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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蛊 ...

  •   云西家家蓄蛊,多为迷人心智,以获利。置一大缸于宅中,或放虾蟆,或放蛇,或放百虫,再投以畜类血肉如猪羊,使彼此相斗相残,最后得生者,即为蛊。亦有老妪甚毒,亲献身喂蛊,其取人血,愈凶,显奇形怪象,每夜非食一整牛而不止。

      某年,祈王纳元妃,生一子,名祈俊。其自幼体弱多疾,整夜啼哭,医者药石不灵。元妃本产后卧床,闻之低泣,又见王宠侧妃而恶己,更悲,逾月抑郁死。

      时侧妃亦产一子,名祈秀,较元妃之子康健。闻元妃身死,则窃喜,久之,觊觎世子位。然祈俊弱而不伤,得疾未死,反聪慧有加。祈王虽不喜元妃,却素重嫡庶之分,纵宠侧妃如许,不换世子。

      侧妃大怒,暗遣人下毒,则诸奴仆感元妃恩德,屡使小计悄阻之,终不得逞。祈王好色,仍略察其心,不点破,只以两三言侧敲,使知轻重。果惊惧,不愿如元妃遭厌,便收敛。而府上新纳宠,雅号“四美人”,皆官员所送,容貌绝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遂妒恨起,拈酸吃醋,与众美姬争风斗艳,顾不得世子谁人。

      故祈俊暂逃一劫,受忠仆照料,日渐长成。

      俟年十五,眉目清秀,又承元妃风姿,通晓书义,性温雅。而侧妃之子祈秀,较其年幼些许,已懂嫖赌,往往沉溺酒色,仗势凌人。则四美人中,亦有生女,虽得宠,不可争位。府中人皆私下窃语:“果侧不敌正,庶难胜嫡。”然祈俊知侧妃祸心暗藏,不敢冒进,而敛光养晦。

      经昔年一事,侧妃状若低眉顺眼,实则谋害之意愈炽。然祈俊已非幼时懵懂,身侧更聚老仆,其不能轻举妄动。下毒诸法易行,也易事露,苦思久矣。

      时新买一云西小婢,忽进言:“祈北之人,皆不知何为种蛊,而云西老幼俱蓄此类毒物,可杀人无形。”闻言大喜,侧妃忙召小婢至面前,与之絮絮低语。良久,拊掌笑曰:“此计甚好,宜赏千金!”便遣人寻云西蓄蛊者,得一赤尾虫,名噬心。诚如字面所言,甚毒,小虫可吞人心,受蛊者逾年身死,似得心疾。况祈俊素体弱,左右老仆亦难起疑,更不提祈王迷恋艳色,不知府中事,必不深究。

      侧妃多年经营,虽久不愿成,仍笼络祈俊房中一仆,以其家人安危相逼。仆将蛊虫携于怀中,趁机行事。祈俊不疑,坐房中作文,闻仆叩门送糕点,便命端至桌前,先刺银针,无异样乃食。而不知蛊虫藏一糕点下,借其遮掩,沿袖爬入祈俊衣衫,因小而不易觉,渐及后颈。祈俊忽觉一痒,伸手抚而无物,则蛊虫已钻肤内,唯余一红点如血滴,再不见踪迹。

      过旬日,祈俊渐感心慌,少进饮食。然延医诊治,曰无疾,应多调养。正值秋冬轮换,祈俊便置之不理,以为缘由在于天气。

      月余,仍心悸体寒,更兼气喘,日益瘦弱。又屡请名医,均有难色,疑其得心疾也,开方而药石罔效。

      久之至春暖冰融,愈觉困倦。昔时可闲步庭中,赏花作乐,今整日卧床不起,四肢绵软。祈俊知己应遭侧妃毒害,既怒又惊,然难察个中手段,唯强忍,闭口不提。

      恰有一人云游归,闻坊间传言,急趋王府视之。祈俊见其奉帖来,初忿忿不平,渐垂泪,长叹而命人召之。其人便进内室,见祈俊病容,亦泪落沾襟,虽知无礼至极,仍上前抱持不放。祈俊欲挣,察其情意恳切,不忍,更体弱无力,遂任抱拥久矣。

      “汝离祈北多年,今归,来此何为?”

      谓之曰:“虽在外,片刻不敢忘。知汝久病,一时心惊胆战,故求见。”

      祈俊垂首不语,良久,方问:“汝年长,应有妻子?”

      “非汝不娶,何来妻子?”其人低语,“今不过四海飘零,孤身独往。”

      忽怒,以手推之,坐而面朝床内:“当年一伴读,岂敢作此妄念!”

      其人隐忍不言,唯挽颈,与之交吻。祈俊大惊,然身不由己,畏其情深,意稍动。既而唇分,且羞且叹,曰:“痴心如此,何苦,何苦!”则笑而答曰:“吾年幼为汝伴读,即起倾慕,未尝别恋。知汝渐生厌,便自请离。”

      “吾并非……罢了,今身染恶疾,料命不久矣。”又咳,自沉沉思卧。

      一夜无言。

      翌日,祈俊睁眼,已及暮。察其仍留府中,唯默然,亦不加逐。则左右仆从多不识其人,唯一老仆,窥之,忽恍然若悟,曰:“此陈仪公子也!”盖年幼入府,后不知因何而出,云游不归。故多年形貌皆变,愈俊逸,方难识得。

      是夜月明,而陈仪径入内室,坐榻上,见祈俊未眠,便揽之入怀。不拒,又加以吻,俟祈俊两颊染红,方稍退,附耳道曰:“吾自云西归,闻当地百姓喜蓄毒物,其名为噬心蛊,落生人体肤,则入至心口,久之受蛊者似得疾,年余身死。”

      祈俊惊问:“有此等邪物?”

      则笑答曰:“吾救一老叟于道,故得指点,虽过云西而不遭蛊毒。盖天命巧合,亦知汝非身中噬心蛊,而为嗜心蛊。”

      “嗜心……又为何物?”

      “噬者吞心,嗜者生情。” 言未毕,陈仪俯身而上,尽解其衣衫,“幸汝元阳未破,七情郁结,故心口痛楚莫名,而不重欲。云西男子常用此蛊迷惑女子,受嗜心蛊者,非男子之精不可救。七日一交合,过四十九,则蛊自解。”遂以手抚摩,使祈俊遍体作噤,欲试未试。

      祈俊一时惶恐,忙喝曰:“吾世子也,汝何敢辱之!”又见陈仪轻笑,云:“若世子与吾两情相洽,何谈侮辱?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闻言愈面羞耳赤,身软无力。盖昔日不识其痴情,以为男子不可相恋,故惊而叱之。后陈仪辞别,又隐隐不舍,继而生悔。悔中有情,情则变欲,今皮肉相贴,已不能耐,声厉内荏而已。

      见祈俊掩面不答,陈仪大喜,与之交唇,便耸身入。“汝……不可……啊……”祈俊含泪哀求,虽口中喃喃似拒,倾身还迎。

      二人遂欢好数度,彻夜不眠。

      又数日,一老臣寿,广宴宾客。祈王命祈俊随行,然房中无人,数老仆亦杳。方知其趁夜出府,大怒,遍寻不见。盖祈俊已随陈仪过云西,再不复还。年余,侧妃忽毙,死后腹涨,剖之,则千百红虫涌出。小婢及仆亦死,而祈秀染心疾,召名医视之,皆摇首不语。祈王愈惧,日夜与四美人交欢,又纳新宠,欲再得子。未果,脱阳而死。

      王府一脉,自此败落。旁人见之,唯长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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