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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遗书 ...

  •   第五十四章

      “你先下楼。”
      听邵晋成在电话里说完这句,风堂套上外衣便推门下去了。

      市里最近退了水位,江面晚风吹来,常携带一股潮湿之气。他手指才抹过落地窗玻璃,都能感觉表面起了薄而润的白雾。

      邵晋成环视一圈屋内,把鲜果切盘放到桌上,取下围脖:“柳姨不在家?”
      “开会去了。”风堂光着脚嫌冷,坐到沙发上穿干净袜子。

      邵晋成点点头:“嗯,还记得上回跟你说过风准的事吗?”
      “人还没抓到吗?我打电话问过封路凛了。他就说是他一直派人跟着,那天刚好查到了……我不信。他绝对是‘恰好’把关卡设在了那条道上。”风堂洗完手回来,长吁一口气,“封路凛如果早就插手过我家的事或者盯上我,那他跟风准肯定有过接触。”

      风准醉驾逃逸也有七天了,整个支队都在搜捕。因为未伤人,暂时引起不了太大动静——但风堂知道,交警分局早就闹翻了天。

      见邵晋成沉默不语,风堂将绒毯往身上裹紧了点:“我不急,你们也别太慌。尽力追捕,总会有个结果的。”

      邵晋成失笑,捧过风堂倒好的热茶,摇摇头:“你看看你,总是不紧不慢的。我知道你对风准的感情有亲情也有恨,但是……”

      “没有了,”风堂像被一拳打上棉花心,“都过去了。”
      “至于封路凛跟风准的接触,我们查到了这个。”邵晋成说完点开手机文件,把扬声器移至风堂耳畔,“听听看。”

      风堂睁大眼。

      “封警官,你开始又是为了什么接近他,胁迫他,你忘了?我来提醒你……”
      “我想要他,我就要到了。冒个险算什么?风准,你以为你能威胁我?”
      “我要、我要看你们越陷越深,越爱越疯,最后我要把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你是——”
      风堂拿过手机,默默地按了转发,将这一条录音发送到自己的微信上。一系列动作完成,他锁了屏,皱眉道:“你们怎么搞到的?”

      邵晋成说:“风准录的。他电脑被人‘拿’了点东西,卖给我了。”
      “我不太想听完。没什么对封路凛不利的言论吧?或者封路凛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风堂问。
      邵晋成揉揉他后脑勺:“没有太多。我们收了底盘,签了合约,不当的都剪了。”

      “那行……谢谢成哥。麻烦了。”风堂捏一把自己手背,盯着那红印发呆,“自从我和封路凛好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风准的事情,我这边和封路凛一起继续跟进,有动静互相通知。”
      “不麻烦,你是弟弟。”

      邵晋成年过三十的人了,被小辈这么谢反而有些不习惯。他站起身收拾好公文包,接了个电话,说现在得赶去城西开个会。

      风堂送他出了屋,又去拿了把伞,一路送到小区门外。
      风堂叫住邵晋成,说:“对了,我托朋友给小海带了点儿乐高,还有个摩托拼叠模型。回头我给送家里去。”

      “又给小海买东西?他太多了,你留给文雀吧,”邵晋成边笑边后退,“或者你自己玩?”
      下雨了,风堂眼前雾蒙蒙的,他张张嘴,心情忽然好起来:“我不是小孩子了,成哥。”
      “风堂,”邵晋成顿住脚,认真地喊,“你要记住一件事。”

      他抬眼:“嗯?”

      “在我眼里,柳姨眼里,风叔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你不该去隐藏自己的不开心、歇斯底里,甚至不该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好。”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以后也是未知的。在我面前,在柳姨面前,或者在封路凛面前……做自己吧,好吗?”

