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情》春时月明

62、第六十一章

　　却说蒙毅领了嬴政的指令出了宫殿，边走边思考郭志与王家被杀之事。此事当真如郭开所说是，是李牧将军的部下所为吗？

　　蒙毅十分犹疑，虽然李牧为赵臣且屡却秦军，但李牧战无不胜，治军严明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他未曾得见李牧，心中却存仰慕。

　　如今他的部下为了给他报仇，杀掉郭开、郭志他可以理解，但是牵涉老幼妇孺、罪及无辜之人，却是令人失望。

　　不过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

　　“你听说了吗？中书令赵高赵大人昨晚受伤了。”

　　“受伤了？怎么回事？”

　　“他的手好像被狗给咬了，哎呦，深可见骨啊！”

　　“哟，这够真够厉害的，敢咬那赵大人！”

　　蒙毅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那两个边走被边窃窃私语，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宫人，若有所思。

　　赵高？被狗咬？话说，似乎自入赵以来便没有看到赵高的身影呢。

　　郭开出了宫殿，心中恨痛难消，想弟弟郭志与他一母同胞，对他甚为最近亲近，如今弟弟枉死，他这个做兄长的若不能为弟复仇，他便枉叫郭开。

　　突然，看到前面宫道上立了一个身影，仔细一看正是郎中令蒙毅，郭开正打算追上去。

　　“砰——”

　　迎面而来的两个宫人跟不长眼一样径直撞向他。郭开正欲发怒，手中却被人塞进一个东西，郭开愣了一下，却见那两个宫人已快步离去。

　　郭开眯了眯眼，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若无其事的出了宫，方打开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只有几个清秀的赵字:“郭相可曾与中书令赵高结过仇？”

　　赵高？郭开皱眉，赵高身为秦王最信任的近侍，他自然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这几日却未曾在秦王身边见过此人。

　　递此纸条的是谁，为何问他是否和赵高有仇？

　　郭开想起刚刚在见秦王时，最后隐隐约约听到的一个女人讲话的声音，这纸条莫非是韩那夫人所递？如果是她，她为何问自己是否和赵高有仇，难道志弟的死和赵高有关？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立刻去查一下秦国的中书令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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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郭开果然派人去查赵高了，奴婢已经布置好了，相信郭开很快便能得知赵高的过往！”程路自信的回禀道，他隐约猜到夫人这是在借别人之手对付赵高。但也知趣的没有多问什么。

　　这两年他作为夫人的亲信，夫人对赵高的不喜甚至厌恶，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如此讨厌大王身边的亲信，但他并没有多问。也没有把此事汇报给大王的打算。

　　因为大王曾对他言明，以后他的主人只有夫人一人。

　　“好！蒙毅那边怎么样了？昨日交给你的东西处理好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派人让那东西巧妙的掉落在了王府。蒙毅大人定然能注意到。”

　　韩婉点点头，赵高此时估计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想应对之策，按照上一世，赵高今夜便会向阿政坦白，她要赶在赵高之前，让嬴政从蒙毅那里知道真相。

　　阿政最恨欺骗，前世之所以会饶恕赵高，赵高主动坦白也是原因之一。如果这一次阿政从他处知道真相后，赵高再去坦白，那意义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这两年她可没少有意无意的吹枕边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影响到阿政，反正她觉得阿政对赵高的信任不及上一世。

　　再加之迫于耿直的蒙毅和急于复仇的郭开双重压力，阿政当不回像上一世一样，对赵高几乎没有任何处罚。

　　但是阿政也不一定会治赵高死罪，但纵使如此，她也有办法。无论如何，赵高不能再活着。

　　韩婉笃定的想着，然而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打鼓，然而正在此时，宫人来报说:颖川郡守韩非大人今日抵达了邯郸，此时正在面见大王。

　　韩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韩婉顿时激动起来，心里也不慌了，想想她与韩非两年没见了，虽然经常有书信往来，但说个什么还得遮遮掩掩的，一点都不痛快。

