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21、圆桌上的博弈

　　进入十月的时候，蓟木告知绿揍敌客的管家年终审核快要开始了，让她尽快做好准备。之后搬来了大堆的资料：药剂调配，人体构造，器械组装与拆解，膳食搭配······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看到绿垮下来的脸，他又搬出经典句式“伊路米少爷当年卷面测试全都拿了A”敲打了她一番，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镜，开始给她划重点······

　　绿想：其实蓟木先生是个好人，她之前一直错怪他了。

　　然而在蓟木把堆成山的资料交给绿的第三天，他发现这堆资料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他的桌子上。

　　绿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站在一旁，神情颓废中掺杂着一丝愤怒。

　　她伸手指向资料，语气带着满满的控诉：“蓟木先生，就算您给我划了重点，可你那重点就差把整本书都勾了一遍了，我怎么记得住？”顿了顿平复情绪，“而且，你有没有把我一年前还是个文盲这件事考虑进去？”

　　蓟木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板起脸严肃道：“伊路米少爷认为，让你能抽空多学点东西是件好事。”

　　“所以？！”在经历了三天压力堪比高考的地狱式填鸭学习后，绿的烦躁指数即将突破临界点。

　　“······这些科目不用一次通过，在三年内达到合格就可以了。”

　　“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有压力才有动力，而且我认为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理论的东西上。”插话的人有着介于男女之间的声线，汇集了两性的魅力而极具辨识度。

　　“伊路米少爷。”绿和蓟木弯腰行礼，前者在礼毕后立刻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导致她三天没睡好的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

　　“你杀气很重啊，”伊路米和她对视一秒，伸手抓起她脸侧两边的头发，盖在她眼睛上打了个结，打量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杀手要注意掩饰自己的情绪。”竖起一根指头，伊路米煞有其事地道。

　　蓟木：“······”

　　已经习惯了伊路米意义不明的恶作剧的绿很淡定地一把将遮住眼睛的头发结撩到脑门上，“那年终考核怎么办？”

　　伊路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叠纸来：“糜奇整理的历年的考题，背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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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这里‘揍敌客的主要业务及收益来源’，为什么答案是‘解决大型利益团体因体制陷入的死锁局面’？”下午训练的小憩，绿拿着糜奇整理的试题集，指着其中一道问正在旁边打盹的伊路米。

　　躺椅上的伊路米瞥了眼题目，随即又闭上，“简单地说，就是几个人都想占用某些有限的资源，争来争去的太费事，只好雇佣揍敌客咯。”

　　等伊路米又一个盹打完，醒来后发现试题还停留在那一页，而绿正直直地盯着答案发呆。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伊路米艰难地从躺椅上坐起来，伸手在绿呆的眼前晃了晃示意她回神。

　　他用圆头钉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这是一张桌子，”然后像表盘的刻度那样在上面均匀地划了五道：“假设这五根线各自代表一支筷子，”最后拿来五个小石头放在刻度之间：“这是五个要吃饭的人。”

　　放完后看向绿：“你说，这时会发生什么事？”

　　绿用手指在几个小石头上比划了一阵：“无论何时总会有人因为不能拿到一双完整的筷子而吃不上饭？”

　　“考虑得再极端一点。”

　　“嗯······五个人都拿起自己左边或者右边的筷子，导致每人都只有一支筷子，但他们又都不肯放手，于是最后大家都饿死了。”

　　伊路米点点头，“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

　　绿盯着地面上的圆桌沉思了片刻：“规定同时只能有两个不相邻的人拿起筷子，或者按序号轮流拿起两边的筷子，用完再放回，让后面的人使用。”

　　“那么谁来制定这个‘规则’呢？”伊路米伸出食指晃了晃，“首先，他不可能是五个人中的一个，因为他们势均力敌，且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其次，在圆桌划定的范围内，没有权限高于这五个人的存在。这种仅靠体制内部的力量毫无解决办法的状态就是因体制陷入的死锁。”

　　“他们就不能协商一下吗？ ”绿皱着眉问。

　　“很多事是不能通过协商解决的，毕竟大家都想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且真实情况永远比拿筷子吃饭要复杂得多——资源的多样性和不可重复利用，利益链的交错和循环，都让需要调配和不可控因素呈几何倍数增加。”

