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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

  •   月渐渐升上中天,篝火即将燃尽,地上散落着一罐罐空掉的酒坛,有几个酒量不济的人已经躺倒在地呼呼大睡,剩下的几个是醉意熏熏、东倒西歪。

      是时候了!

      韩非嘴边浮起一丝冷笑,从袖子里缓缓的掏出一个陶制的哨子。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东西,是他这两日特地命陶匠做的。

      只要吹响这个哨子,隐藏在树林中的士兵就会冲出来。

      “我们中了圈套!”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韩非手中一抖,手里的东西差点就掉在地上。他抬头看去,眼中有些意外。

      韩劲拎着个酒壶,踉跄着身体,眯着眼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人,哈哈笑道:“子房?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酒都喝光了!哈哈——你来晚了!”

      “子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中了圈套?”黄闵尚存些理智,闻言问道。

      “秦王用人不疑之名,传遍六国。故此我一直以为秦王是相信了公子投诚了秦国,又加之看重公子的才能和公子韩人的身份,因为秦国没有人比公子更了解韩国,更知道怎么治理韩国!所以才派公子来做这颍川郡守!可是,或许另外一种可能才是嬴政派公子前来的真正目的。”

      韩非眯眼,缓缓的站起身,陶土的哨子被他紧握在手中。

      “那种可能便是,秦王在以公子作铒,引出我等剩余的韩国势力!那些沸沸扬扬像是有人推波助澜的流言便有了解释。”可是韩非呢?他当真对嬴政的阴谋一无所知?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和嬴政密谋——

      黄闵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嬴政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等时机便将我们一网打尽?”

      张良没有回答,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刺向韩非。

      “公子,你早就知道了嬴政的意图?”

      有些醉的不太厉害的人,此刻已经有些清醒,纷纷站起身来,赤红的目光看向韩非。

      若是韩非知道嬴政的意图还刻意与他们接近,那韩非分明已经背叛了韩国。

      众人的戒备的神色中,韩非泰然自若。
      他早就想到了。嬴政把他放在这旧韩之地,就犹如黑夜中的灯火,引得这些藏于黑暗中的蛾子傻愣愣的扑上来。若他再生异心,待飞蛾除尽,吹熄这蜡烛便是。若他所说一心归秦是真,那么他自要亲自剪除这些秦国眼中的余孽。

      而他——作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且又对韩国没有任何的感情的人,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韩非吹响的口中的哨子。

      “咻——””一声尖锐地利响,划破夜空。
      身着黑色轻甲的士兵外面的树林中涌入而来。

      “张良,你只猜对了一半。”韩非轻笑:“秦王怎么想有没有把我当诱饵,我不确定,但显然我是把自己当诱饵的。”

      “韩非,你这叛贼——”

      “拿下——”韩非冷然道。

      结局毫无悬念,这些人毫无防备,又饮了酒,有几个还醉在地上不省人事,又怎是训练有素、人数众多的秦军对手。众人被秦军抓获,纷纷破口大骂,尤其是韩劲连带上韩非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了。他也不想想,韩非的祖宗十八代不就是他的祖宗十八代吗?韩非嫌他们太吵,命人把他们的嘴给塞上了。

      倒是张良面色如常,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是在看到被秦军抓过来的哭喊着‘长兄、长兄’的少年时,拼命的挣扎起来,目呲欲裂,凶狠的瞪着韩非。
      韩非眼睛一转,对着手下道:“将这小子带下去!”

      韩非将此事上报给了嬴政,问他这些人如何处置。

      嬴政大笔一挥,给了他四个字:你看着办。

      令韩非意外的是,韩婉竟然也给他写了封信。

      信中先是对他进行了一看就不走心的及其虚假的商业吹捧,然后中间花了很大的篇幅,去描述了她的儿子扶苏,多么可爱,多么聪明,什么眼睛水汪汪的像带水得紫葡萄,什么四肢粉粉嫩嫩,肉乎乎的像藕节,什么比其它小孩子早学会翻身、早学会爬呀云云。

      信的最后是一段写到:前些日子,随着我家阿政去了北方的义渠,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发现那里的的青草生命力似乎特别顽强,牛马啃噬过的地方,第二天青草就长出来了。当真是草不除根,春风又生啊。堂兄,你似乎还没有去过草原吧,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看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啧啧,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翌日,韩国余孽十一人,以谋逆罪被削首于市。

      新郑百姓震惧。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秦国颖川新任郡守韩非!”韩非站在城墙上,嘴角噙笑。远处的刑场上,血色鲜艳。底下的新郑百姓目光惊惧,却已是敢怒不敢言。韩非浑然不在意,手里简易的木制扩音器,让他的声音显得雄浑霸气。

      “你们心中惧我也好,恨我也罢,这些都无所谓。但有两点你们需要牢记在心:一、韩国已逝,不可追已,而后,尔等皆是秦民。二、身为秦民,当遵秦法,只要你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没有人能把你们怎么样,包括本官。”

      消息传到咸阳和其它五国,咸阳倒还好,但其它五国,提起韩非,人人都要唾一句奸诈狡猾、阴险毒辣诸如此类的话。

      奸诈狡猾、阴险毒辣?