　　这一次一定要和他好好聊聊，或许赵高这件事也可以和他说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韩婉这样一想，便有些坐不住了，抱起坐在那独自摆弄魔方的小扶苏，便向前殿而去。

　　在去前殿的一道走廊的拐角处，韩婉却没料到遇到到行色匆匆的赵高。看他的方向显然也是去往前殿。

　　这家伙该不是要去见嬴政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韩婉忍不住凝眉:“赵高，阿政不是让你这两天不用侍候吗？你这是做什么去？还这么匆匆忙忙的！”

　　“回夫人，奴婢是有要事求见大王！”

　　赵高低眉垂首，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比以往稍微尖锐地声线，还是让韩婉察觉到他了的不耐与急躁。

　　这家伙不会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吧？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拦住他，今天一定不能让他见到阿政。

　　想到这，韩婉道:“大王此时在见颖川郡守韩非，恐怕无暇见你。你有何要事？”

　　“夫人！”赵高抬首，一如往日皮笑肉不笑道:“事涉政务机密、奴婢恐怕不能告诉你。若夫人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

　　政务机密？她才不信。“我有事！”韩婉道，韩婉蹲下，摸着睁着黑溜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小扶苏的脑袋，轻声问:“宝贝，你渴不渴？”

　　那双和嬴政极像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赵高一眼，方对着韩婉用力的点了点头，道:“阿娘，我渴了！”

　　“听到了吗？扶苏渴了，我出来的匆忙，把扶苏惯用的水瓶落在了宫里，你去帮我拿来吧。”

　　赵高双拳已是紧握。他常配在腰间的砥石不见了，定是被那狗咬的时候掉了下去。如此一来，蒙毅几乎不用费任何功夫就会知道王氏一家的死和他有关。

　　那么他假传召令，借暗卫之手杀掉仇人一事，定然会被大王知道。

　　他必须赶在蒙毅之前向大王坦明此事，祈求大王饶恕。如此，兴许、兴许他还能活下去。

　　是以，他才如此匆匆来见大王，可这韩夫人，竟要误他之事。

　　“赵高，你这样看着我，是对我不满吗，还是说——你是对长公子不满？”韩婉冷冷道。

　　“……奴婢不敢”赵高低下头。

　　“不敢还不跪下！”

　　赵高眼里已是阴霾至极。一点一点的就要跪下去。

　　“婉婉，你在这做什么？”

　　韩婉抬首，却正见嬴政从走廊拐角处过来，他的身后嗨跟着许久未见得韩非，正在对她挤眉弄眼。

　　看看面前屈辱隐忍的赵高，再看看皱着眉头看她的嬴政，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场面怪怪的。感觉那么像小三欺负正事，啊呸，她才不是小三。

　　韩婉还没有说话，小扶苏倒是咯噔咯噔的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父王，道:“赵高不听阿娘的话。”

　　嬴政将他抱了起来，扫视了一眼赵高，语气淡淡:“赵高，不是准你这两日休息吗？在这里做什么？”

　　“回大王、奴婢、奴婢——”

　　“大王——”众人回头，却是蒙毅匆匆而来，看到那么多人，脸上有些错愕。

　　向嬴政、韩婉行了礼后，蒙毅看向韩非，笑道:“两年了，总算再次得见先生，先生在颖川的政绩蒙毅早有所耳闻，心中甚是倾慕，先生这次可要好好对蒙毅传授一二。”

　　“郎中令真是说笑了！”韩非一脸谦虚:“这都是大王领导有方啊，哪里有我韩非什么功劳。”

　　一番商业胡捧，蒙毅总算说到了正事。“大王”他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赵高说道:“臣请借一步说话。”

　　“可是郭志一案有了消息，如此但说无妨。”

　　“大王，事涉重大——”

　　“大王，奴婢有罪——”赵高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伏在地上。“是奴婢杀了郭志、杀了王氏一家。”

　　“果然是你——赵高！”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只见郭开站在几人身后，杀气腾腾的走过来，连见礼都忘了。

