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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部分 厕所疑云 第一章 矫情的生活 第一节 我和你 ...

  •   左 耳 的 阳 光
      伯青
      序 言
      蓝特经常闹着说左边的耳朵很热,比右边的热很多,三嫂问他是怎么回事啊?小家伙说,他的左耳朵很怕阳光,于是就用手沾了很多唾液抹了上去。等到晚上给他洗漱的时候,左耳都是脏脏的,三嫂说了几回,蓝特总是嚷嚷还有阳光呢,太热了受不了,必须要抹一抹。有一次去幼儿园接他,幼儿园的老师也问三嫂这件事,说发现蓝特总是弄些水啊什么的抹耳朵,三嫂看着蓝特,他很紧张的看着妈妈,怕妈妈把秘密说出去,三嫂什么都没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蓝特紧紧的搂着妈妈,问她为什么没有和幼儿园的老师说啊,妈妈都快睡着了,坚持着留下最后的一丝清醒告诉他,左耳阳光是你的秘密,妈妈舍不得告诉别人。小家伙又问,妈妈你有秘密吗?妈妈有的,妈妈也有妈妈的左耳阳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左耳阳光。好,妈妈的左耳阳光我也不告诉别人,我们保护好它。
      第一部分厕所疑云
      第一章 矫情的生活
      第一节我和你
      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叙述呢?荒诞的还是浓情的?不能怕,怕了就没法写了。
      1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写的好吗?问你呢,这位大爷,没死呢吧你?”我说。
      “谁写都行就别是你写的。”他说。
      “问你正经的呢。”
      “你还有正经的?正经是高尚的东西。”
      “顾城写的真好。”
      “什么城?没听说过啊。
      “顾城。”
      “古城?歌厅还是澡堂子啊,哪的啊?是刚开的吗?你老毛病又犯了吧,老一个人活动,偷偷去了几次了啊?”
      “就你话多,我说的是顾城,诗人,什么澡堂子?别老提你们家好不好。”
      “我们家就是在古城啊。”
      “很多人喜欢诗都是因为顾城、舒婷,都是被他们启蒙的,我送过好多人顾城的诗集,咱们工地我也送过。”
      “送的都是女的吧?”
      “不问男女,只要喜欢。”
      “我你怎么就不想着送呢,我这么爱好文雅的人。”
      “你不用送了,你已经不需要启蒙了,你都快熟掉地上了,明显耷拉着了。”
      “是吧,我也觉得我挺熟男的,给我启蒙的是俺家隔壁马蕾姐姐,俺俩也很文雅滴,除了没结婚剩下的都办了滴,人家现在是可拍电影滴。”
      “拍电影的很了不起吗?”
      “那我说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们刚开始懵懂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回忆了,你哪懂我们的情怀啊,小孩,人生从四十岁开始,谁让你才三十呢。”
      “瞅你这岁数就不像好人。”
      “过去,一片朦胧,怎么样?这句话怎么也得算是诗吧?”
