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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站出来戳穿雯娘的话,一直沉默不言的梁儿突然开腔道:“不,娘,您别为我开脱了。我想了好久,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人,而且杀死的还是我的父亲,便更应该承受后果。”
      雯娘的身体被绳索束缚着,不方便行动,她艰难地将身子转向梁儿,偷偷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梁儿不为所动,“大人。”仰起脸,他对坐在高处的副司长道:“是我杀了我爹。那一天,他从外面喝了酒回来,先是踹了我娘几脚,说我娘白日里同男人说话了,还骂我娘不检点。我娘没和他争辩,捂着被他打疼的地方去兑洗脚水了,他不解气,又开始来打我。”
      半大的小伙子,正开始慢慢长大,梁儿的嗓子有些沙哑,唇角也长着毛茸茸的胡须。这个年纪的孩子,尚且不能完全分清错与对、善与恶,做事情也很冲动。

      他继续道:“那天我身子不舒服,早早就上床躺着了,他推开我房间的门,二话不说便开始打我,一边打一边还骂我,骂我是贱人生的贱种。”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中滴落,梁儿忍住心中的委屈和悲痛,尽量不让它们显露出来,尽力留住一个小小男儿最后的尊严,“我忍了他许多年了,从我记事开始,家里便一直这个样子,我爹他在外人面前老实本分,可一回到家就凶相毕露,他根本不把我和我娘当人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娘和我的身上几乎就没断过伤。那天我实在是忍到头了,想到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想到我娘为了我要一直忍受毒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恶念陡然升起。趁着他喝醉酒意识不清醒,我……我用毯子捂住了他的鼻子,一直到他不动弹了才松开手。”

      他将昨晚叔伯们的交代放之脑后,同样也将前程和未来放置在一旁不管不问,这一刻,他只想秉承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话。

      这亦是一种成长。

      花涴怔怔听着梁儿的话,稍许,若有所思对越千城道:“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张嘴为雯娘辩驳。”
      越千城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叫梁儿的小子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可他的心仍旧是干净的,若当真坠入恶魔之道,他根本不会站出来承认罪名。

      只要他不和孙家的人站在一起,雯娘的清白自然可证。

      今儿个老孙头的家人也到场了,听到梁儿不说昨晚他们教授的话,反而痛快地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老孙头的家人气得脑壳疼。

      “哎呦大人,”其中一个老妇人约莫四十岁往上,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瞧上去也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该是老孙头的娘,“梁儿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啊,肯定是雯娘教唆他出来认罪的,他是小孩子,杀人不用偿命的。”

      梁儿转身看向说话的老妇人,眸中透露着嫌恶,“就是因为有你们在背后教唆,我爹才会一直肆无忌惮地打我娘,现在你们又开始诓骗我娘,逼她出来顶罪。”他似有什么打算,眼睛扫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前侧的梁柱上,冷笑道:“你们不就是想给孙家留个香火嘛,我偏不让你们得逞!”

      他这话刚一说出来,越千城就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就在他心中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散开,梁儿突然撞开他身边的官兵,作势往目光落定的柱子跟前跑,似乎想去撞柱子。

      衙门里的柱子大多是坚硬的铁桦木所做,支撑性强,也不容易腐烂,拿血肉之躯去与它相撞,不亚于以卵击石。
      官兵被梁儿撞得前后摇晃,一时没有办法抓住他,眼看着他要用头去撞柱子了,说时迟那时快,在栅栏这头的花涴提起裙摆,一个跺脚飞身而起。

      布料翻飞的声音凌空作响,花涴踩着木头栅栏,快速飞到梁儿身旁,手臂往前伸展,在梁儿的脑门即将和柱子相交的一瞬间,及时拽住了他。

      手臂向后带劲,花涴将梁儿硬生生拽离柱子旁,为了让梁儿能够清醒,她顺势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刮子。

      大家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着了,抽气声此起彼伏。

      花涴死死拽住梁儿的衣裳,防止他再想不开,双眸中射出严肃的光芒,她忍无可忍道:“你娘为了让你有个完整的家庭,忍了这么多年的毒打,在你犯下错误之后,甚至也想着替你顶罪,让你能够活在阳光下。你若真有良知,便应该留下这条命,等将来从牢里出来后好生孝顺她,怎能甘心一头撞死?”

      梁儿捂着被打痛的脸不说话,花涴恨铁不成钢一般瞥他几眼,继续说教道:“你撞死了倒一了百了,从此不问世事了,可你娘呢?你是要她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还是让她跟在你后面一头撞死?”
      雯娘的额头上有几滴冷汗,该是方才看梁儿准备撞死时吓出来的,她爬跪到梁儿身旁,眼泪霎时淌满脸颊,“梁儿啊梁儿,”她哭着道:“你别做傻事啊。你若死了,娘真的活不成了。”

      说到底,梁儿的年纪并不算大,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花涴那手劲十足的一巴掌打得他脑子清醒不少,可脑子清醒以后,心便显得更乱了,“娘!”他与雯娘哭成一团,“我们该怎么办啊!”

      雯娘母子俩哭得着实酸心,花涴觉得她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围观的民众中有些个上年纪的阿婆,她们最见不得这种可怜兮兮的场面,纷纷掏出手帕擦拭眼角,一时之间,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时候说些什么了,花涴忍住泪意,挺直脊背对端坐在高台上的副司长道:“我本无意插手这个案子,可是副司长大人,你所拥有的权利是朝廷赋予的,在其位谋其职,你要对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她没有把话彻底说透,而是选择了一种隐晦的说法,给他留了三分面子,“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在现场,来龙去脉我已一清二楚,请您依照咱们朝的律法,结合民众的意见,合理、公平、公正地将这个案子审结。”

      听到花涴说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她在场,副司长错愕不已,他低声询问身旁的灰衣衙役,“她在场?”
      灰衣衙役迟疑稍许,眼见瞒不下去了,才如实道:“回大人,就是她和那边那个男子发现个中内情的……”

      原是他想贪功领赏,觉得那日在场的不过只有几个人,且属他的官职最高,所以,他把发现案件个中内情的功劳全归到了自己头上。
      这个副司长也是阴沟里翻船,被自己人坑了,他以为发现案件个中内情的是自己这边的人,那么倘使他使手段调换杀人凶手也不会有人察觉。
      哪成想,是自己身边的人贪功领赏,发现案件个中内情的另有其人,而且那个人偏偏是六扇门派来的花涴。

      这里都是人,不好发泄怒火,副司长低下头,用眼角余光恶狠狠望着灰衣衙役,“这笔账咱们等下再算。”

      灰衣衙役抖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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