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34、一步之择

　　教古文的老师叫沃特，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大叔，总是衣着朴素，格格不入地穿行在富丽堂皇的校园里。平时又是板着脸不近人情的样子，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

　　绿却觉得沃特有些亲切，大概是那张严肃又认真的脸让她想到了虽然毒舌却一直很照顾她的蓟木先生吧。然而他所教授的西维尔古语实在是太枯燥无趣了，前世上语文课时她好歹能听懂，现在却完全是听天书的状态。于是在沃特老师的第一堂课上，绿终于再次回想起被瞌睡支配的恐惧······

　　下课后，绿和伊路米刚要离开教室，却被同学叫住了：“伊维，沃特老师找你有事，他说在三楼办公室等你。”

　　伊路米推着轮椅带绿坐上电梯来到三楼办公室前：“我就在门口。”

　　绿点点头，在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沃特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绿推开门，转动轮椅进到屋内。

　　沃特从书桌后站起来，来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请你过来，是为了就上节课的事向你道歉。当时是老师不对。”一板一眼地说完，沃特竟然对她俯身鞠了一躬。

　　“不不不，上课睡觉本来就是我做错······”绿没有料到他叫她来是为了道歉，声音都被吓得拔高了一个调——回到学校这个可以说是前世她最为熟悉的环境后，绿的心态不知不觉间也切换回了学生模式，变得板正拘谨起来。加之她一直以为沃特是那种自尊心很强又死要面子的人，这样的老师她上辈子见过不少，就是那种即使是自己做错，也抵死不认，甚至还要批评指出错误的学生。此时沃特道歉的行为将她的认知突然大逆转，让绿几乎在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沃特便将这反应当做接受了自己的道歉，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本来只想扔到你桌子上提醒你一下，可是人老了，准头也越来越差，”说着从胸口的衣袋中掏出一块方布擦了擦眼镜：“对不住啊。”

　　“老师原来练习过射击类的技能吗？”

　　沃特就笑了起来，严肃的脸顿时柔和不少：“我年轻时，骑术和箭术都很不错。”他眼中闪过一些说不清是怀念还是自责的情绪，片刻后转开了话题：“说到打瞌睡的事，是晚上没休息好吗？还是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

　　“其实我和哥哥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古语对我们来说都有些过难了，听不太懂······”

　　沃特手一挥表示这好办：“以后放学到我的办公室来，我给你补一补，”顿了顿补充道：“要是你哥哥有时间，让他也来。”

　　绿转动着轮椅来到门口，沃特帮她打开门。看到门口靠墙等待的伊路米，沃特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要照顾好妹妹啊，别只顾着自个儿笑。”而且还笑得那么诡异。

　　伊路米眨眨眼睛：“知道了。”说完肚子又叫了一声。

　　沃特听到后让他们等一等，转身回了屋里。

　　绿和伊路米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他回到门口，手里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侄子送给我的。我最近牙坏了吃不了，给你们吃饭前垫垫胃吧。”说完后却不递给伊路米，而是交到绿手上。

　　好像是在帮她报课堂上的“一笑之仇”，脸上却依旧是一派正直严肃的表情。

　　沃特老师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绿笑着接过糖盒，这么想着和他道了别。

　　伊路米自然不会乖乖等着绿把糖盒给他，在电梯里理所当然地拿过盒子吃了起来。

　　“有你这么不懂得谦让妹妹的哥哥吗？”绿看了眼摄像头，故意说得很大声。

　　“有你这么不心疼哥哥（的胃）的妹妹吗？”伊路米不假思索地回了句，故意把糖盒拨得哗哗作响。

　　之后两人就像赌气一样谁也不肯理谁，沉默着来到餐厅。

　　点好餐后，绿吃到一半，纠结了片刻还是放下刀叉，把没有动过的柠檬芝士推到伊路米面前：“哥哥，这个我吃不完了，你帮我吃了吧。”

　　已经早早吃完的伊路米点点头，把芝士拿过去后，偏头想了想，从糖盒里数出三粒糖放到绿面前：“饭后甜点。”

　　绿一阵感动，然后在内心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醒醒啊你，那盒糖本来就是你的！你是斯德哥尔摩患者吗？！

　　恢复冷静后，她向伊路米转述了和沃特的对话，问他要不要去开小灶。

　　伊路米拨动着盒子里剩下的糖，一脸深沉：“他给你糖，那就去。”

　　你要不要这么好收买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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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学后不久，开始根据个人兴趣选定额外的辅修课程。