      他的话让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工地上,我为了一个女人曾经送给她很多诗集,有顾城,也有席慕容,她原来在这个工地上班,倩影依稀,过去的时光让人不能忘记,可惜这个女人已经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再传来,让人怀念。
      和我聊天的是总包单位的项目经理,叫高畅,比我大了快十岁,平时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和我在一起。我们一同生活在这个城市,在这片土地上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活着、合作着。
      我们的工程位于城市一隅,这里有很多的街道,四通八达却都很窄短,人若走在里面立刻消失掉记忆,忘记时间,忘记烦恼,忘记了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仿佛一切都开始变停顿,时光永远的停留在历史的某一时刻,把这里的一切都包裹住,不漏一丝的光线。
      这也是个律动的城市,像个大心脏,虽然每天只能起搏一次,但依然让无数的人们像新鲜的血液,白天被拉进来,夜晚再被推出去,每天如此,辛劳的城市却没有灵魂,大家都在远处居住,不知道这座城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跳动着,而我们是开发商,我们为了钱活着,有一部分人知道这个道理,开始囤积希望,和我们一起,把这个城分成了几层,上面有空气有阳光,下面只有不停的工作、挤车、做饭…累得都抬不起头来。
      这里的店铺也很多,都很小巧,巴掌大的门脸,进店就是柜台,转身都困难。倒有几个只卖简单饭食的小饭馆一直坚持经营着,无比艰难,几多的风雨过后,游子们能再次回来转转,却还能看见他们摇摇不坠的身影,看见了就是温暖,比如包子铺,就只有炒肝、包子,最再多添点随着四季略略变化的几样凉菜,白酒就只有二锅头,清香型的,只有华北平原的一些地方爱喝这样的酒,干爽、噎人,特有的酒燥味,很多人喜欢这种味道,尤其是冬天,外边冷,里面热,一口二锅头倒进肚子里,配上拍黄瓜和五香花生米,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感,我也喜欢这种转不开身的小酒馆的氛围,就这么大点地方,就只能摆下这么几张桌子,谁在吃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间或接个话头,热乎乎的喝上几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就这么飞快的溜走了。
      世上没有鬼,这我相信,但我也相信世上有魂魄,自己和别人的,遇到大事的时候就会看见他们。
      我平常没什么大事,曾经非常希望能有钱,没结婚以前最喜欢女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你是不是还送给她过席慕容的诗集啊?我记得原来一起吃饭时你还显摆过,什么二十年后我们的魂魄夜夜回到这里,整得跟鬼似的。”
      “你不是说你年轻时最爱看诗集吗?我这不附庸你吗。”
      “是不是给了刘小妮啊?别蒙哥哥啦,哥哥是谁啊?”
      “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多,合着你一辈子净过桥了,总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湿几双鞋了,哥哥?”
      “哥哥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说话悠着点,咱们这行危险,万一哪天楼市崩了,或者真的没歌厅了,所有歌厅都不让开了,你可怎么办啊,你又是这么多情的一个种子,尤其喜欢想不开,这回可遇到大事了,你可怎么活啊?”
      “找钱去呗,说点别的吧,要不我不愿意跟你聊天呢,太年轻。”
      “怎么夸你啊,有个俄国诗人写过一首诗,叫农妇和菜汤,写一个农妇她的丈夫刚刚死去,租给她地的地主婆来家里看她,发现她还在用勺子吃菜汤呢,就问她,你老公死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菜汤啊?人家说了,婆婆,我怎么能不喝菜汤呢,菜汤里可有盐啊。”
