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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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流预定了温泉的房间，阿绯和伊路米便沿着有些硌脚的石子路一家家搜寻着，最后来到一家位于道路尽头的和风浴馆。
馆内铺着颜色深沉的木质地板，被擦拭得光洁如新。空气中飘荡着隐约可闻的硫磺味，阿绯打了个喷嚏。
踏着小碎步行过来的和服女子鞠了一躬后核实了预约信息，将两人引至有着两个帘子遮盖着的入口的门前：“男士从左边的更衣室进入，女士的则在右边。请注意定时补充水分以防出现脱水症状，祝您此行愉快。”
阿绯走进更衣室。靠墙边是一整面的用于搁置物品的储物格，因为只是用于放衣物，并没有带锁。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有三个格子里放了衣服，这表示整个温泉除了她就只有三个人。在经历了□□温泉节假日“下饺子”盛况的阿绯看来这简直和包场没什么区别，不由得小小地心花怒放了一把。
淋浴后裹好毛巾拉开门，热腾腾的水汽铺面而来。温泉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部分掩在了花木后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地分辨出不远处凹进去的那片区域似乎有人。
为了防止污染水源，毛巾这类物品是不允许带下水的，这让从小到大都是穿着泳衣泡温泉的阿绯略有些不适应。不过由于其余几人都和她相隔较远，且温泉的水质并不是透明的，而是偏乳白色，阿绯纠结了片刻，还是摘掉毛巾压着动静悄悄下了水。
被墙隔断的那一边也传来隐约水声。阿绯把嘴埋进水里，吹出一串泡泡。
浴场是露天的，光照却并不强烈。环绕浴池的修长树木将上方的阳光挡得七七八八，从下方只能感到一片跃动的绿色光影，阿绯盯着看了一会，竟不知不觉犯起困来。
就在她处于半睡半醒之际，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不可以在水里睡觉哦~”
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在水里蜷成一团。等她看清眼前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时，她蜷得更紧实了：“这里是女池。”
因为水和雾气的遮挡，她分辨不出他是站在水里还是坐在水里的，便只能从声音来判断他的年龄。虽说是小孩子，可这个年龄应该已经有最基础的性别意识了吧······见小孩不为所动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阿绯皱起眉：“你应该到隔壁去。你的监护人呢？”
小孩呼唤的嗓音如同炸雷一般：“姨姨！这边！”
不一会儿，花木后绕出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她看到阿绯的瞬间面皮似乎抽搐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那是错觉。她没有再靠近，而是冲小孩招招手：“金次郎快过来，你打扰到别人休息了。”
小孩用含义不明的眼光看了阿绯好一会儿，转身朝妇人游了过去。
阿绯却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叫住妇人：“你的小孩应该进隔壁的男性浴池，他在这里我觉得很不方便。”温泉的水不深，小孩又会游泳，即使分开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吧。最关键的是小孩的眼神让阿绯觉得很不舒服——那不是属于纯真孩童的眼神。
妇人瞥了眼隔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孩子还那么小，他知道什么啊。小姐你多包容包容，啊？”
小孩在她身边做了个鬼脸。阿绯将目光投向那个始终隐没在水气里的第三个人，她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静悄悄地仿佛与雾气融为了一体。
阿绯等了一会，觉得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便不再坚持。“那就请便吧。”她说。
闭目泡了接近二十分钟，阿绯开始感到头晕，正要出去缓一缓，那小孩却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猫在了不远处。
依旧是那种不像是孩童会拥有的眼神。
“看什么？”阿绯压抑着火气问。
小孩严肃地指了指她：“看你。平胸。”
话音刚落，他被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拽着胳膊抡到了半空中。
听到隔壁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阿绯拍拍手，冲目瞪口呆的妇人矜持地一点头：“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等妇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后，阿绯慢条斯理地爬上岸，穿上浴场给准备的宽大浴服，等在有两扇门的入口处。
伊路米不到半分钟就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他挽了一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抱怨道：“为什么要乱扔东西，水溅得到处都是。”
见阿绯没有跟上来，他又问：“在干嘛？”
阿绯活动了一下骨关节：“我似乎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想确定一下。”
“哦。”伊路米没再多问，跟着等了一会后无聊起来，于是伸出泡得有些起皱的指腹给她看：“像不像高祖父的脑门？”
她瞥一眼：“哪里像了？”随即握住他的手指翻过来打量一番：“指甲长了，待会要剪一剪。”
就在这时帘子后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妇人领着小孩很快走了出来，阿绯语气平常地打了个招呼：“荒川？”
妇人条件反射抬起头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很快憋红了脸：“绯、绯小姐。这是——”
回应他的是一记干净利落的上钩拳。
半小时后，荒川推开阿绯所在房间的门时，已经恢复了干瘦单薄的青年模样，肿了一块的下巴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还记得他和阿绯的上一次碰面。那时还在是“枭”中一员的他跟随狸又来到天空竞技场，阿绯在狸又念能力的操控下连杀两人，随后那个瞬间她的杀意肆虐得让荒川以为自己几乎下一秒就要死了。
