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腹黑混饭吃》水深有龙

12、第十二章

　　妲正是战场上下来的。

　　当年抗日开始，他从湘北乡村里赶来京都，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少年，抗战之时和一位年纪稍长的修士是搭档，那修士对妲正多有提携。后来抗战快结束了，各地民众奔走相告敌方投降的消息，那修士却死了。

　　妲正从战场上回来，一个人，带着一把黑沉古朴的短刀。没人知道那修士最后尸身葬在那里。问妲正，妲正什么也不说，逼急了直接带着短刀出京，两个多月没露一面。那时候也是战乱刚平定，这事虽然重要，但在这样的时局之下也就不做过多追究，最后不了了之，没人再提起来了。

　　很奇妙的，随着时间变迁，那一批抗战的修士渐渐地衰老死亡，妲正却面貌不改，矫健依旧。他像是修了长生不老的术法，一直停留在抗战结束从战场上归来那年。再后来几经沉浮，局势又几度改变，七处原本办公的地点一度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们捣毁。

　　又是经年流转，社会秩序稳定了，七处重建，老的东西全都没了，只有那一把从征战岁月里流传下来的古朴黑刀陪着妲正，能让他还有物可以寄托一些对逝者的思念，让他能清楚的意识到那一段峥嵘的岁月，那一场餐风饮月的少年游，不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柳尚？你在听吗？”

　　“我听着呢。”柳尚漫不经心把落在地摊上的衬衣拾起来扔到床上，把手机开了免提，开始用心收拾床榻。

　　“不考虑，”他说，“我认定了就要考核，你别劝我，没用。”

　　“不，你听我说——”

　　“我听着呢”

　　“你现在这个程度去考核有可能会死的你知道吗？”

　　“嗯嗯，知道知道，有可能会死会死”柳尚认真整理着床单上的褶皱。

　　“你不要这样敷衍我好吗，我这是在跟你谈论很重要的事情！这个事情很严重你知道吗？！你不要给我们找麻烦好不啦？”

　　“啧，这床单怎么跟卷饼似的，这点儿怎么都整不齐呢？妲处长，你对整理床单这事儿有什么经验诀窍吗？”

　　“我再跟你谈很严肃的问题！柳尚同志！你不要跟我过左右而言其他！请端正你的态度！”妲正毕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行事作风与言语之间都带着点古朴的风格。

　　“我很认真啊.....”柳尚一脸郁闷盯着床中央那几道倔强的长褶子，大眼对小眼三秒钟后，决定放弃。他拿起电话走到落地窗前，“成成成，我直接告儿您啊，我到时候跟温韩一组不就得了？这事儿您肯定能办成是不是？跟着温韩混，就是个傻子也能过关了，还担心这么多做什么？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这......你不能搞特殊化啊柳尚同志，你是国家的新一代，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妲正不很同意，毕竟，温韩是个好苗子啊，他舍不得让柳尚霍霍。

　　“您看您，新时代，需要变通是不是？”柳尚扯了扯领口，把最顶上的一颗扣子解开了，“欸，对了，我上次去七处，看见您这建筑啊设备啊什么的都该翻新了吧？”

　　“......”妲正绷着脸没接茬，他已经料到了这小崽儿下一句该说什么混账话了。

　　但柳尚怕什么，没人接茬那咱就自己接上呗：“这事怎么能没人注意到呢！这多重要啊！您别担心啊妲处，我这就给本家打个电话去，这笔款子，我们柳家出了，就从我账上扣，您用多少拿多少，不用和我说。”

　　“柳尚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

　　“啧，妲处，这种事情还讲什么态度啊？咱们谁跟谁的关系，别谈这些虚的，伤感情。哦，对了，我和温韩那事就拜托您了，就这样啊，挂了挂了，您老吃好喝好睡好，身体康健啊——”柳尚利落一点就把电话挂了，丁点说话的时间都没给人留下。

　　“柳尚！”

　　听到那边一声盲音，妲正一口气堵在心尖上没来得及发出来，黑着脸瞧手上被挂断的通话，坐在办公椅上好一会才回了神。

　　回过神来的妲正怒气冲冲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帽子出了门，召集修士，廿四堂开会，商议翻修方案！

　　柳尚今天心情很好，特别好。挂了妲正的电话，他一只手滴溜溜转着个坠子往餐厅走，温韩坐在那里摆碗筷。

　　“这么高兴？你刚刚肯定把妲处长气着了吧。”温韩看一眼柳尚眉眼间的舒适神色，拿起筷子夹了块鱼。

　　“那哪儿能啊，”柳尚拉开椅子在温韩对面坐下了，没急着动筷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手里坠子有一下没一下晃荡着。“妲处长多好一个人，我哪里舍得气他。”

