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杨淑

41、第一章 桃花醉酒

　　后退者，死。

　　三百年前，黑水之战。战火七天七夜。妖王颜倾被斩一对羽翼，带领妖族溃败逃回妖界。递上降书，永世不在发动战争。魔族因为魔君鬼绝失踪，群龙无首，溃不成军，被天将打散，几乎灭族，躲回魔界。天族大胜，东皇太一即位天帝之位，恩泽六界，免去魔族犯上作乱之罪，只是永世囚禁魔族不得踏出魔界半步。

　　三百年来，我没有任何魔君鬼绝的消息。躲在太清殿内，日日看着昆仑虚半山处的云起云散。

　　“姐姐。孟章上神到大殿等您了。”

　　孟章这三百年来，几乎月月都往我太清宫跑。我几次三番推脱在闭关修道。可是好像也阻止不了他。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随他吧。太清殿内的日清香多点些。他喜欢那味道。”

　　楚楚冷哼了一声，朝门口走去：“这孟章上神也真是难缠的主。”

　　鬼齿涯边，清风徐徐吹过。山上灵猴捣蛋的朝我扔来了一个瓜果。我轻笑了一声：“这三百年来，我不敢去见阿难，去看阿予，倒是幸好有你陪我。”

　　鬼齿涯，每次只要想那三父子，就会来此。这里面向天地的那道缝隙，远远的可以窥探人间。想了三百年，念了三百年。那男子，我也在心里寻了三百年。一想，就心下又乱起来。终究是看不透，日日念经，夜夜抄经。却是越想忘，却记得越深。

　　玄女剑，八卦镜，通天眼。我要来有何用。

　　星月稀松，月色朦胧。冷冷清风，将发丝抚过。这千年来的情爱，怎么能断。这千年来的恩恩怨怨，又怎么能了。不见，就好了吗？为何，心里却更是没了主意一般。阿难，阿予，三百年来，几次三番，两兄弟一起上太清宫求见，却皆被我拒绝在了门外。我并非心狠，只是为了他们好，不能让任何仙友知道你们的根源。只要你们安好，我宁可断掉这所有的情缘。

　　一剑起，一道赤光就冲破了天际。转身，白色仙羽裙，却染起了一片云烟。风吹过了发丝，却无法吹散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不想，不念，却思绪总被左右。回身，一道橙光打在了背后的竹林上，竹叶染红了一片霞光。能不想吗？为何，总是难断。眉头深皱，若是能断了这孽缘，该有多好。
　　“锵”

　　一声锐响，冲破了天际。昆仑虚上，既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几片雪花落在了鬓头，却无心去将她抚落。眼角湿漉漉的不自觉的就落了泪，三百年来，不知道你是生，是死。

　　熊熊烈火燃烧的那个夜晚，也烧灭了我的心。白衣渺缈，咬紧嘴唇，不能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能将一腔思念寄托在玄女剑上，谁说神仙无烦恼。一跃飞上天际，天空涣散出几道天痕，仿佛将天要劈开一般。

　　“轰隆”

　　雪花不落地，却在绿色的剑影下，大雨倾盆而下。势要将昆仑山吞噬。

　　旋转而下，让剑随心动而舞起，时而悬空而上，时而剑击大地。闭上眼睛，身体随世间摆动，不管是神，不管是人。不管是妖，不管是魔，还不是随天道玩弄。恨天地不公，却无法与天一较高低。

　　心随剑舞，清冷孤傲那又如何？心怀苍生，那又怎样？还不是最后落得一身寂寞？

　　“天道，你可有念我的好？”

　　心不甘，情不愿，那又如何？终究是忠义两难全。

　　“若为我，而离开天界，你可愿意？”

　　那日无情海下，鬼绝一问，怔住了我游行的躯体。我疑虑过，却换做了一丝苦笑。

　　“若为我，不做魔君，你可愿意？”

　　难，难，难。

　　舍，舍，舍。

　　离，离，离。

　　劈开天地，震碎昆仑虚。也难以抵消掉一切。为何，要让我遇到如此的情缘？

　　银光流水，上神之身，天下战神，绝世容颜。也换不来心里的宁静。舞起长剑，既然要我为时间而战，那我就用剑劈掉这山峰。化出阵法，将云霞遮住，大雨淹没，风起雷下，震的昆仑虚阵阵轰鸣声起。

　　“恋生，你在干嘛？”

　　悬在半空中，山脚的那一声唤我，我也想问，我想干嘛？我也想知道，我想做什么？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对天下苍生，我大义灭亲，手握玄女剑诛杀魔族。我对吗？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族威严，为了神族微信，我杀夫弃子，我对吗？