而此刻呈现在荒川眼前的阿绯却与印象中的她截然相反——明净的房间里放着可折叠起来的小几，而阿绯就坐在小几旁，微微垂着头给坐在身旁的黑发青年修着指甲。她的头发还濡湿着，在肩头散成蜿蜒又柔和的弧度，映衬着窗外瑰丽而祥和的天空，让荒川觉得她仿佛成了画中的人。
恬静又美丽的。
阿绯瞥了一眼呆站在门口的荒川，抬手比了下小几的对面：“坐。”说着她偏头看看跟在荒川身后的男孩，“你也进来吧。”
坐在她身旁的青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专注地观察着阿绯摆弄他的手指，好像那是什么很有趣的事物一样。
荒川有些拘谨地在对面坐下，脸上挨的一拳在此时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让他回想起两人之前碰面的场景，于是更加羞愧不安起来：“绯小姐，之前在浴池，实在是情非得已，希望你、你不要生气······”
阿绯在一拳挥出后气就已经消了大半，况且荒川并不是惹她生气的主要原因，也就没有再计较，转而问道：“他是谁？”她两只手不得空，于是用下巴比了比坐在荒川身边的小孩。
荒川的眼神却游移起来。他望了会屋顶，又望了会地板，出了一脑门汗，最后噌地拜倒在小几前：“请绯小姐无论如何救救我的老师！”
数个月前，正在执行任务的荒川突然被帕里斯通召回，给他发布了新的暗杀任务，对象却是一手传授了他易容技艺的老师，C博士。他不清楚帕里斯通是否已经知晓了他和C博士的师徒关系，这么安排又有何用意，却非常清楚被枭追杀这件事的致命性。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同伴们的监视，联系上老师后两人就此踏上了逃亡之旅。
“帕里斯通为什么要杀他？”阿绯问。
依旧是男孩样貌的C博士答道：“我之前参与过制作一款念力者游戏，没错，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就是‘贪婪之岛’。游戏中有三个A级道具是以我的能力为原型制作的，因为入手难度相对较低，且道具的持续效果即使脱离游戏后也不会消失，被很多人用来作为脱罪或犯罪的手段······大概就是这样。”他摊摊手。
“易容？”
“体型，肌肉形态乃至声线都可以进行一定范围的调整，而且绝对不会被任何一种仪器检测出来。”博士有些得意地用食指和拇指往唇边画了一圈，但他并没有胡子，这么做就显得有些好笑。“说起来，十二地支里有半数人的脸都是我的杰作哦，很不错吧~”
“······”阿绯想起围坐在尼特罗周围的那一圈为了“表达对会长的尊崇与热爱”而把脸弄得面目全非的飞禽走兽，觉得反对搞个人崇拜其实是很有一定的道理的。
荒川注意到阿绯额角挂下的黑线，想起之前枭里八卦过她似乎也是十二地支中的一员，顿时恨不能缝住自家师傅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
恰好此时阿绯修完了伊路米的右手指甲，于是抬头看向荒川：“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荒川解释道：“我和老师扮作不同身份的人试图甩掉跟踪我们的人，一直横跨了两个大陆，却仍然没有摆脱追踪。由于老师之前恰好收到一个老朋友寄来的请柬，邀请他去参加自己侄子的婚礼。那个朋友在当地颇有势力，于是老师就打算带我去那位朋友那里避一避风头，结果在半路却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堵在了这个镇子里。”
阿绯心说不能这么巧吧：“那位老朋友是潘肯家的人？”
C博士也一副十分诧异的表情：“你认识沃特？”
“······我是他学生，曾经。”现在她隐隐约约想起来，埃德加曾经提到过沃特老师在从监狱出来后心灰意冷，于是换了张脸跑去当了教书匠来着？这么说来认识C博士倒也合情合理······
正想着，她感到自己的无名指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有些莫名地转头，见伊路米半垂着猫眼看着她，一脸伐开心。
于是无奈地接住猫主子伸过来已经长达半分钟之久的左爪，拿起指甲刀继续咔擦咔擦。
一旁的荒川不禁开始琢磨这两人究竟是啥关系，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拍拍自己僵硬的脸接着道：“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我和老师是不得已才······易容成婶侄的，绝不是故意偷窥！因为这次追杀我们的人中唯一的女性是负责审讯的非战斗人员，即使碰上脱身的几率也比较大······所以才藏到女池那边去的！请绯小姐谅解！”
不，关键是你的老师就没安什么好心。阿绯想，难怪那时候觉得这小男孩眼神怪怪的，现在看来，他就是个顶着青葱外皮的老色胚！这么一想，她拳头又有些痒痒。
正摇摆在揍与不揍边沿，阿绯却听C博士突然问道：“荒川的易容应该没有问题，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阿绯阴沉沉地看向他：“······你之前在温泉里缩在我旁边的时候用了‘隐’没错吧？”即使是她神智不太清醒，也不可能任凭一个小孩蹿到她附近却一点知觉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小孩是个念能力者，并用“隐”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因此她才敢把他扔到男池那边扔得那么毫无顾忌——反正摔不坏。
“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我用‘凝’查看了一遍温泉，发现你的气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她看向荒川，“我认识的精通易容的人不多，排除一下很容易得到答案。”
“说起来，明明是在逃亡期间，你老师这么公然地骚扰女性真的没问题么？”想起那句“平胸”，揍与不揍的天平又倾斜了一点。
C博士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摆了摆食指：“越是大张旗鼓越是不引人怀疑，典型的逆反心理。”说着他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你的‘气’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我不得不试探一下你的目的。”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杀意，却包裹着看不分明的奔涌暗流，让人情不自禁地戒备起来。
阿绯歪歪头：“我可没有什么坏心，”说着她拍掉伊路米伸向桌上糕点的爪子，让他去洗过手再吃，“不过要我帮忙的话，总是得有报酬的吧？”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