      高畅拿眼睛左顾右盼眨巴了几下儿,笑道:“骂谁呢?赶明我也写俩首诗刺刺你,让你瞧瞧。”
      “真正关键的时候人应该想到死,你就到这岁数了,没事得想着点啊,想到死也不是想着一了百了那种意思,是遇到事了你得需要能量啊,死亡的力量是巨大的,你琢磨着可以跟它借点能量。”
      高畅来自农村,北方大平原是他的家,小的时候家里不富裕,尤其是农村,经历过贫穷、饥饿,好不容易结结实实的长大了,就是不怎么高大,落下点毛病就是有事儿没事儿爱练炼块儿,每天绷着小胸脯立在大家面前使劲努着,他还说过他年轻时爱背诗什么的,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磨合,我基本已经不能相信他说的话了,“感情现在农村人说话也都是瞎话了。”我这么刺激他,“是啊,乡下人都出来打工了,跟你们城里人学坏了,说话当然得留着点心眼啊,留着留着就把坏话都说出去了把实话都留着等过年回家说去了。”
      高畅这人能吃苦,心里有股狠劲,这是他的优点,要不怎么能当上领导呢,施工单位,一个企业,芸芸众生,那么多的人里做到出类拔萃不容易,这人有毅力,给我的印象是,别管头一天晚上干嘛去了,比如一起澡堂子里泡着,或者喝酒喝到天都亮了,一到早上六点钟,人家一跺脚站起来能接着上班去,班上该干嘛还干嘛,开会做报告丝丝不乱,恁的好精神。但也有一个特点被大家在背后乱传,李处办公室小刘也说,这人有点色,满目浮光。我还为他做解释,“我觉得他不至于的。”明媒正娶找姨太太是没机会了,但是商品社会,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还不至于偷香窃玉吧。
      小刘长得不艳丽但卓尔不群的妖里妖气,穿着打扮刻意的风骚,自己主动和领导们黏糊的,起腻的劲让人看不惯,很为她偷偷掩盖住趋炎附势的小内心担心,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和高畅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弄感情吗?她的神情倒是自信,或者是无所谓,反正在心里都不是真的,中男可能只是大森林里不会跑的那些树吧,无须征服。
      小刘大名刘立楠,听着这种女汉子似的名字就让人浑身起敬鸡皮疙瘩乱颤,能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战士。她还兼管资料,能够定期趾高气扬的指挥施工单位的资料员、预算员给她服务,总包预算员是小古,刚刚毕业没多久,经常被刘立楠风风火火的服装所折服,“刘姨,这是刚从巴黎买回来的吧?眼珠子和口水都在地上放着呢。”“看什么看,小男孩。”说的小古脸红脖子粗的,自卑后立刻开始了自己对未来人生特有力的憧憬。
      既然说到男人,那什么是男人,谁又是男人,有了男人的构造也不见得就是男人,而高畅就深深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男人,大老爷们儿,“男人就是要能做主,要独立着,自己做主宰。”引申一下,想抽烟就抽烟尽管会得肺癌,想泡妞就泡妞尽管老婆不愿意,还有可能把家拆了。
      这点我不否认,高畅比较男人,而且多余的荷尔蒙经常导致头脑短路,喜欢不停的泄怒,在人背后也不手软,感觉当面一套背后下家伙的主,“对人别太阴险了。”我提醒他,他有事没事的就经常说:“俺是个又狠又快的男人。” 即便对我也是这样的。
      工程开始后,听到流传过他的一个段子。
      某极具背景的分包老板和高畅有了经济纠纷,几次商量未果,老板弄工潮围项目部,高畅侥幸从后窗户溜走。老板便派人堵门,不拿钱解决问题谁都别想干活,其他的分包窝工,上百的工人渐渐怨声载道,工是非开不行了,高畅约老板工地上谈,那厮开着高畅平素极是夸奖的爱车单刀赴会,进了项目部大门也是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很友好,他下车,高畅上车,他眼睁睁的看着高畅开着自己那辆豪华的、锃亮的大奔,奔驰在一片钉子和木板的场地里,最后停在灰浆池前,在一片沼泽和泥泞之中,高畅从容的打开大灯,坐在车里抽烟并指挥工人在灯光下拌灰,“没办法,你堵了门,工地的电也给掐了,只能借你的灯使使了。”那老板也是心大,瞪着眼咬着牙跟高畅谈完了,钱是拿着了,可挣的是混蛋钱,高畅的意思很明白,以后还想接活儿吗?接活儿就得老老实实的认栽。
