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65、猫类的道歉方式

　　那声音刺耳且久未停息。她细听了两秒，脸色一变，拽起还盘腿坐在床上醒瞌睡的奇犽推门而出：“起火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在客厅找到正捧着课本学通用语的布兰，阿绯一手拖着一个小孩，连睡衣拖鞋也来不及换地直奔楼梯间，发现人们正潮水般地从楼上涌下来。

　　看来着火的是一百层以上。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奇犽有些不安的声音：“我下来的时候，罗伊哥哥还在房间里······”

　　阿绯握着他的手猛地一颤。直接穿越火场风险极大，电梯又不能用，着火楼层以上的人等于被困死了。而即使是伊路米，从几百米的高度跃下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见跑下来的人大多是工作人员，她猛地想起近两天的休业整顿，以及之前她和伊路米暗杀掉的那个楼主，心里又是一沉，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万一这次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呢？针对的是谁？伊路米还是她？

　　想到这一点，阿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把布兰往奇犽手中一塞：“我上去找他。你带着她下去——用跑的，不要搭电梯。”

　　不顾奇犽在背后的呼喊，她折身逆着人流向上跑去。

　　两小时前。

　　伊路米趴在沙发上把电视里的频道换了个遍，没找到什么有趣的，于是打开手机，翻看起近期的邮件。

　　邮件有大半来自糜奇——

　　“激萌！沙滩美少女排球赛进行中！”

　　“蕾璐璐手办限量发行！VIP用户95折！”

　　“当女朋友说这些话时她实际想说的是——”

　　······

　　伊路米皱眉把进度条拖到底，心想要不干脆把他拉黑算了。

　　点击全部删除的前一秒，却在底部看到一条“主人在喵星人面前装死，喵星人是什么反应”。伊路米迟疑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一个视频看完，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伸个懒腰，瞥见塔下拉起的隔离网，联想到之前在一百多层瞥见的烟雾弹，漫不经心地想着又到了一年一度防火演习的时候了么。

　　横竖烟雾飘不到两百层，他拉起窗帘，打算小睡一会儿。

　　然而没等他睡着，房门却被人猛地撞开了。急急奔进来的人有着熟悉的气息，制止了他想要起身的打算。

　　一双手抚上他的脸，凉得不像是身处盛夏。不知怎地他想起之前看的那个视频，于是屏住呼吸。

　　来人探过他的鼻息后周身缠绕的气猛地一滞，随即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伊路米，你别吓我——”在听到少女带着哭腔的嗓音瞬间，伊路米就知道自己玩过了。

　　他急忙睁开眼坐起来，还没开口就被一把揽到怀里：“你没事吧······”阿绯一边抱着他，一边被硬憋回去的泪水梗得打了个委屈的嗝。

　　“我没事，”这么抱着其实很不舒服，他却一点也不想挣开，只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是······装的······”

　　话音未落，抱着他的身体突地僵住了。

　　接着，上一秒还被人失而复得的珍宝般搂在怀里的揍敌客大少爷，下一秒就被毫不怜惜地扔麻袋一样扔回到沙发上。

　　他茫然目送少女怒气冲天地走出房间，整个猫瞬间懵了。

　　阿绯气急败坏地从房间里冲出来，没等走出两步，脚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之前万念皆空地在楼梯上狂奔的时候，她嫌一步三打滑的拖鞋碍事，早早地脱下来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了。然而光着脚跑得快是快了，右脚掌心却不知不觉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淳淳地往外冒着血。先前她一颗心全吊在很可能正在被围殴的伊路米那里，没空顾及这些，现在好了，满腔即将蹦出嗓子眼的肝胆被一句“装的”浇了个透心凉，伤口的疼痛才终于迟缓地沿着中枢神经攀至大脑，将她瞬间定在原地，不敢再迈出一步。

　　其实她也没力气再顺着楼梯下去了。一百多层楼的台阶，光是用想的都觉得累，她实在没精力再走一遍。看伊路米那个眼都懒得睁的反应，楼下的“火场”十有八九是在演习，干脆等电梯恢复运作再搭电梯下去好了。她这样想着，一下子坐到地上，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然而没等她和地板兄相亲相爱多久，走廊的侧门啪地一声打开了，一个带着爆炸拳头帽子，貌似是工作人员的男子走了出来。

　　看阿绯穿着睡衣赤脚坐在地上时男子明显吃了一惊，随即一路小跑来到她身边：“你怎么还在这里？起火了你知道吗？”

　　阿绯懒得多费口舌，指指自己卖相惨烈的右脚：“受伤了，跑不动。”

　　男人二话不说把帽子一摘，捋了把脑门上的汗水，接着手一撑把阿绯拦腰抱起来，半刻不停歇地往楼梯间跑去。

　　于是等伊路米打好解释的腹稿追出来的时候，刚好捞到阿绯和男人拐进楼梯间的半片影子。

　　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猫眼在原地站了片刻，耷拉下肩膀，折回房间后往床上一扑，不动了。