　　他命人去查赵高，很快得知赵高幼年的经历，当下便猜测王家遭灭们会不会就是这赵高为了报仇干的，而他弟弟只是被当成王家人，一块给杀了。

　　他这才匆匆来宫里，想要见一下赵高此人，试探他一番，熟知竟听到这样一番话。

　　“大王”郭开拱手，双眼猩红恨恨道:“赵高杀害吾弟，臣请大王诛杀此人，为吾弟报仇！”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韩非不知何时站在了韩婉身侧，压着嗓子问。

　　韩婉也压着声音回:“稍后和你细说！”

　　最后赵高最后被下昭狱，待押解回咸阳，交与廷尉府审理。

　　微风送凉，空气中弥漫阵阵的茶香，听了韩婉讲述了前因后果，韩非品了口手中的花茶，摇头感叹:“啧啧，都说越漂亮的女人心肠越狠。韩婉，这句话被你展现的淋漓尽致啊！”

　　韩婉眨了眨眼，抚上脸颊，“你这是在夸我漂亮吗？”

　　“噗——”韩非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两年不见，韩婉你的脸皮见长啊！”

　　“行了，不给你开玩笑啦！”韩婉正色道:“赵高虽然被下昭狱，但是万一阿政心软，他还是死不了。所以一定要让他死在狱中。”

　　“怎么？你要去狱中杀了他？”

　　“我想、大概用不着我动手。”韩婉轻笑，郭开此刻恐怕比她更不想看到赵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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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韩婉所料，郭开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赵高杀了他的弟弟，他恨不能立即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为志弟陪葬，如今却还要等到归秦再行审问，再定罪。到时候他弟弟尸骨都化成灰了。

　　郭开再次求见嬴政，请求他立刻杀了赵高，但被嬴政以不符秦制給驳回了。郭开心中不甘，秦制、秦制，秦制与他郭开何干？

　　“这是韩夫人给大王煲的汤，你可小心点！”

　　郭开停住脚步，韩夫人？他怎么差点把她給忘了，若不是这韩夫人给他递的消息，他根本不可能去怀疑赵高。

　　只是这韩夫人为何要帮自己，难道真的仅仅因为自己给他送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郭开眯眼，看来这夫人与这赵高也有仇怨呐。他不如去见见这韩夫人，探听一下她的想法。

　　“夫人，赵高真的会死吗？”

　　听到小荷的疑问，韩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抓了一把鱼食，投向湖里，肥硕的锦鲤理解聚集上来，争抢着食物。

　　“应该不会吧。”良久，韩婉才漫不经心的答道。

　　“为什么啊？夫人，他犯了那么大的罪还不足以判死罪吗？”小荷不忿

　　“不说其它，但说他矫诏这一条，就足以死罪论处，只是……”韩婉顿了顿，眼尾扫向身后花木遮映处隐约可见的一个黑色的身影，叹口气道:“只是我昨日听阿政的意思，似乎有意对他网开一面。”

　　小荷不满的嘟囔:“大王真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高跟随大王多年，甚合大王心意，有时候连我都不及他。此次犯错，大王要给他一次机会也情有可原。哎，你呀，你若是真讨厌那赵高，想要他死，我教你一怎么做！。

　　“怎么做？”

　　“赵高现在被关押在赵王宫地牢里，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守备，你偷偷潜进去，把人杀了，然后伪装成他畏罪自杀的样子不就行了。”

　　“夫人”小荷嘟嘴，“你又同我开玩笑，奴婢、奴婢哪有那胆子。”

　　“那就可惜了！”韩婉捏捏她的脸，笑道:“那就只能接着看赵高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了。”

　　一阵风风吹过，花木轻动。有树枝“啪——”一声折断的声音。

　　“夫人，郭开走了。”小荷低声问:“夫人，郭开会不会猜到我们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怎会猜不到。”

　　“那、那他会动手吗？”

　　“他不动手——”韩婉轻嗤一声，无所谓道:“那我们动手，到时候嫁祸给他。”

　　小荷:“……”夫人的心真是越来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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