      回去之后老板还是翻江倒海的恨,自己从社会底层混上来当了老板当然不能仅仅是因为勤劳勇敢,马上找专业混混过来砸高畅的办公室,一群更年轻的,□□上身的,剃了光头的,汹涌而至,这次高畅正在上厕所,连忙于发粪之时挣扎起来极其狼狈的也不管踩着没踩着次翻后窗户跑掉了,从此再没有用他,人是有底线的,毕竟高畅是项目经理不是专业流氓…
      2
      “人到四十是非多,情海激荡,波涛起伏,恁的滩多湾险…”
      后来他说他发错信息了,我只能回复:“该用点开塞露了,老憋着会出事的。”
      这条街道的历史很长,而且保存的完好,甚至有些让人吃惊,有几条街还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上至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他们生活在这里,娱乐在这里,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无不让这里魂绕梦牵,生生不息。
      上世纪中叶这座城市迎来了新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我们单位也有幸搬迁到了这里,新城市在崛起,时代也在轮回,繁华沧桑的转瞬变换,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像是坐木马的小朋友们,不断的变化着心情,不断被生活改造着。街道原原本本的留存了下来,建筑的格局,街市的风格也都从从容容的来到了二十一世纪,随着房价飞速上涨,这里的一切又在整装待发,等着又一轮的飞跃再次到来。
      然而这里也有一些缺点,用商业的眼光来看,这里临街的房屋都是居住用的房屋、水电功能不足,建成的店铺很小,外面的街道也小,附近只有平房区,顾客层次不丰满,而且周围的空间办公环境也不理想,适合销售旅游产品、办小饭馆、搞服装批发什么的,事实也是这样,这里虽然容纳了众多商家,却依然显得即寂静又喧闹,寂静的部分是错落有致的旧有的小区,它们牢牢的充斥着这里,喧闹的部分是不断增长的商铺,这些逐渐扩大的街市逐渐浸润到了小区里面,所有的空间都开始被各式各样的小店铺充斥占据,也有多家洗浴中心、高级饭店、歌舞厅顺势而至,她们是贵妇,把这里打扮的妖娆万分。
      近一些年这里逐渐开始施工扩建工程,尤其是我们单位,需要利用占领的多余的土地搞开发。拆迁工作异常艰苦复杂,虽然这里的居民大多数不愿意再住这样的胡同里,平房卫生条件不好,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是问题,但不愿意住并不代表愿意搬,为了拆迁补偿,人类变得特别善于斗争、不断进化,有时我会认真的想到一种动物,就是屎壳郎,他不知疲倦的倒立着、倒退着,推着一团黑乎乎的理想四处乱窜,人们问他乐此不疲的在干啥呢?他却笑呵呵的回答,鼓捣粪,鼓捣粪,股份,股份。
      我和高畅之间在也发生过冲突,恰逢二期工程开始后的“十一”,还是恰逢,秋收,工人们急着拿到工资要火速回家,而此时我没有及时给他支付进度款,严格的说是那几个月我都没有给他及时付款,他跟我心急火燎的说过几次,都被我硬生生的顶回去了,最后算是警告通牒,他用手机给我打了电话,语气还算客气,“你必须得给我工程款,不给不行,这不是我说的,是工人说的,大家急等着要钱回家呢,工人的情绪不好控制啊。”我的回答也很明确:“这是你自己嘬的,赖谁啊?我不能给有问题的工程付款,你干成这样,领导都看着呢,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给就能给的。工人缺钱你可以跟你们公司借啊。”我本来想说,我就要难为难为你,修理修理你,但真的是没舍得说。
      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他老咬着牙非要重新计算清单不和我签合同给我带来了无比的压力,也包括他在B区工程里签订的分包队伍不给力,我们请的监理单位三天两头找我开会,不是质量专题会就是安全专题会,弄得大家议论纷纷,好像我老向着他们跟他们极有关系似的,而且这也实在影响进度,进度才是我们的命根,说到底我们是做房产生意的,不管我们是不是国企,我们终归是靠盖房子卖房子取得经济利益生存下去的,我们这么多人不是在这陪着你高畅给你培养分包队伍的,这一切不赖你赖谁啊?
