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你还风华正茂Ⅱ》星迹沋湲

87、邪不压正

　　“你很欣赏花方英吗？这么替她辩解。”柳纡荥与陆薏苡凑得很近，一点不懂收敛，直言笑道，“还是比起柳飞白，你更愿意做花方英呢？”

　　薏苡望着凑在眼前的脸，说不得，纡荥眼里又有一种野望。
　　一种野心，一种渴望，过去埋在爱意里，此时却从里面剥离了出来。
　　薏苡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颗棋子，或许两人一直互相索取感情习惯了，因此薏苡也只是稍稍紧张道：“我也看浅了，你的野心藏得很深。”

　　“你的眼睛也很亮。”柳纡荥笑道。

　　下一秒，柳纡荥在薏苡的脸上印下一吻，低沉耳语道：“千万不要怜惜我，我并不值得可怜。”

　　薏苡望着他眨了眨眼，仿佛中了定身咒，不过晃动的眼神仍像在算计着什么。

　　对比还是柳纡荥神色镇定，他对着神游的薏苡就开始动手动脚，一会儿拉头发，一会儿扯脸颊，自己一个人就玩得不亦乐乎。
　　他的野心不是很明显吗？即使是在杨梦世为了报仇，把墨池城杀得人心惶惶的时候，他也能再加一把火，让整个城池冷静，进而陷入一种癫狂。水云琦如果活着见到，还会感谢自己，感谢自己杀了他，也感谢自己提出的计中计完美达到预期。
　　而那时也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四方之石，顺手为之。

　　李民生看到的则是嚣张，纡荥最近真的很嚣张！李民生亲眼见证某人，从一开始追妻小心翼翼、忍气吞声，到目前敢顶嘴、敢撩拨、敢作死，一路逆向生长、永不回头。

　　李民生目不转睛看戏，厚着脸皮端坐，没有回避的意思。柳纡荥也没空丢他一个眼神，只是看着薏苡发呆。

　　陆薏苡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假使没有寿命的限制，你眼里真不一定会有女人，因为她们最终都将成为你的——对手。所有人，都会标满了价值，成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

　　柳纡荥点了点头，有弱点即可利用，薏苡的弱点就是心软。碰了碰薏苡的鬓角，会心一笑。

　　陆薏苡不平道：“在你知道自己的大限之前，你的野心是不是已经膨胀到：认为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这个问题，柳纡荥是想了想。很多棋子翻车了，不过自己收官收得好，并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我也是棋子。你想让我走，我就要走。你反悔想在墨池城安排后事，就要激我和梦世在一起。所以我才怕，怕你对张清莹十多年也没有感情，怕我也是你野心的替代品。”薏苡曾爱上一个疯子，那个疯子只爱她的影子。

　　柳纡荥则毫无波动地在自己心里划去几个错误答案。那个重复犯错的，绝对不是自己！呼吸却在这一刻沉重起来。我们之间不可相互替代，不会是自己的选择造成的。自己还很清醒，不要踩中薏苡的陷阱！

　　“最后，我居然还要担心，你最初的野望实现了没有！你告诉我，你如果还能再活十年，用我的命来换，你想实现什么？”薏苡用最轻松的语调说着。

　　“你说什么？”柳纡荥却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真有通往远方的路？柳纡荥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还会有野望？不是，自己有，自己没有……柳纡荥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计谋都太过成功，我都很高兴，可是我却败了……

　　“你少年的理想……是什么？野望……是什么？”陆薏苡语调温柔，说话极具蛊惑性，一面用手轻轻按着纡荥的肩膀，一面神情闪烁，各种情绪在脸上浮现。她用目光盯紧了纡荥，似乎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什么……野望，柳纡荥的眼神开始涣散。
　　他知道自己中了薏苡的迷境，也知道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甚至在梦境里，他还是清醒的。
　　薏苡死后，自己孤独飘荡了十年……
　　期间他有过喜怒哀乐，但始终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那时的他停止思考，只愿助李诚一臂之力，也是助自己一臂之力。至于其他……
　　他麻木地报仇、麻木地祭奠已逝的人，可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心的环节。
　　因为那时，他早忘了什么是心，所以阿询才会说，对他感到陌生，已经面目全非……

　　幻影层层剥落，露出明亮的天空，他与李诚并肩而立。
　　时空移位，十年与十年对换，他不知道走到了前面还是后面。两扇门，他只推开了一扇。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你难道在看门吗？柳纡荥欣喜地跨了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见阿荥没有出来，薏苡也意识到，他停在了某处，便不得不出言提醒道：“难道丢在更早了吗？阿荥，去远处找找。”抱着渐渐失去感知力的纡荥，在他的背上轻抚。

　　李民生呆呆地看着，如此“乖顺”的柳纡荥。

　　而柳纡荥也没有拒绝指令，薏苡已经试探过他很多遍，相同的问题，也问过很多遍。
　　这次他任由意识沉沦，恋恋不舍地告别记忆中的薏苡……

　　上一年他在干什么？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柳家。柳三被吓破了胆，柳大眼底仍有野心，但正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付焕奇、柳峻、柳沂、柳冼逸、韩晞文他们都有弱点，都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他知道外面哪些是盟友，哪些是朋友，哪些是隐形对手，他有收集每个人的喜好弱点。