      风堂又答“好”,但音量并不太大。他也不知道邵晋成有没有听见,站在原地目送兄长远去。有时他会想,邵晋成和风准一样都是哥哥,一个有血缘,一个没血缘,怎么对自己的情谊就差得那么多?
      人与人之间,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不同,命运才变得如此戏剧化。
      他看着邵晋成撑伞离去的背影,看着那辆停在门口安静的轿车,想起每次封路凛离开时也必定会经过这一条道路。

      风堂眼里溢出一种难言的温柔。他用手指触过雨滴,又湿又滑。
      他塞着耳机,设备里正在循环封路凛和风准说过的话,听着并不觉得刺耳。

      风堂仰头看天,感觉宽阔敞亮不少。

      其实他和封路凛说开之后,这些本该尘封起来的交锋又有什么好顾忌……这些话就像封路凛问自己“晚上要吃什么菜”,说“宝贝你睡觉姿势好奇葩”,没什么区别。既然已经再次接受了过往,那他就担得起对封路凛的责任。

      开车去交警支队接人,风堂涉水过了桥底,也不心疼底盘浸水了。

      窗外的街道边,四处有人摸鱼抓虾,苦中作乐。前几日,第四支队执勤下班后,封路凛穿着便装,挽着裤腿,领一群小伙子在江岸线上握了好几斤的鲫鱼。

      一回家……给风堂烧了个鲫鱼豆腐汤。
      当时风堂脸红了一下,怒骂:“太淡了!不吃。”

      封路凛抬眼瞧他:“你还挺难伺候?说,到底为什么不想吃,这么香,我看你眼睛都快掉进去了。”
      风堂捂住脸,说:“这个菜的功效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别跟我装蒜,不然我今儿不让你上老子的床!”

      后来风堂还是憋着吃了……发生的事情暂且不提。

      等他到交警队的时候,封路凛还在加班,正好在门口处理一位货车司机。说是超载又超高两米之多,被市民举报,直接被交警队逮了个正着。

      封路凛还穿着雨靴,靴子的线条将颀长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
      他拂了把额间雨水,手指翻点罚单,皱眉道:“几根绳子固定十几个装满货物的转运袋,超高两米,这么扎眼,不抓你抓谁?”

      “想多赚点钱嘛,交警同志。”司机哭丧着脸,“我以为这么冷的天,这么厉害的雨,你们不会出来。”
      不出来……不出来还上什么班。

      一遇到这种需要说教的司机,封路凛的话就变得多起来:“多赚钱也不能这样,倒了怎么办?倒了没大事,后边儿车辆急刹引起连带事故怎么办?你脱得了责任?”
      司机没话说了,老老实实签了单子。

      封路凛也不多做纠缠,转身把po机扣回去,警棍插上腰间,一扬下巴:“小白,来招呼着把音录了。”

      白仰月先逮着的人,就得负责完整个流程,他从旁边蹿出来,点开执法记录仪,朝封路凛点头:“凛队,放心交班吧,这里有我们就成!堂哥等你好久了。”
      封路凛望着头顶的阴雨天,放松地长叹一口气。

      工作之余,应酬之余,也只有和风堂相处的时候算得上完全放松了……

      那天市内防洪抗洪表彰大会,上面有关部门还专门给交警、消防支队单独开了一场,锦旗、表扬多得数不清……因为休息站的设置,连带着邵晋成他们团支部也得了奖章。

      不过那日封路凛英姿飒爽地站在台上,他别的没注意,只注意到台下领导席边还多坐了一个人。
      是柳历珠。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看到柳历珠时的心情。

      他想过,或是因为邵晋成,或是因为支队里有她别的小辈,或是因为感动与谢意……直到他看到柳历珠为自己和交警第四支队鼓掌的时候,心里那根弦终于没绷住。
      他站在台上,稍微斜了点方位,在集体敬礼的时候,对着柳历珠举起了手臂,十指合拢,诚挚而勇敢。

      八点打卡下班,要事缠身又加班到十点,风堂在路口的轿车内等得快要睡着……还真别说,封路凛这七座的超大越野还挺好睡,两个人挤一块儿睡一晚上都没问题。

      封路凛一来,满脸疲惫。风堂心里小小的保护欲一爆炸,说今儿下班拖得累,他来开车。
      兴许是实在累了,封路凛点头答应,坐上副驾驶席就闭了眼。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封路凛半合着眼,风堂也没工夫看他睡着没睡着。偶尔停了车等红绿灯,风堂抓起手机瞧了眼群消息,封路凛锐目一睁,厉声道:“《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中关于处罚驾驶员玩手机的条例,背。”

      “你职业病啊。”
      “快点。”

