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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因唐时钰的事儿,隋巍这几天也是寝食难安,凡事没个安定,根本顾不上留心与知己约好的信号,直到今儿他路过,无意中瞧见了,这才去问了一回,又被店员告知那花摆出去足有三天了。

      “什么?三天?”隋巍大吃一惊,不觉捶胸顿足道,“该死该死,我真是该死!”

      正好他也在四处托人打探消息,便约了次日在这里交接,也顺便见见朋友。

      次日一早,那递消息的人还没到,知己却先一步来了。

      来人身长八尺,一身双雷平云锦长袍越发衬的气势不凡。又因临近年底,四面八方的人都往京城来,更有许多国外使节团和商队驻扎,街上常见番邦面孔,故而他那副远比中原人更来得深刻的五官也就不大那么显眼了。

      两人寒暄一回,对方就道:“冬日鲜花难寻,我这花儿都快蔫儿了,你也没个动静,我只当你出了什么事。”

      隋巍见他是喜,思及自家表妹却是悲,一时百感交集,嘴中好像同时含了一口黄连和蜂蜜似的叹道:“我倒还好,只是家中,唉!”

      来人也不追问,只是疑惑又惊讶的问道:“我昨儿才进城,倒是给人反复盘查了许多回,戒备如此森严,莫非坊间传言是真的?所以才这般兴师动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饶是圣人有心保密,唐时钰失踪的消息也已渐渐传开,再加上朱夫人被毒杀的事情,此时不仅王公贵族们,便是下头寻常百姓也颇觉忐忑。

      今年的年底,尤其没有喜气。

      隋巍张了张嘴,反复思量后一咬牙,起身朝他一揖到地,十分歉意道:“还望燕兄原谅则个。实不相瞒,我本姓隋,单名一个巍字,祖父乃襄国公隋英。因诸多缘由不得坦诚相见,实在是对不住的很。你口中的坊间传言,便是我的表妹了。”

      这位燕兄,便是见了唐时钰的白手镯后揣了心事的燕庭了。

      燕庭心下一沉,又追问道:“那么之前你从我这里死活讨了两根骨针,说要给自家表妹,便是给她的?”

      “还有一个表弟,”隋巍又叹了口气,这几天下来,他简直要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奈何,唉!”

      燕庭默然无语。

      如此一来,两边就确定对上了。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想当初,他们二人对酒当歌,他还曾发下豪言壮语,“你的妹子,便是我的妹子!若有相见之日,我必与你一般的疼她怜她!”

      然而现在……

      疼她?怜她?

      燕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这几日自己与唐时钰的接触:

      初见面,自己说要亲自剥了她的衣服搜身,她要杀他;

      再见面,自己故意用压寨相公的话激她,她要杀他;

      再再然后,自己过意不去替她煎药喂药,她要杀他……

      真是不堪回首。

      他只知道这位京城来的泰然兄必然出身不凡,却因京城繁华遍地,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根本没想到国公之后竟真敢只带两个随从就在外瞎闯荡;

      他只知道泰然兄有一位表妹,却因如今各家人口繁多,兄弟姐妹再寻常不过,也未曾想过他的表妹便姓唐!

      “哎呀,燕兄受伤了?”隋巍习惯性的拿过茶壶倒茶,不曾想看到燕庭虎口处缠着的纱布,“你功夫了得,竟也有人伤的了你?”

      燕庭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过会些皮毛罢了,也是肉体凡胎,哪里就刀枪不入了?”

      “行走江湖,些许皮外伤算得了什么?”他生怕隋巍这个爱操心的抓住不放,忙转移话题,干巴巴的劝慰道,“想必令妹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过不了几日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泰然且先稳住阵脚。”

      这话说的轻巧,可包括隋巍在内的许多人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中已经隐约做了最坏的打算,此时此刻却哪里听得进去!

      见隋巍还只是干坐发呆,全然没有当日他们把酒言欢的灵动,燕庭心情也复杂得很了。

      可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回头箭?

      他只好没话找话说:“泰然,不如同我说说妹子的喜好,来日相见,我也好送些合适的见面礼。”

      隋巍本没心思再说这个,只觉得说一次就心疼一次,可偏偏又忍不住一遍遍的想着以往那小丫头的嬉笑怒骂,只恨不得对着天痛痛快快吼几声。

      这会儿又听燕庭这样说,心中不由得也跟着起了一点奢望和期待,好像真的只要熬过这几天,表妹就会蹦蹦跳跳出现在自己眼前,活泼快乐一如往昔。

      “她呀,”隋巍张了张嘴,眼中久违的浮上一抹温情,带着些追忆的说,“她最爱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甚至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苍凉荒漠,却唯独不爱这钱权富贵……”

      可她偏偏被束缚在这上头!

      打从指婚开始,再到自家表妹出事,这么多天来隋巍着实憋得狠了,又不敢轻易对人吐露,只能将所有的压力和紧绷一层层压在心底。

      可他终究不是没心肝的,时候久了,谁扛得住?他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发疯。此刻难得有位可以推心置腹的友人,一开口便再也刹不住了。

      “你不知道,她最是个肆意不羁的,”打开话匣子的隋巍唏嘘道,“又古灵精怪,心思机敏……”

      燕庭默默听到这里,心道我如何不知?简直太知道了!