      韩非摩擦着下颌,这批判当真是耳熟得很,再加上一句业界毒瘤就更完美了。

      秦王政二十五年,秦举兵伐赵。

      此次战争,中央要求颍川征发两万士兵。两年来,韩非实施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政策,向民众积极的宣传秦国律法。秦法在他这个现代人眼里不用说自然有太多不足和不人性化的地方,但却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律法,它也诚然符合这个残酷的时代。韩非力争做到公平、公正,有法必依、违法必究。韩国百姓也已渐渐适应和接受。

      另外韩非依秦制分田到百姓,重视农桑、修筑工事,尽可能做他能做的,也算尽心尽力,颍川也算得治。如今百姓看韩非的的眼中依然有畏惧、却没有了憎恶。

      故征发两万士兵,对颍川不是难事。

      两万士兵出发那日韩非亲自为他们送行。对着那些年轻的面庞,韩非并未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他只是冷静的陈述道:“你们以前是韩人,即使在战场立功,也难有封赏。但是如今你们是秦国人,两年来,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秦国不一样,有功必赏。只要你们有本事,封侯入相也不无可能。但我有一句要叮嘱你们:去了战场往前冲,不一定会死,甚至可能得爵立功。但是如果往后退,那么必死无疑,甚至会连累你们的家人。”

      士兵脸上有些茫然无措,他们最小的只有十五岁,却要去战场上历经血与火的厮杀。

      赵以李牧为将,大破秦军,秦军多次苦战,皆无法取胜。秦国遂使用离间计,重金收买赵王宠臣郭开。郭开在赵王面前造谣诬蔑李牧企图谋反。赵王误信谗言,将李牧杀害。同年,秦军大破邯郸。

      消息传到颍川的同时,秦王的一纸诏令也随之而来。诏令命韩非收拾行装,即可前往邯郸。却原来邯郸城破之后,赵王在逃,秦王嬴政已亲往邯郸,主持局面。

      新郑牢房中,有一间奇怪的牢房,不似别的牢房那般脏污潮湿,而是布置的干干净净,甚至书案床榻一应俱全。牢房内的人正坐在案前、安安静静的、不疾不徐誊写着什么。

      据说张良晚年修习黄老之术、不恋栈权位、云游四方,是初汉三杰中唯一一个得以善终的人。如今被囚在狱中两年、却从容适从的样子倒也可以想见日后的洒脱。

      是个人才啊!

      当初他到底想着张良日后的际遇和成就,便留下了他,将他关了起来,命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许为难他。不过他看不得有人白吃百喝,便将官府中的律法、不涉及机密的文书都交给他誊写。张良起初自是不愿,但被韩非一句话说服了。韩非说:你给我誊写文书,我按照郡文吏之职给你发俸禄,你若不干,就没有俸禄。没有俸禄,你可养不活你和你的弟弟!

      让张良做这些,虽然非常大才小用,但他也算给了张良一个自己的工作不是!想来自己也是惜才之人呐!

      韩非抚摸着下颌,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发往阳翟的文书誊写完了吗?”

      张良笔下不停。

      韩非摸了摸鼻子,冷不丁的说:“赵国亡了!”

      张良笔下停顿一下,却并未说话。只听韩非又道:“你是王佐之才,我不想放你、也不敢用你,我这次带你去见秦王,他是放你、还是杀你、还是用你,都看你自己了!”

      ......

      若说六国之中,哪一国与秦国的愁怨最深,那非赵国莫属。长平之战,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赵国近一半人家,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而今,距离那场惨烈的战争刚刚过去不到三十年,秦国又以胜利者的姿势占领了他们的国家。赵人心中的愁恨可想而知。

      马车缓缓驶入赵国都城邯郸的街道,赵国的百姓分立在道路两侧,被层层的秦军隔开。纵使如此,韩婉还是能感受到那赵人那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目光。

      小孩子对这种不善的目光很敏感,一路上总是好气的动来动去、东张西望的小扶苏,此刻老老实实的呆在呆在他的父亲身边,小声道:“父王,那些人的眼睛怕怕。”

      嬴政闻言,收回目光,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不要怕,有父王在!”

      韩婉的心顿时一酸,当年,嬴政在赵国出生时,长平之战刚刚过去一年,那时候赵人对秦的仇恨尚比现在强烈十倍、百倍。在那样仇恨目光的环视中,又何曾有人对他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韩婉拉上帘子,严密的,好似这样做就能将那些仇恨阻挡在外。她将将父子俩紧紧的抱在怀里。

      嬴政猝不及防,“婉婉?”

      “别怕——”韩婉的声音温柔且坚定“阿政,我保护你。”

      ““阿娘””被夹在中间的扶苏,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懵懵懂懂,“父王也怕怕吗?”

      “每个人都有怕的时候!”韩婉蹭了蹭他的小脸,“宝贝也会在父王害怕的时候保护父王的对不对?”

      “对!”扶苏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小的胳膊圈住嬴政的,稚嫩的声音里满是郑重:“父王,不要怕,扶苏会保护父王的。”

      一种又胀又酸的感觉充斥着嬴政的胸间,其实这种仇视的目光,在他如扶苏这般大的时候便已无惧了!

      可是此刻,他只是干涩的、轻轻的道了声“好!”

      一辆马车,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剑拔弩张,似乎还散发着浓重的鲜血的味道。而里面的世界温馨融融,弥漫着甜丝丝的气息。

      外面的世界是他要征伐的,而里面的却是他要守护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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