      “早就忘完了背什么背……”风堂说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忆,“嗯,公、公安部门对驾驶员开车接打电话的行为将处……一百元以下的罚款,并记两分处理……”
      封路凛抬眼:“两百。”

      风堂:“行吧,两百。”
      被这一吓,瞌睡醒了一大半,封路凛皱眉道:“都建议入刑了,你还敢玩。”

      风堂扒着方向盘,自知理亏,又愤愤的:“你现在就是‘滥用职权’!”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封路凛趁他停着车等红灯,笑着说。再看他握了挡杆,封路凛便把手掌心覆到风堂手背,慢慢地磨:“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风堂咬牙,把脸转向窗外,压根儿不想看到他:“别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封路凛松了手招呼他:“转头看路。你这算盲驾,再闹腾我扣分了。”
      扣分扣分,就知道扣分。风堂心里的小本子一划拉,给交警哥哥又画两个小红叉。

      车辆拐进大路口,封路凛瞟到旁边车辆驾驶位上的驾驶员安装了一个自动饮品装置,吸管正对着嘴。也就是说,在驾驶过程中只要一吮吸,便能喝到饮料。虽然说这样方便不少,但是装置架子挡了路[根据文意,饮水装置应该在车内,按说应该不会挡路,只能是挡视野或影响驾驶等。

      封路凛掏出手机,默默将车牌号记下来了。

      风堂的眼神顺着他的瞟,两个人目光碰回到一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封路凛笑得无奈:“你们这边人都这么懒吗?”

      “这叫懒吗?这叫‘快耍慢活’。你活着得讲究,得享受……但我不提倡他这样,这叫危险驾驶。”风堂转弯转得快,躲过一顿骂。
      封路凛点了根烟,想想又掐了。
      风堂问:“怎么不抽了?”

      “小时候我爸说,有女孩子在场就不能抽烟,女孩子是需要爱护的。我现在觉得你也要爱护,所以不让你抽二手烟。”

      封路凛说得坦率,风堂没忍住笑:“凛哥!你真可爱。”

      “第一次见夸人夸得这么虚伪的,”封路凛挑眉,想掐他脸,又碍于驾驶中,手痒得不行,“你小时候就没接受过这种熏陶?没想干的事儿?”

      风堂大笑:“小时候?小时候想当科学家,觉得在实验室天天捣鼓试管,多牛气啊,能为人类做贡献。后来学习上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还做贡献?不添乱子就不错了。你呢?”

      封路凛极少对风堂提起幼时遭遇,只是摸摸鼻尖,认真道:“当交警,管交通,查事故。从小就想。”

      “我成绩很差,座位按排名我都得去守饮水机。久而久之,我自己喝得也多,天天还跑厕所。科学家还是太厉害了……我下辈子希望做个学霸。”风堂说,“不过呢,科学分很多种,我也可以研究研究为什么我成绩会那么差,怎么让吻痕看起来是蓝色的,马路上的汽车为什么没有透明色,天空什么时候可以有两个月亮?要吃多少汉堡炸鸡才能让子弹打不穿我……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相爱?”

      他说完,朝后视镜看了看,再往仪表盘瞧,时速已经五十了。他脚下的油门不自觉又踩重了点。
      封路凛接道:“我为什么会遇见你。”

      这么个大家伙开着费劲,但风堂居然还从车子和封路凛身上感到一种厚重的“私奔感”。

      会不会有一天,两个人载着毕生行李,带了对彼此的爱意,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生活?
      封路凛说不抽了,但风堂烟瘾上来,封路凛还是给他点了根莫吉托的细烟。一遇到堵车和红灯,封路凛就把烟撮着给风堂吹一口。

      风堂抽一口,故作悲痛:“点完这根寂寞香烟,我再也不会想你。”

      “那别抽了。”封路凛把他的烟夺回来摁灭在车内烟灰缸上,掐住他后脖颈,往侧脸吻了一下。
      封路凛太坏了,不分场合发情。

      没过十秒,绿灯一亮,风堂臊着脸开出去百来米,耳廓红得异常。封路凛又伸手往耳朵上点火,轻轻掐住,低声道:“怎么耳朵这么烫啊。”

      【和谐】

      “……”封路凛长长出气,有点儿后悔不分场合招惹风堂了。这不凛迅速看完现场吊了半截的电线,再确认过已有不少车辆路过与电线发生剐蹭接触后,说,“你先停车。”

      风堂傻了:“你去做什么?”

