯的温度，对着他的眼睛，呆呆地愣住，怅然若失。

　　少女失了魂，青年的魂在少女身上。

　　安格斯垂眼，突地想到，眼前少女这幅样子，只有他见过，没有其他人。就算是迷雾难寻终点，他也是走在最前的。

　　只要有耐心，便可成为最终的赢家。

　　仿佛破云见日，眉间忧愁缓缓散去。

　　他变成了之前逗她的模样，笑眯眯的：“老师的拥抱，这是给认真听课的奖赏。”

　　伊利亚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她还回味着青年的拥抱，温暖干净，那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心脏酸酸涨涨，品一品却是甜的。

　　一颗种子从心底破土，小小地滋长。她期期艾艾喊道：“安格斯。”

　　“嗯？”安格斯一向好脾气，对她总是有求必应。

　　“如果我以后表现好，你能再给我这种奖赏吗？”伊利亚特的脸还红着，原本的她向安格斯提多少个要求，都不会意识到过分，今天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我喜欢你的拥抱。”

　　安格斯闻言，怔了一下。

　　水晶灯还未亮起，下午的微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秀气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暗光通过他的睫毛，碎在他的脸上，斑驳跳跃，跳出他一瞬间的心如乱麻。

　　随即他眉眼弯起，认真地承诺：“当然。”

　　像长夜流光，星空烂漫，刹那中有春暖花开 。

　　伊利亚特抬头痴痴地仰望着，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她的老师，今日似乎格外地美貌。

　　水晶灯缓缓亮起，一室温暖如烛，若有似无的感情在期间流动，发酵。

　　室外则是抱剑倚墙的骑士。

　　见水晶灯亮起，他立定站正，低头检查一遍自己的穿着，像排查军情一般确认无误，他咳一声，笨拙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里面是笑意满满的青年，他一手开门，一手拉着面红耳赤的少女。

　　“怎么了？”

　　“下课时间。”

　　“好。”

　　眼神一对上，三句话，各四个字，火光四溅，又是一次交锋。

　　安格斯把少女的手放开，轻声一句“再见”，分外地撩人。

　　伊利亚特垂着脑袋，不敢看安格斯，瓮声瓮气，也道了一声“再见”。

　　少女和她的老师就此分开，但显然少女的心还在老师身上，她悄悄地抬头，目光不移，望着安格斯的背影慢慢远去，嘴上还挂着笑。

　　里德的手放在佩剑上，捏紧。

　　无论私底下有多少暗流，伊利亚特一概不知，她只过着她最喜欢的悠闲生活。清晨的风吹过窗边，伊利亚特按掉一遍遍放录音的闹钟，跳了起来。

　　每周伊利亚特都有固定一天的休息，平时都是去找奥利弗玩的，今天也不例外。

　　奥利弗鬼鬼祟祟地把伊利亚特带到一间小木屋前，让强要跟着的里德看门，一闪身同伊利亚特进了门。

　　木屋内是交响乐团少年少女们，他们组成了临时的侦探小分队，决定自己找出破坏乐会的凶手，此时正在小木屋里叽叽喳喳地商量可疑人选，方便后面调查。

　　亡灵术法家族的人不多，他们提出的人选却多得眼花缭乱。

　　有说是被乐团拒绝的那个亡灵家少年，操纵来报复，还有说是乐团里有个少女很熟的长辈，想给他们开个玩笑，更有说是经常出现在亡灵术法家的那只猫，因为它黑漆漆的，看起来就邪门。

　　众人七嘴八舌，没有争出个所以然，伊利亚特左听听，右听听，觉得都有道理，又都没有道理。

　　有个少年，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站在暗处，静静地听他们讨论。讨论陷入僵局，大家都在努力思考，试图找出最可疑的人选时，他站了出来。

　　“是安格斯，我住在他家隔壁。音乐会前一晚，我睡不着半夜起来，从窗户旁边望见，他在门口和三个陌生人交谈。”少年的术法是识别，作为识别术法者，他被家族练成一副好眼力，他回忆着那时的场景，轻轻摇头，“那三个人的穿着不像伊利昂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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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格斯碰到情敌，心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