　　布兰被个头比她矮了不少的奇犽一路拽着磕磕绊绊地来到楼下，过了好久才被人告知刚才的事故是一场演习。奇犽终于从坐立不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两人乘上回房间的电梯。

　　回到房间后发现阿绯又躺回到了床上。她换了套睡袍，脚上随意地裹着几圈纱布，一点血迹渗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掀开眼皮瞥了一眼，随即又合上，身心俱疲的样子。

　　“晚饭你自己去吃吧，茶几的抽屉里有零钱。”

　　布兰点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又答了声“我知道了”，小心翼翼地把纱布重新裹了一遍后轻轻退出了房间。

　　怕阿绯醒来有什么要帮忙的，布兰出去买了几个面包后立刻返回房间，静悄悄地候在卧室外。

　　没等她一个面包啃到一半，门口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她透过猫眼往外看去，是之前见过几面、似乎和阿绯颇有交情的罗伊先生。于是打开门，把人恭恭敬敬地让了进来。

　　罗伊进屋后四下扫了一眼，直截了当地问：“绯在哪里？”

　　布兰指指卧室：“她，很累。现在，在里面睡觉。”

　　罗伊点点头，想了想，伸手从脑袋上不知哪里拔出一颗金色的钉子样的东西。

　　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

　　布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凭空出现的、和阿绯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直到他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还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在床边站定，弯下身打量着沉睡中的少女。他的头发蜿蜒地垂到枕边，和少女的细细密密地汇在了一起。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注视了她许久，随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此一动不动地陷入了猫类的发呆模式。

　　连上午后睡的那一觉，阿绯这天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醒来后胃部传来灼烧般的痛感，提醒她自己已经空空如也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她四肢无力地坐起来，想自己的胃是不是和天空竞技场这个地方八字不合，每次来都要受一番磨难。

　　正要打开手机看时间，一个声音突然近在咫尺地响起：“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

　　阿绯被吓得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然而弹到一半一阵眩晕袭来，头重脚轻地眼看就要撞到床头上，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垫在了她的脑袋和床头木板间。

　　半分钟后，布兰看到阿绯一脸低气压地单脚从卧室蹦跶出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黑发的猫眼男子。

　　阿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她蹦跶到冰箱边拉开后打量一番，取出一盒起司蛋糕——在所有甜点中，起司是甜度较轻、也是她接受度最高的一种。

　　然而刚切下一块放到口中，伊路米就从身后凑过来，语气欢快：“我们这样就算和好了对吗？”

　　阿绯动作一滞，看看手里的蛋糕，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某人，瞬间反应过来——

　　他这话翻译成猫类语言就是：吃了我的小鱼干，就不能再生气了喵~

　　于是把蛋糕重重往他手里一放：“还你！”

　　伊路米用左手托着蛋糕，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是开始据理力争：“你之前不告而别，我没有生气；前几天装作不认识我，我也没有生气。为什么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就要生气不理我？这很没道理。”

　　好，这是和她讨价还价来了。阿绯左右看看，一直没有着落的右脚啪地搭到旁边的椅子上，伊路米被她这个杀气腾腾的姿势惊得小小地退了一步。

　　“我之前被迫离开枯枯戮山时，名义上负责追杀我的那个人是谁？”

　　“······”

　　“我装作不认识你？几天前自我介绍时你说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

　　“开玩笑？看我的脚，”一指脚上的纱布：“一百多层楼我跑着上来的谢谢。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被你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怎么办？”

　　“······”

　　“所以你觉得你这个道歉的态度合适吗？”

　　全面理亏的某人低下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阿绯注视着他在垂首时显得格外乖巧无害的面孔，半晌后叹口气道：“不要拿你的命对我开玩笑，我真的会被吓到的······伊路米。”她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温柔又无奈地。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他是不会怜惜自己生命的人——为了家族，他随时可以毫不犹豫地死去。

　　哪怕揍敌客的温情鲜少挥洒到他身上，可他却我行我素地执守着自己对家人单行道般的爱意。所以哪怕有一天要为此付出生命，他也只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吧。

　　她一直都知道的，可还是会忍不住想，那样的人生，该是多么寂寞。

　　所以她替他怜惜。

　　伊路米怔怔地回望着她，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藉着她的声音传过来，一瞬间顺着流经心脏的血液奔涌开去。

　　“我知道了，”他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对不起。”

　　介于他认错态度良好，阿绯觉得这事便就此揭过好了，于是伸出手：“嗯，原谅你。”

　　伊路米看着摊在他面前的白皙掌心，思索了两秒，有些不确定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抬眼偷偷去瞅她的表情，却发现阿绯正用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掌，目光复杂而难以言喻。

　　“我是让你把小鱼干，不对，把蛋糕给我······这算什么啊？”为什么第一反应会是把自己的手放上来，难道他真的是猫变的不成？

　　“哦。”伊路米讪讪地收回爪子，把蛋糕放到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