      过去短短这么几天,但凡功夫和心眼儿略差点的,只怕就要被这位唐大小姐剁碎了。

      饶是他百般警醒,不也结结实实吃了大亏么?

      想到此处,燕庭忽然又觉得虎口和腹部伤口隐隐作痛起来,禁不住闷哼一声。

      隋巍忙住了话头,关切道:“燕兄,你可是伤的狠了?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来日方长,等你养好了伤再说不迟。”

      燕庭在心中苦笑,哪里还有甚么来日方长!只怕来日再见,你我便是仇敌了。

      只是这次见面到底没能说太久,又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隋巍拜托的那人来了,两人匆匆交谈几句便离去了。

      燕庭也不急着走,就这么坐在桌边发呆,安静的叫里头的掌柜和几个伙计心里发毛。

      想来,他确实是对不起那丫头的……

      可转念一想,若五皇子找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那人下手也还能这么有分寸么?

      那丫头是个狡猾的鬼灵精,该下手时又从不留情,若换了旁人,是不是早就恼羞成怒?

      她若哭了,可会有人安静的听?

      若是觉得委屈想打人了,可会有人打不还手?

      若也像现在这样病了,可会有人尽心的照顾?

      这么一想,倒也觉得还不如就是自己……是好是歹,他都一并背着便是。

      燕庭眯着眼睛看着外头如潮水般来了又去的车马游龙,忽然觉得肩头的担子又沉了几分。

      京城,他当真不喜。连带着跟那皇城有关的人,他也是厌恶的紧。

      可若不来,手中货物又如何换成急需的铁器和甲胄?

      若是没有那些,跟着自己的数万父老兄弟又该何去何从?

      这样那样的事都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的涌来,一股脑落在他并不算是一等一宽厚的肩头,沉的像是西北塞外那终年不化的神女峰,似乎随时都准备将他压垮……

      天色渐渐暗下来,包间里的燕庭还是一动未动,好似石雕人像。

      柜台后头的中年汉子上前点了灯,又特意将一支牛油大蜡放在燕庭跟前,才要欣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忽听他道:

      “老张,你去外头成衣铺子买些姑娘穿的衣裳来,料子捡好些的,若有人问,只说是给女儿买的过年衣裳。”

      老张应了声,也不问缘由,转身就去了。

      老张本就有个十八岁的女儿,这店面的买卖也好,临近年底买些上等衣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任谁都不会起疑。

      ******

      那头唐时钰强忍着恶心吃了两回药,高热就渐渐褪了下去,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瞧着已经精神多了。

      至少,她已经有精神小尾巴似的跟着过来送药的老秦。

      “这位先生,您贵姓呀?”

      “哦,秦先生,您的胡子实在该刮一刮了,不然瞧着不像三十三岁,更像四十三岁哩!”

      “秦先生,你们平时做些什么呀?也如这般轮番的绑人么?”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偏又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老秦被吵得眼冒金星,又听了这话,实在忍不得,“姑娘,我们不是土匪。”

      唐时钰眨巴着眼睛瞧他,故作惊讶道:“哎呀,难不成我是你们请来做客的么?”

      老秦:“……”

      “我瞧着你们的用具多有边关风貌,”唐时钰好像没看见老秦崩溃的脸色一样,又语速飞快的道,“又是这幅长相,能同我说说边关的事么?我实在好奇的紧。”

      “唐大小姐说笑了,”老秦终于抓住一点把柄,“您不就是边关长起来的么?哪里还要问咱们呢?”

      “可我那会儿还小呢,”唐时钰理直气壮的说,“又是个千金小姐,只是待在府里头罢了,又如何会知道外头的事?秦先生,说说吧,啊?说说吧!”

      老秦活了这三十多年,被人唤做“杂种”“老祸害”的时候多了去了,却唯独没有“秦先生”这么个称呼,只觉得浑身上下爬满鸡皮疙瘩,竟比毒药还可怕了。

      他有心纠正,无奈每每想开口,一扭头就见那位唐大小姐两只带着淤青和血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的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听话,与之前那一言不合就反击杀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只叫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老秦憋了半天,这才闷闷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早已不吃小丫头撒娇这一套,再说了,我还怕你什么时候突然暴起杀了我哩!”

      唐时钰嫣然一笑,饶是乱七八糟的打扮也遮掩不住丽色天成。

      她一派天真的说:“之前是我不知道,怕极了,可昨儿你们大掌柜的已经同我说过了,我只需再忍耐几天便能回家了!既然如此,我还闹什么呢?不如好好歇歇。秦先生,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老秦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偏又遇上唐时钰这牙尖嘴利的祖宗,不出三五回合便败下阵来。

      “边关苍凉萧索,要什么没什么,只在无甚可说。”

      唐时钰不干了。

      这么三言两语的,她能听出什么来?若是听不出来,又该如何分析这伙人的来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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