      当然还包括就在双方持续僵持的时候,一个木工班小班长工作时被刮倒的模板砸死了,这个极端事件立刻成了导火索,把那段时间积压的所有矛盾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停工、罚款、各级部门的检查、处罚,进局子、进太平间、家属堵路、堵办公室、拉横幅,骂大街…乱七八糟的事潮水一样涌来,而我的进度、我的奖金、我的工作,看得见看不见的,都在感受着压力,一天开四五个会,都是和我说话能带脏字的人们,人家笑我要跟着笑,人家哭我也得陪着悲伤,马不停蹄的变换着自己的表情、心情,我开始还能做到事不关己,后来已经分不清是生活着还是工作着,是认真着还是麻木着,浸泡的我,苍白没有心灵,欲哭无泪。
      我终于能在一次酒后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痛哭,“你知道日本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跳楼的吗,我这头发刚白就没心劲了,特没劲。”她无动于衷的看着我,像一个闹钟,滴答滴答的眨着眼睛,“你能给我背首诗吗?求求你了。”她奇怪的看着我,像一只善良的母牛,或者母羊、反正是那种既能提供□□又能不招谁不惹谁的善良物种,尽管这个女人什么都对,外貌,气质等等,就是心灵世界不对,于是我给了她很多诗集一类的东西,想把她改造成一个宝姐姐,好照顾世上这么多傻乎乎的弟弟,然而她却一直兀自的活着,不仙不泥,对我也始终如故,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两条直线,安稳平行。
      所以之后,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下定决心弄高畅,而且合同、法律、领导,都给了我弄他的权利,为什么不弄?不弄不对。
      我要弄你,认真的弄自信的弄花力气研究着弄,尽管你是个男人,但不妨碍我弄,尤其挨训的时候,那就是直接的被弄啊。
      还有人鼓励我呢,“你得弄他啊,你不弄他我就弄你。”那人恰好也值妙龄,不满五十岁的内心也在激烈的荡着晃着,且是我的领导,李处。
      有了底火的较劲有点不顾一切,并且期待以久。
      高畅也弄了一次工潮。
      他在工人们出发前还跟我商量了一下,讨论了一下民工潮的形式,最后包工头也给我打来电话,大意是“要么你自己来工地,要么大家到你们办公楼去热闹热闹,都等着钱吃饭呢…”我没空搭理他们,我一个人去工地干什么?让你们给我上课?“愿意来来吧。”我包含深情铿锵的回答。
      一会儿人家真的来了,浩浩荡荡,游游逛逛,我已经给安保部门打过电话了,办公室早就开始疏散了,一楼不明就里的男男女女还以为地震了呢,撒了欢的往门外飞奔,办公室是租的,二楼是我们,一楼是个指压店,“仙人”指压店,对面街上还有一个相同老板开的演义中心,“神仙传”演义中心。
      十几位大爷很快到位,进楼后倒是也能围着人喊叫,人五人六的,但没人砸东西,都老实的出奇,贵重的东西一样不碰,“这叫罢工吗?”刘立楠问我:“报警吗?”
      “不用,这都是亲人,玩笑呢。”
      指压店里愤的小鸡妹妹们刚开始还很兴奋,以为幸福一下子降临了,但这十几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老光棍,这不是投奔娱乐界的,直接上楼了,就跟着涌上来看热闹,
      “这是干吗呢?”看见我后关心的问。
      “没事啊。”
      “怎么来这么多人啊?”
      “这还多?”
      “你找来的?”
      “是啊。”
      “干嘛?做装修啊?”
      “不,开个party,化妆舞会。”
      “用报警吗?”
      “行,你帮我报一下吧。”
      “我才不管呢,再把我抓进去。”谁都不傻。
      太幽默了,后来幽默还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派出所民警小赵更幽默,自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问我什么情况,我说:“没情况啊。”
      “这叫没情况?没情况让他们都赶紧走,不许聚众喧哗。”
      “听见没有,让你们别喧哗,喧哗,懂吗?”
      大爷们茫然的看着我们,和初次上工地到作业面上干活时的情景一样,大眼瞪小眼的瞅着,等着学会一切,我知道他们已经这样瞅了千百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忠实的沉默,没有一次是主动的。
      “警察同志说了,你们没事都走吧。”
      “你还是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吧,我们还没完成任务呢。”
      “真老实,你们是谁的人啊?”