　　温韩抬眼皮望了他一眼，低着头吃鱼没说话。

　　柳尚笑着看他吃饭，眉眼中不自觉多了些自豪，“怎么样，味道好吧？”

　　“你看着我吃能饱啊？”温韩不回答，瞪柳尚一眼，伸手给他夹了块排骨。柳尚笑呵呵把手里坠子餐桌侧面夹层的一个小抽屉里，坐端正吃饭。

　　吃过饭温韩去刷碗，所谓的刷碗就是把碗放进洗碗机里，等干净了拿出来在橱柜里摆放好。

　　温韩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柳尚正倚在沙发上玩手机，他走过去也没多注意，看了眼便往书房去。

　　书房朝南向着阳光，诺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窗边是藤织的桌椅，铺着块白底蓝云纹的绸缎桌布，很简洁。书柜垂直于落地窗错落着摆放，务必使阳光照射均匀充分。整个书房的色调很明亮，实木办公桌在书房正东，上边搁着台瓦蓝老式台灯，一个雕竹黄花梨笔筒，都是柳尚亲手设计的，他对于住处摆设很挑剔，非要自己动手才合心意。

　　温韩在藤椅上坐好了，把桌上的书拿起来继续研究。这本书他从小时候看到现在，还是没有研究透彻。因为给他这本书的妲正只管送，不管教，说实在的温韩对这种不负责任的送后服务很不满意。妲正的理由是这些东西需要自己参悟，谁信啊，不会就直说，遮遮掩掩做什么，大家又不会笑话你。

　　柳尚是没想到妲正在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给他来给电话，毕竟他觉得妲正实在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可能是因为当年小地方的出身，所以没什么雅量。

　　说实在的柳尚一直都挺替妲正担心的，你说一个人吧，心胸狭隘，人还呆滞，智商一直停留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这么多年得亏没找着媳妇，不然早把人气跑了。哦，当然，真要找到了说不定还没气跑呢人就没了，按妲正那性子肯定要伤心好一断时间。真是幸好没有啊。

　　是的，这就是柳尚对于妲正的看法，他自己觉得这个评价还是很公允客官的。

　　“妲处长，什么事儿啊？翻修方案定下来了？”柳尚躺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翘着腿，满心欢喜地等待妲处长怒极攻心来一声岂有此理。

　　“柳尚同志，你不是说想和温韩一组吗？”妲正的语气十分严肃，并且丝毫没有因为柳尚的言语而动摇，“现在机会到了，温韩的考核日期提前，你要是想跟着去的话，我就把你的名字加上。”

　　“......”什么？！

　　柳尚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语气激动了一个？？？值：“你说什么？！”

　　突然间，他想起了在书房坐着的的温韩，于是立刻压低声调，压抑着内心想摔桌子的冲动咬牙切齿质问：“日期提前？温韩知道吗？你们这么草率的吗？怎么回事！”

　　这栋房子整个墙体之间的隔音效果十分好，但因为柳尚的设计，家里房间的门隔音效果极差，这样不管距离如何远，他随时都可以和温韩无障碍交流。柳尚这一声什么已经把温韩的注意力吸引住了，他想着今天找柳尚的人还挺多，又想着那一声声调不同寻常的质问，心里估摸着一会柳尚挂断电话了要去问问。

　　“你不要这么激动柳尚同志，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妲正停顿了一下，接到：“具体的情况你问温韩就可以了，我不和你多说。哦，对了，柳尚同志你还要和温韩一起去吗？”

　　“去，当然去！把我名字加上，我们一起。”

　　“可能会有些许危险，柳家那方面......”

　　“出了事我负责！”

　　“不不不，这不太好吧柳尚同志，我看你还是慎重考虑考——”

　　柳尚觉得自己现在耐性差不多是负值，他一字一顿威胁道：“把、我、名、字、加、上！再多说我现在就调人把七处拆了。”

　　“我已经录音了柳尚同志，加名字这事是你逼我的，我是真的不想加还劝阻了，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七处不能没在我手里。好的就这样，你收拾收拾等温韩带你去啊，祝你旅行愉快，再见。”妲正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和柳尚交谈如此愉快。

　　“......”柳尚是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被妲正摆一道，这个......不要脸的七处老不死傻逼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