      “路边等我。”
      封路凛开车门跳下去,找了根树枝过去,已有两位车主下车也跟着查看情况。他找了半天,终于从路边前段时间被劈裂的树上找到一根一米二三长的Y形树枝,将线缆托在树枝之上举了起来。

      风堂停了车下来,围观群众有几个也报了警。

      封路凛一米八几的个子,这会儿站在马路中间当“人形电线杆”,自己也走不开,对风堂说:“你拿我手机,给大池他们打电话,联系一下指挥中心。”

      “这没电?你确定?”风堂慌了,打完电话又跑去找了几个警示锥形筒来放到封路凛身边,快把整个人都围起来了。

      封路凛看他担心的样子,笑了:“你这把事态整得看起来严重多了。”

      “别下雨啊,”风堂念念叨叨,狠剜他一眼,“只准你站半小时。”

      半小时后,这雨倒是没下,又过了十分钟,狂风大作,风堂觉得是下雨的前兆,差点儿没扯着封路凛袖子让他挪位。围观群众也在这个时候聚集起来,而天□□路湿滑,最近的骑警队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封路凛电话响了。
      风堂把他手机掏出来,一看是夏一跳。
      电话刚接起来就挂断了,远处冲过来一个人影——“凛哥!”

      封路凛站在原地不敢动,手臂已酸胀得难受,只得说:“嗯。”

      “我靠,我靠,我听到我哥们儿说路过这里看到你了,吓死我了!说你举个电线站路中间,我他妈以为你给雷劈了……你知道吧?最近市里雷暴天气,你站这儿找死呢?你遗书都写了也不顶用,你要是早死了,我……”

      “什么死不死的?什么遗书?!”
      夏一跳叽里呱啦一通说,压根儿没怎么注意到今天担心得出不了声的“嫂子”还在旁边。直到风堂出声喝止他,夏一跳才意识到闯了祸,捂住嘴,一拍大腿:“哎哟,这不是堂少吗!”

      风堂:“……”
      下一秒,他攥住夏一跳的衣襟,怒道:“什么遗书?!”

      “行了,”封路凛出声,朝远处飞驰而来的骑警队一点头,又对着风堂说,“晚上回家跟你解释。快跟夏三儿去马路牙子上待着去,来人了。”

      “什么遗书?”风堂追问。
      夏一跳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封路凛皱起眉头,睨他:“三儿,看好你嫂子。出点问题惹他不开心,老子削你!”

      封路凛极少在风堂面前爆粗,后者也知道他现在烦又累,不多闹腾,乖乖跟着夏一跳去路边上,等着封路凛处理完事故。

      一场小小的电线风波过了,风堂没能等到封路凛顺利下班。封路凛为了这件事,又跑了趟交警二队,在那边被拉着讲了一通话,之后上报组织,直到十一二点才脱了身。
      处理过一小时的那会儿,封路凛就打电话让夏一跳开车把风堂送回家了。
      回家洗完澡出来,风堂看到手机在振,水珠都没擦干净,他就滑开屏幕一接,那边声音他太过熟悉。

      是找了快半个月的风准。
      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可想而知本人已有多狼狈。
      大致内容就是说,要约风堂下周多少号凌晨三点半在市里尘仁路口飙车。
      这似乎是一条录音,风准并不多话,传达完毕便摁了挂断。

      风堂第一件事就是给邵晋成打电话汇报了情况,正准备第二个给封路凛打,封路凛那边还恰好打了电话过来。不过,封路凛像是已经准备休息,嗓音里犯着满满的倦意:“宝贝。”

      “嗯?”风堂忽然就说不出口风准的事情了,放软了嗓,“你现在困吗?”
      “还好。你给我嗲清醒了。”
      “我哪儿嗲你了……我给你来个真的?”封路凛笑起来,只觉得刚刚风堂的声音好听得舒服,故意揶揄几句:“怎么了?”