      “金老板。”
      “他呀。”
      “你认得?”小赵也笑了,问我。
      “最蔫的老板了,除了会拍马屁就是会花钱上贡,早知道他的人来我根本不用疏散同志们了,还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认得就赶紧打电话,赶紧撤了吧,赶紧撤了。”
      “行,我赶紧打电话。”
      我给高畅打电话,骂他无能,“这是给你面子,下回人家找不认识的人来,你受得了吗?我可以陪着你,咱俩一起挨打。”
      “敢,你要这么说我还不给钱了。”
      “别介,我的亲兄弟,你这不逗哥哥呢吗。”
      一会儿,高潮就来了,拉着我和小赵到旁边的咖啡屋里接着聊,指压店的姑娘们个个穿戴整齐,集体出门赶紧逛大街去了。
      我们争来争去的说了半天,给小赵听烦了,一摔帽子,大声的斥责我:“赶紧给人家钱,让他们撤了,有你们这么黑心的吗?人家干活你不给钱啊?”
      “我给啊,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了,但我给只给一次,而且必须是质量达标的,质量不达标我把钱给了,我冤不冤啊。”
      “质量不合格你罚他啊。”
      “我钱都付了我拿什么罚他。”
      “那也不能都不给啊,罚不罚最后再说,过程中我改好了就。”高畅跟着抢白。
      “对啊,人家改了。”
      “我要一次合格率,谁买房愿意要一个整改过的?跟二手的一样。”
      “改过的也是新房,那能是二手的吗?再说了,修改也是弄弄面层,里面的芯还是真材实料还是原来的,好的。”
      “墙体都位移了,钢筋都露出来了,你再改也是猫盖屎,伤筋动骨了知道吗?”
      “不可能,设计都看过了,成千上万根钢筋,就露出来几根有什么的啊,整体受力,知道吗?这方面哥哥我比你有信心啊。”
      “我不跟你争来争去的,你光跟我争不管用,还有监理、咨询公司、设计单位的人呢,大家都来看看,你能过了大家伙这一关就行,那单位工程、分部工程验收单上不是我一个人给你签字。”
      “人家都没意见,就您自个意见大。”
      “胡说,监理没意见?人家那几个老头天天围着我告状。”
      “他为什么告状啊?他就靠这个活着,要不怎么骗你们给奖金啊。”
      “我们能分析,不傻。”
      “是不傻,芝麻都说成西瓜了也不知道调查…”
      …
      “甭说那么多了,赶紧给他们钱,能给多少给多少,要不我们去建委找建审科的同志给你们处理,到时挨罚的还是你,你这边呢,赶紧撤人,别不知轻重,什么人都敢往人家楼里面轰,干嘛呢这是,上回工人爬塔讨薪的事也是你们管得太松造成的,还有死人的事呢,这还没处理干净呢,哪个不够大家伙提起来喝一壶的,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小赵也是个话痨。
      …
      “先别走。”我赶紧拿了一张表来,把带头进楼的人叫过来,“不是都说好了吗?还不让走?”
      “不能白来一趟啊,填表。”“什么表?”“损坏东西的记录表。”“我们损害啥了?哪都没动啊。”大家边说边走,想趁势溜光,死活不敢在损坏物品的清单上签字,“门口那块玻璃谁淬坏的?”