　　伊路米选了金融学。绿因为腿脚不便的设定，必须依靠他移动，只能跟着选了金融学。

　　“我比较想选沃特老师教的世界史来着······”绿闷闷地道。她坐了一周的轮椅，干什么事都不方便，感觉快被闷死了。

　　“你很喜欢沃特？”那个毫无幽默感又死板的老师有什么好的。

　　“沃特老师其实私下挺亲切的，而且冷幽默听久了也很有趣。昨天你偷懒没来，他讲一篇戏剧时，给我表演了里面那个被冻裂了嘴唇吃烤玉米的人，一边吃一边‘呼呼’地吸气学得超像~”她边说着，边噘起嘴模仿当时的场景，然后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

　　伊路米推着轮椅冷眼看着。他无法想象那个严肃的沃特扮演一个丑角时是什么模样，更没有想象过，原来绿无忧无虑地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纯粹、又坦然，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普通少女。自他们来到学园不过短短数日，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她却已悄然剥离了揍敌客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蜕变为具有不为他所知的崭新特质的存在。

　　她就像是透明的玻璃，被投入某种颜料后便能迅速折射出不属于自身的光芒。而一旦脱离了那个染缸，就会发现色彩始终未浸入玻璃半分。

　　她是没有颜色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容易被掌控——一直秉承着这种观点的伊路米现在却发现，绿也是无法被染上颜色的人——哪怕她一直模仿他的神态、话语乃至战斗风格，也终究不过是一拂即逝的表象。他终于迟缓地意识到这一点：即使她扮演得再像他，也终究不会染上属于他的颜色。

　　“你好像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伊路米黑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她，神情依旧是一派平静的，却在言语间却挖下陷阱，等着她毫无知觉地迈入：“想要留下来吗？”

　　他生气了——绿清晰地察觉到这一点。她太过清楚他捉弄人时的语气，但这次却不能再视之为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沉思了片刻，绿轻轻将头上的遮阳帽取下放到膝上：“我是活在您影子里的人，无论何时，只能立足于此。”无论是来自阳光的灼伤，还是来自猎人协会的敌意，都是她无法抵抗的东西，所以只能卑微地依附着他、依附着揍敌客家族的势力，小心翼翼地周旋，疲惫不堪地在明与暗的夹缝间喘息，“我没有别的可去之处，少爷，”她换回这个许久没有用到的称呼，无声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如果您对这一点有所不满，只要挪一挪脚步就可以了。”

　　太阳已经西斜，她掩身于他投下的阴影中，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判决。

　　片刻的沉默。

　　“我没有不满，”伊路米将遮阳帽戴回她的头上挡住绿的视线，“只是觉得揍敌客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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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融课非常无聊，这天正好讲到借贷与e的关系。

　　“所谓自然底数e，它是一个超越数。关于它，我们可以追溯到七千年前，那是苏美尔人刚刚发明利息的时代······”

　　老师在黑板上讲得唾液横飞激情洋溢，绿却只来得及记下几个公式，剩下的就全是“这是啥”以及“这又是啥”的无声呐喊。万念俱焚间偏头看到伊路米正听得聚精会神，忍不住戳了戳他：“你能听懂？”

　　伊路米淡定地点点头：“贷款产生的收益自然要收缴一部分作为应得利润给贷款人啊，有什么听不懂的。”

　　绿表示不信：“那你告诉我，e和利息的关系是什么？”

　　伊路米在纸上列出一通公式，如此这般地解说了一番后总结道：“······就是说随着利息结算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年底的余额越来越接近e，即余额无法突破的极限。”

　　“你怎么知道的？”绿一脸震惊。

　　“小时候想过把钱存在银行通过利息来增值，所以算了算利润。结果发现增长速度最快也只有171.8%，就改作其他投资去了。”

　　绿：“······”这才正常嘛，要知道伊路米才不会费和钱无关的力气。

　　伊路米眯起眼睛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后来投资了古董生意，倒卖两次后发现鉴定和中介的费用太高，还不如自己去遗址挖，就报名跟进了一个考古队。”

　　绿：“然后发了一笔横财？”

　　他摇摇头：“考古队随行的人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叫尼格的家伙，我带着东西离开的时候被他发现了，追了我半个大陆。”

　　“尼格······？”这名字有点耳熟。

　　“被他一直追到家里，这件事就被父亲知道了。最后带出来的两件东西被父亲还了回去，他让我以后不准再接触古董生意。”说完叹了口气。

　　“额，那个遗址的名字叫什么？”

　　“鲁卡遗址。听说后来被列入了教科书，应该挺有名的。”

　　能把揍敌客吃进嘴里的肉抢出来，看来尼格是金·富力士无疑了。绿想，原来小杰的父亲和奇犽的父亲早在两个小孩遇见之前就认识了，真是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