　　对吗？错了？对吗？错了？

　　剑气划过昆仑虚，划出了道道痕迹。惹的天地倾洪。我也不知道我舞了多长时间的剑，舞了多久。只知道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发丝也无法停止。手累，心累，也不愿意放开长剑。

　　“铿锵”

　　一道剑枪碰撞的声音。

　　“恋生，别让自己的心魔控制了你。”

　　手中的长剑缓缓落下。眼前的情景，让自己震惊。昆仑虚半倾斜着悬在天地之间。

　　“师兄”

　　孟章对我投来担忧的眼神。

　　“我”

　　想说出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孟章轻摇了下头，一眸让我安心的微笑，就往昆仑虚飞去。双手撑起了那又可能要倒的昆仑虚。

　　轰隆声。昆仑虚上的撑着的天柱裂开了一小条缝隙。一轮舞剑，既然闯了大祸。飞到孟章身边，与他一起将昆仑虚移正。西王母刚好路过，听了事情，虽然微怒，但是还是拿出了发簪，插在了天地之间。让天柱原原本本的回到原位。

　　“幸好，女娲补天之时，剩下的五彩石给我做了这一个发簪。”

　　王母虽然语有怒言，却还是面带微笑。

　　孟章许是怕是心里过意不去，安慰我道：“小小的事情，已经现在没事了。”

　　我一场心魔之战，差点断了天柱。转身，往太清宫方向去。孟章王母随了上来，一路上两上神在背后窃窃私语。

　　回了太清宫，我便回了清殿内休息。只是倚靠在窗边，看着放在床边熠熠发光的玄女剑，不敢在去碰。

　　三百年来，每次只要想他们，就会舞起剑。以前只是偶尔的砍掉一些仙树，震碎一些灵石。只是没有这次这么的可怕。若是天柱倒了，真的没有再多的五彩石可以拿来弥补。

　　三百年了，既然放不下，不如去寻个究竟，让自己面对。若是还能够得到一个让自己心死的念头，更好。

　　玄女剑不随身。随便的一把世间剑，也不会惹出大祸。

　　转身，就飞出了窗外。往人间而去，既然无法心安，那就去寻个心安。

　　十几天来，飞天遁地，就想寻个头绪。去了妖界，杀了几个小妖，才将妖王颜倾给逼出来。

　　“告诉我，鬼绝在哪里？”

　　颜倾故作夸张的将耳朵竖起来。问道：“本王没听错吧，难道鬼绝不是在三百年前，死在你战神的玄女剑下吗？六界可都是这样说的。”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就问你，鬼绝在哪里？”大袖一挥，面无表情的问颜倾。

　　颜倾不惧，嘻嘻笑了一声：“你别忘记了，这里是妖界。本王若不说，难道你还想杀了本王不成。”

　　手捏诀，狂风大作：“你以为本上神，不敢吗？”

　　颜倾毫不客气的转身就要离去。我一个健步上前，手稳稳的掐住了他的脖颈。他冷笑的双眼看着我。

　　我松了一点手指缝：“你就如此的不怕，我今天就杀了你。”

　　“三百年前，你们神族使诈。诳了鬼绝入了你们的阵法。这边勾陈挂起魔族鬼棋，变幻成鬼绝之颜，杀入战场中。魔族如被洪水冲入一般，溃散四散而去。本王以为只有妖魔才会玩弄诡计，怎么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天神。那让世人崇敬的天神也不会比我们这些妖魔高尚到哪里去？不，是比我们还要诡诈多了。”

　　颜倾说的三百年前的战事，说的双眼红晕起。振臂一挥，却是残缺的翅膀，再也没了曾经的雄霸之气。

　　我松了手。三百年前，我唯一一次同意的用这些卑劣的计谋。

　　“勾陈诈降。亲近我身边，斩去了我的双翅。”颜倾越说越激动：“你们明明知道，我喜欢勾陈，为何她却要利用我对她的爱。不仅仅是她，还有你，若是鬼绝心中有你，以他的天人之资，怎么可能黑水之战会败在你手下。”

　　我转身离去。三百年已过，那场战役，不管我使了多少计谋，也只是想要天下安定。
　　“你何必去寻他，寻到了，他也不再你的南笙了。”

　　颜倾的话，让心里一阵泛起酸。是啊。我何必寻他，寻到了他也不再是我的南笙了。

　　出了妖界，一路上，下意识的捂住胸口。颜倾的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是这话，为什么让心口像撕裂了一般，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鬼绝，我该不该去寻你。