　　“那为何一定要请杀手？雇佣揍敌客的费用可不低，还不如把钱投入到竞争中去。”绿嘟囔着，完全没有顾及旁边坐着的揍敌客家长子的感受。

　　“因为他们彼此争斗消耗的资源，远远超过雇佣我们家的成本。你以为这张圆桌代表着什么？是顶级的世家，一个跨国企业的最高层，甚至是一个国家的领导圈子。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是几亿戒尼和几个人的死就能了结的。这就是为何一定要是‘大型团体’间的争斗。只有这种规模的竞争，雇佣揍敌客才是划算的；也只有揍敌客，才能解决这个层次的争斗——垄断带来的利益可是相当丰厚的。”

　　“那么五个人中究竟是谁雇佣了揍敌客？”不管是谁出钱干掉谁，都难保自己不被别人出钱干掉。谁都想当最后的赢家，能坐上圆桌的阴谋家们应该不会这么傻才对。

　　“当然是五个人每人都出四份钱，揍敌客就从价格最高的那个开始解决，同时撤销他的指定对象——揍敌客不接死人的委托——直到死锁解除为止。”

　　她错了。无论阴谋家们怎么算计，揍敌客才是最后的赢家。傻的是她，会把揍敌客这种把违法生意做得世人皆知却屹立百年不倒的剽悍家族想得和她一样耿直，实在是图样图森破。

　　“主要收入是这个，那次要收入是什么？”绿想通了上一个问题，思维开始发散起来。

　　“其他的杂项很多。其中比重较大的是‘保障金’——就是为一个人向揍敌客交一笔保障金，从此以后有关这个人的委托，收取的费用会按照缴纳的保障金按倍数翻番，从而提高暗杀门槛，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这个人的安全。”

　　“那就是只要有钱还是可以杀的喽。”

　　“当保障金超过一定限额以后，雇佣费用就会变成天文数字。即使付得起这笔钱，也远超过了个体人类的暗杀价值，这个人就称为被‘买断’了。这样的人在揍敌客方面是安全的。”

　　“感觉很复杂的样子······”

　　“不用担心，管家测试总要考的，考过就懂了。”伊路米鼓励地拍拍绿的头，看到她瞬间变得沮丧的脸色，心情很好地倒回躺椅闭上了眼睛。

　　冬天在强度逐渐加大的训练和痛苦的死记硬背中迅速接近尾声。在年终测评之前到来的，是为了迎接新一年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柯特的降生而在主宅举行的春日宴。

　　伊路米在下午造访绿的宿舍。楼长考虑到绿和杰卡之间的斗殴事件，很贴心地将两人调开了，于是绿现在一个人占用了整个房间。这让她不由得感慨虽然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绝对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而笔试却偏偏是暴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之一。旁观了一会儿她挣扎在题海中的身姿，伊路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向绿晃了晃，“ 想不想去春日宴？”

　　绿在一目十行的百忙中抽空抬起头瞥了一眼，看到那张白纸上写着斗大的“邀请函”三个大字，再往下，没了。

　　就算拿张白纸打几个字上去也比这正式得多，但邀请函的主人很明显连这点心思都懒得花，绿想，很有伊路米的风格。然而为了不扫伊路米的面子，她只能摆出一脸期待的表情说：“想去的呀。”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去哦~”，伊路米将极其敷衍的邀请函夹在两指间，递过来，又收回去，大大的猫眼闪烁着“快来求我”的傲娇光芒。

　　在被数不尽的试题折磨到胃抽搐之际，绿再也压榨不出多余的耐心来应付闲得无聊又开始作的大少爷。她默默收起脸上的期待表情，把视线移回到试卷上，同时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装饰着蕾丝缎带的精致信封，“邀请函的话，糜奇少爷已经给过我了。”伸手指向床上的礼盒：“还有礼服也是。都是蕾璐璐的限量周边，他说是上次实验事件的赔礼。”

　　伊路米沉默了。伊路米的脸鼓成一个包子。等她做完一张卷子再抬头时，伊路米已经不见了。

　　桌边搁着那张邀请函，落款画了一只黑猫，和她手机上挂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