      “嗲个头!”
      “快来取我项上人头。”封路凛说,“其他部位要不要?”
      “要个屁。”
      “屁股不行。”

      “别跟我闹了,王八蛋。”风堂不想心疼他了,栽进软床把自己裹起来,大致传达了风准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刚刚查了下地图,如果在尘仁路飙的话,可以把他引出来。等开入你们的逮捕范围,你们再把他拿下?”

      没想到封路凛直接否决了这个建议:“不行,这事儿你别管。邵晋成应该已经找人在查电话来源了。”

      “前面不到五百米就有个分岔路口,有弯道有直道,我可以在那里甩掉他。”
      风堂握拳:“我车技还是可以的。风准没那么傻,今天肯定不会让你们捉到马脚的。”

      “不行!”封路凛怒了,“别说了。”
      “你和我发什么火?担心我是死是活是吗?”风堂突然被踩到线,“我他妈还没问你呢,夏三儿说的遗书是什么意思?”

      “……”
      “只许州官写遗书,不许百姓发脾气是吗?!”
      “你别闹。”封路凛怄气,“我要睡了。”
      风堂炸了,掀开被子就吼:“你躲什么躲!你很久以前写的东西?还是最近写的?你告诉我!”
      “……”封路凛心里的气球像被风堂委屈又愤怒的声音戳了一针,老实回答,“最近。”

      风堂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想起今天封路凛在马路上举电线的样子,心中难受,情绪全搅成一团,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犯傻?你写什么了?”

      经历过岑七,他甚至都有点怕封路凛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病……他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认真道:“是因为工作太危险吗?”
      封路凛沉默一阵。半晌,他才磨蹭出一个鼻音:“嗯。”

      “高危,意外多,所以写了这么个东西以防后患?”
      封路凛重复:“嗯。”

      “给我看,”风堂吸鼻子,像是哭了又像没哭,他已经是大人了,但还是忍不住难受,“发照片或者念给我,现在。”

      封路凛乖了,哑声道:“我发给你看吧,你念给我听。好吗?”

      微信通话中,照片也传了过来。风堂都不知道那十来秒的等待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张纸皱皱巴巴,像是从封路凛抽屉里拿出来的,叠了无数次,都揉软了。米黄色的底,纯黑色的字,痕迹锋利,只有短短三四行。

      风堂着急,直接张口念出来:“一,银行卡号是xxxxxxxxxxxxxxxx,密码是xxxxxx。每个月工资三千四,现在外加奖金存款一共在xx万左右。总资产的百分之八十交给直系亲属封万刚保管。”
      封路凛听他念得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却是一颤,应和道:“没多少钱……养你都不够。”

      谁要你养我了……
      风堂没搭理他这句,继续念:“二,拿x万给生母路珍琪修缮坟墓、立碑。碑上必有‘爱子封路凛’五字,拿x万供看坟人每月上香进贡。”

      他念到这里声音小了。
      封路凛听不清他在干什么,怕触碰到关于风叔的回忆,小声哄他:“糖糖?”

      “你的第三条,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风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封路凛愣了。他一闭眼,翻个身,把听筒附到耳畔,几乎以命令似的口吻,说:“你念出来。”

      这些都交给过夏三儿保管了,在好久之前。每次自己回家偷摸着写的就是这个东西……本来也没想让风堂知道,但如今被发现了,那就再坦荡一些。
      他需要让风堂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及地位。

      “不要。”
      “念出来……写给你的,该你念。”
      风堂说:“我难受,说不出口。”
      封路凛闭眼:“念吧。”

      “如果……如果还剩了钱……”风堂哽咽住,再念不出了。
      封路凛不自觉用脸贴紧了发烫的手机屏幕,慢慢说出自己写在遗愿单上的下一句:“给风堂买糖吃。”

      这个人……
      风堂简直说不出来话,把手机放到耳边,整个人躺平了,掐着掌心嫩肉,不敢让自己难受出声。
      封路凛喊他:“风堂。”
      风堂吸吸鼻子:“嗯?”
      封路凛说完,又讲:“你不是说在乡下买了小洋房?我们周五下了班去吧。”

      风堂在那头闷闷地回道:“好。”

      “我老家离市里开车十个小时,周六我带你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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