      “那块玻璃不是我们打碎的,是那个椅子倒了砸的,是你们那个保安搞的。”
      “那也不行,回头让高畅给我们配上。”
      大名金劭劲的分包老板是个愣头青,也算个苦主,四十多岁了,穿着打扮十分的青涩奇特,有人说像个唱歌的也不过分,一身上下还能叮当乱响,最擅长的就是“组织人,带孩子们整整。”说话时叼着烟头,翘起的二郎腿乱颤。看见这号人物我就在想,这得浪费多少流氓美少女的青春才能把他培养出来啊。
      金劭劲也不敢真的得罪高畅,这是他呼风唤雨的地盘,赖以生活的所在,得让着他点,谁是主角都明白。
      3
      “哥哥我已经不是那种上了一天班生了一天气只要能到商场里转悠十分钟就立刻烟消云散的年纪了,喜不易喜,悲不尽悲,当和尚正是好年纪。”我当然不信这个了,这不典型的臭流氓假仗义吗。
      项目经理都是有本事的,能说、能喝、能玩,不然怎么混社会,一个阳春白雪的人,一个似痴似仙的人,能在这泥沼里生存吗。
      “我原来年轻的时候就是喜欢诗,很文艺的,也很靓仔,爱信不信,每天也都是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断不绝口,但是我发现这样没法在搞工程的环境里混,比较放不开,你说开窍,人家说放屁,谁比谁高啊?反正放屁的混得好,后来就干脆弃文从武了。”
      偶尔露峥嵘,倒是能听见他酸不溜溜的从嘴里溜达出一句,“打林妹妹一死我就什么都不想干了。”“我真想大哭一场啊。”我还以为这是小时候红楼梦的戏听多了闹的,原来这是文雅着呢。
      高畅能说,真的假的都从一张嘴里蹦出来,管你爱信不信,以为说多了你就接受了,而且农村人说话滋味重,深沉时让人特别的难受,听见他说这种假话,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很长时间忘不掉。
      喝酒是高畅的强项,天天泡在酒精里,我说这样都没长出牛黄来确实可惜了,他很珍惜的拍着肚子说,每年十几二十万的酒都是他享受了。
      每个项目都有外场,外场不是政治,不需要勾心斗角,但各种大爷们都等着呢,等着去伺候呢,不会喝酒不行,还得善于喝酒找气氛,喝好了下回见面就不生疏了。
      高畅也能玩,公认的,谁开始时都不得其法,只不过后来花钱花顺了,渐渐有了风云地位,一切都顺利了,似乎一时也能找到温柔乡了,艳脂俗粉还看不上了,老弄得情儿种似的,不喜欢当众打情骂俏,因为十分的让人受不了,倒是三两天一有闲暇时,心里也委屈的慌,不去嘬,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喝酒卡拉打麻将,伊最擅长的铁人三项,国家队的水平。
      我和高畅比不了,总觉得命里犯小人,势运明显的不如,人家上下贯通,我的上边老梗着个人,一直在那占着茅坑晃悠着,有永远拉不完的“史”,大号李处,是个大光头,不但上边没头发了白净的像个屁股,下巴也没胡子了,惹我自忖,真真象个长寿的太监。这厮在单位里的时间恁长,有人云,老运动员一名,经典的垂而不朽,升不了也不降,倒是能不停的找麻烦。还是上回工地死了工人的事,其人在工地待过一段时间,号称处理大事来的,撅着屁股和脑袋天天趴在电脑前面看新闻,等到各式神头鬼脸的人物依次登场时,有身上刺龙的,有穿着花衬衫剃光头的,伊人一次都不敢接待,像一只家里养富贵了大花猫,看见老鼠竟不知何物,不知如何下嘴,等他们告辞了才游过来挺胸叠肚的发话,“怎么回事,这都是哪来的,下回不让进门,就差牵着小猴筛锣的来了,张宇你这工作怎么搞得?干得了干不了?”他经常这么热心的鼓励我,弄得我手忙脚乱的解释,伺候完外边的神仙还得再伺候他一回。
      当领导好比当男人,当下属好比当女人,有时连二房都不如,偷情的小丫鬟,委屈紧张的很。
      所以,叫张宇的我再活几年也该有四十岁了,曾经爱好诗歌,现在更应该爱自己。
      一直平庸的活着,不痛苦。命运之舟曾带我游历过很多不错的地方,干过很多单位,这让我经常回首,被别人问人问事。