　　他踌躇满志，开始插手救治外的事。

　　年少的他，早已看懂表象下的笑话，并因此而发笑。

　　“哈哈哈……”他带着病人去要回属于病人的私产，却看着甄衍虚伪的表演，肆无忌惮地大笑。看到甄衍变得难看的脸色，更加疯魔地狂笑不止。

　　人在往上看，不会往下看，即使在盛世中，肉食者依然瞧不起双手刨不到食的人，意识不到自己也即将成为猎物。

　　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也会腐朽落后不堪。也难怪末世的人们会认为，墨池城不过如此吧！

　　他们是人，却比魔更恶！连原本的神魔，入城也要被他们刮去一层皮。

　　让张生昀乖乖挨宰的人，让杨自远束手束脚的人，让水荇适时陨落的人。
　　是他们吗？一双双暗处的眼睛，那些惹笑他的人，最终找到了他的弱点，发出最后一击。

　　被反扑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他也有叔祖那样的二十一年，手段就不会激烈，也不会站在台前，更不会连累薏苡。

　　其实梦境外和梦境内是一样的，即使忘记初衷，也在做一样的事。
　　是活到二十五，还是只活到二十，也是一样的，一样没留给他太多时间。

　　“恶，可与善并存，然邪不压正！”

　　柳纡荥睁开眼睛，这一刻就已经清醒。他依旧留恋温度，也依旧微笑如少年。
　　“可惜了，你父亲来就成功了。”薏苡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吧。

　　“你是在嘲笑我功力弱吗？”薏苡翻着白眼，却也没说什么，发现很久没注意的李民生，还记得这是在李民生家里，对着李民生歉疚地一笑。

　　李民生耸耸肩，他习惯了，你们不嫌灯泡亮就好。

　　柳纡荥下巴搁在薏苡肩上，回味完少年得志的自己，也该面对面对眼前的现实。
　　“我打算安排陆松和方默恒去接应柳二，顺便向陆伯伯要一下人。甄磊和陆松是死敌，必要时他会借袁方印下手，不等了，有机会就按下他。你告诉王奇……”

　　看着眼前眼神乱飘的李民生，薏苡赶紧拧了一下纡荥。

　　柳纡荥把头从薏苡肩上拿下来，转身看见李民生，忍不住笑道：“眼睛睁得还挺大。”

　　李民生双手把眼睛一撑，表示：“坚持到最后一刻，除非你们敢给我看少儿不宜的东西。”

　　“你脸皮好厚啊。”薏苡一脸嫌弃道。

　　“额…”彼此彼此，你们秀恩爱的时候，也旁若无人啊。李民生心里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狗！好好一个少侠群，下面拉小群的时候，一个都不带自己！
　　“所以这就是催眠吧？你看到了什么？”李民生问。

　　“看到意气风发的自己。”柳纡荥看了薏苡一眼，笑道，“真的，反正都是当靶子，我现在低调多了。”

　　“被刺杀？不都是演的吗？”李民生问道。

　　不得不说，李民生的反射弧没问题，而且听一句看两步。他看看柳纡荥，又看看薏苡，弄得纡荥好不尴尬。

　　陆薏苡瞥柳纡荥一眼，纡荥就用无辜的眼神来抵。

　　三人一阵眉眼官司，最终还是薏苡出面挽尊。
　　“的确像演的。那时候他腿脚不便，很多人都认为他武艺不精，派来的人也不怎么样。我们寻找一般埋伏的杀手，就像破案找线索一样，对吧？他在墨池城就这个待遇，下等马。”

　　柳纡荥点了点头，下等马就下等马，这个话题还是快点过去吧！李民生一点眼色都没有，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能让危险接近薏苡吗？为了增加一点趣味性，能不演戏吗？何况刺杀手法是真的。

　　没想到李民生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调侃道，“那纡荥现在就是墨玘剑、玄寒剑起步，待遇提高了啊。”

　　这时，连薏苡都眯起了眼。这人还没意识到危险？这是好玩的事？

　　“卢奴剑、暗圭剑都在莫城，你要不要体验一下帝王级待遇？”薏苡笑道。

　　“不不，不用，算了！”李民生连连摆手道，他这不是看他们厉害，随口这么一接嘛。“活着都不容易啊！薏苡，你那份礼物我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铸剑师那里。”李民生敏锐地转移话题道，卖队友可以，自己不能卖自己。

　　“那你准备了什么？”薏苡好奇问一下。

　　“书啊，画册啊。我让陆湍整理了一份资料给我，他不知道怎么搞的，速度特别快，我昨天就拿到了。”李民生赶紧起身去拿。

　　此时薏苡努力撑着头不往纡荥那边看，可就是一眼，柳纡荥凑过来，在薏苡耳边小声道：“陆滢姐做了好几个晚上呢，太宠他们了。”

　　薏苡点点头，就知道诚意到了，没什么问题。

　　“你要不要顺路也换一把？”柳纡荥又问她，“魏玮那种规格就不错。”

　　李民生回来后，三人就研究起来。

　　陆滢姐不愧是石门高徒，编出来的画册都是专业级，很多李民生作为入门级根本看不懂，只能看个热闹。不过上面一些名剑的名字，李民生觉得可以记一记，在杨梦世面前装一下就很不错。

　　想啥来啥，街上一阵嘈杂，李民生猥琐走位靠到窗边，偷眼往下看。

　　“发生什么？”薏苡靠近道。她却比李民生熟悉，念名字道：“梦世？绢花？陈心凌？洛子帆？还有一个……柳沣？”

　　“你全认识啊？”李民生惊讶道。

　　“咳。八卦。”薏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立刻正色道，“我们有必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李民生觉得不对劲。

　　“还不如趁机弄清楚，洛子帆是谁的人。”柳纡荥永远是最心机的。

　　“喂，再不下去，架都打完了。”李民生指了指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