　　一路没有头绪，也问不出答案。只是随着心，飞到了蓬莱仙岛。岛上桃花簌簌的往下落，铺红了大地。随便的在一棵桃花树下，挖出了一坛桃花醉，就饮了起来。

　　抬头看向桃花遮住的碧海青天。问天，问地，都问不到答案。

　　一口酒灌进了喉咙，火辣辣的一阵快感冲进了心房。若是能醉的不省人事，只怕也是最好的归途。拿起酒坛子，舒舒舒的灌了几口。呛了几声，还是灌下去。

　　桃花醉，醉桃花。一口接一口，只觉得这酒，饮的甚好，心口处也不痛了。如此想着，就到另外一棵桃花树下，挖出了几坛子的酒。幸好这么多年来，九厥的习惯都没变。总是爱将酿好的桃花醉，深挖开桃花树下的泥头，私藏下去。记得那时候还不解，总是他每埋一坛，就挖出一坛来跟在他背后，直到撞到他后背。他才探身来揉我的发，解释的告诉我：“这些桃花醉，埋的地底下，有了大地的滋润，才会更好喝。”

　　“那埋一些就行，埋那么多干嘛？”

　　九厥回过头，笑：“因为失去的故人多了，想他们，我便为他们都酿了一坛子酒。”

　　因为想念，所以酿酒。举起酒坛子咕噜噜的灌了几口，倚靠在桃花树下。风吹过，桃花簌簌的就漂亮下来，跟下雪一样，不知道是喝了多了，所以才醉了。眼前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见到了一直相见的那男子。如梦似幻。

　　“傻瓜，喝这么多，不是难受吗？”

　　捧着这张想了三百年的脸。头摇的就要掉了一般：“只要能够见到你，就算让我天天泡在酒坛子里。我也愿意。”

　　“傻瓜，为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是我心里说的算。”

　　“傻瓜”

　　一声傻瓜，就想靠近他的怀内。只是脚下一个踉跄。头深深的就扎进了桃花潭中，一口水，两口水，咕噜噜的灌进了口中。挣扎着，只是越挣扎越觉得心累。

　　“若是就此死去，是不是能更好。”

　　心里想着，就放弃了挣扎。若是这湖水能够将我淹没，也是一件善事。放开双臂，随着湖水波动。等待着死神将我带去。只是越不挣扎，却发现水越不愿意淹没我，放倒是轻轻的随着我摆动。我欲要上浮，它却将我托起。湖水盈盈光起，白色光芒照射的双眼都撑不开。一个身影，悬浮在面前，与我对视。

　　“你。”

　　一声出。就被止住了呼吸。这熟悉的感觉，如那年无情海下一样，觉得满足，觉得安心。不知道吻了多久，又飘了多久，又游了多久。闭上随眼，在湖水中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身上靠，吻上了额头，吻咬住了下巴，指尖熟练的褪去他腰间的系带，随他带着一起上天入地，寻找最适合让心安宁的地方。

　　鸡鸣三声，只觉得头微微的疼痛。转醒神来，见到远处悠哉的一个男子坐在桃花树上。

　　我腾着跃了起来。赶紧的看了身上的衣物。难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春梦，梦中见到了南笙。

　　桃花树上的男子缓缓的转过头来。嘻嘻笑道：“你既然来了仙岛，为何不先去寻我，而是偷挖我的桃花醉。”

　　我四周寻望了一眼。才肯定昨夜真是喝多了，喝醉了。拍拍身上的尘土。

　　“本上神来到你的仙岛，你不出来恭迎，我已经不终究你了，你还如此不敬的问我。”

　　九厥憋了笑。指着我脸。在手上化出了一片镜子，扔给我。

　　我稳稳接过，照了照镜子。镜子内，脸成了花猫脸。扔给他，就径直的朝他的桃花屋而去。

　　“恋生，你走慢点。”九厥慢慢道。

　　“九厥，你别跟来。”我回头跟他说。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六界若是知道战神恋生今天的一张花猫脸，不知道会不会威仪全无。”

　　我抓起一把桃花片朝他扔去，轻轻的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动弹不得。

　　“恋生，你到底对我施了什么法。”他问。

　　我拍了拍手。答他：“本上神，只是给你施了定身咒。”我抬头看看天，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只要八个时辰罢了。今日应该会是雷，雨，日交加的一天，你也太久没洗澡了，刚好，好好洗洗。”

　　九厥听了没了刚才的笑，一张苦瓜脸求道：“好恋生，你放过我吧。”

　　背后的声音当没听到，推开了房门，清洗了一遍。看到身上泛起的红晕，心里奇怪。但是却觉得疲惫，寻了床就睡去。梦里的一切还是跟昨夜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