      我时常梦见一个孩子在灿烂的阳光中踏着幼嫩的步伐跑来,我张开怀抱迎他接,还特别想忍不住的对他说,都在等着你呢,一切都在等着你呢,不论什么,成与败,好与坏,都是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我一直都没有孩子,不是不努力,努力后还是一无所有让人很绝望,特别是失败的时候,别人会说,这是损德损的,然而就算稍有起色的时候,依然有人议论,自己再好有什么用…我劝自己,习惯就好或者着急不管用或者要不抱一个来算了,自己不烦恼,看见老婆后特别烦恼。
      这个工地第三期就快完成了,高畅一直是项目经理,第一期刚开始的时候高畅还不是这个项目的经理,他在别的项目部当副理,这个项目的经理是个邋遢老头,名字唬人,钱跃潮,不到半年老头得病了,中风,高畅就被调过来顶替他,老头挺顽强,死抓着权不放,梗在那,住院抢救过一次,他非说是个小会诊,没过两月硬挺着半张不能动的老脸回来了,每天半坐半趴在自己的大办公桌上。每次开会他还要发言,还要压着高畅,高畅在公司的位置比他高,早就兼着副经理的职务了,但老同志就是老同志,就是仗着资格老,在公司始终占着茅坑又拉不出屎来,现在讲话都费劲了,还一颗接一颗的点烟,吸进去容易,却不能顺利的从嘴里喷出来,看着都痛苦,我甚至希望能从他耳朵里冒出来,这尴尬的情景让善良的大家也一起揪心,一起凝神屏气的祝福着“吐啊,吐啊,你倒是吐啊。”伊竟瞪着比老牛还粗壮的大眼珠子,楞从鼻子眼里把那点烟倒腾出来了,但跟着出来的还有半尺多长的哈喇子,我终于忍不住对高畅说:“求求你们单位了,这还能干活儿吗?”
      “怎么不能?身体多好啊”
      “这还好啊,别一人在办公室弯回去了都没有知道。”
      “不可能,这身体绝对好着呢,回家照常打炮。”
      “那你拉他泡妞去他敢去吗?”
      “敢。”说到做到,他真还鼓捣分包请老头出去,老头不去。
      “怎么不去啊,丫学好了?”我问高畅。
      “你信吗?都好几十年的瘾了。”
      “那他怎么不去啊?”
      “外面吃不动了,家吃去呗。”
      “他家有什么啊?看他估计着那位也得快六十了吧,扒拉扒拉腿都能掉下来了。”
      “真不堪,不解风情吧,人家不会带个榜尖回来?”
      “一山不容二虎吧,怎么说啊,说领一小保姆回来了?”
      “弄办公室里啊。”
      “带来过?”我惊诧的问,他神秘兮兮的眨着眼睛,算是承认了。
      “对了,他办公室里倒是有个老板台,那玩意大,下面藏个人玩似的,你那吧台也挺大的,扫厕所那阿姨是不是经常藏那啊?…唉,你怎么不找一个啊?”
      “夫人尚且年轻。”
      “家教甚严?”
      “你那么感兴趣干脆给你找一个吧。”
      “算了吧,我哪有那命啊。”
      “什么叫命啊?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怎么着,已经有啦?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我看你们办公室里花枝招展的好几个呢,哪个是啊?”
      “这可不能瞎开玩笑。”
      “你们那办公室也是,楼下就是个指压店,年轻人难免不犯错误。”
      “不光我们楼下,整个这边三条那街上,满满的全是啊。”
      “要说你们还开发什么小区啊,直接弄成商业街得了。”
      “有啊,咱们这有商业规划啊。”
      “怎么规划的?”
      “不都是小吃一条街嘛。”
      “真没出息,不过他行,他喜欢干这个。”
      顺着他的手指,看见预算员小古,文质彬彬的跟我们打招呼,从面前,长得恁是清秀,他的父亲老古,食堂的大师傅,正在院里小板凳上,奋力的剥葱,后面小庙一样烟熏火燎的厨房里,飘荡出我最喜爱的醋椒鱼的味道,悠然有序,定然是先放了花椒后放的熏醋,又放点胡椒提味…
      每当开车从三条街上走过时,耀眼的霓虹更加让我想家,还有不断分泌出来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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