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鸽获安》不洗脸也帅

5、燃犀二

　　出了这样的事情，这顿饭自然是没有可能再进行下去。叶燃阳、许文石、季雪松三人都对范明杰的精神状态忧心不已，想要送他回家，怕他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

　　范明杰立刻就摇头拒绝了，“你们不要太担心我，我现在去医院看看叔叔阿姨，毕竟他们......”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拿手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涩声道，“刚才是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是悦文虽然看上去是自杀，但是有古怪的地方，疑点很多，问我最近和悦文相处的时候她有没有轻生的念头。但是她怎么可能自杀呢？我们明明、明明还有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啊，她怎么可能突然抛下我自杀？！不可能的，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害她！”

　　他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往外滚落，牙齿因为颤抖在嘴唇闭合的时候碰撞在一起发出‘喀喀’的声响，显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

　　叶燃阳见范明杰这幅模样，不由得眼睛酸涩，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范明杰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他们三个人说了句“你们几个别跟过来，我没事”之后便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燃阳盯着范明杰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等到手里攥紧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赶紧低下头去看因为来电亮起来的碎成蛛网般的手机屏幕，待看清那个来电显示的人名字时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石化了一样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许文石见叶燃阳神色明显不对，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你手里拿的是老大的手机吗？你刚才怎么没有还给他？”

　　标志着手机来电的钢琴曲一直响个不停，平日听起来舒缓轻柔的曲调此时落在耳朵里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谲阴森。叶燃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再次垂眼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才颤着嗓音道，“我、我刚才忘了。”

　　季雪松拉开椅子走至叶燃阳的身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悦文’两个字看了好几秒才道，“要不要接？”

　　“啊？”叶燃阳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大、大嫂打电话过来是要找老大的吧，就、就这么接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明明身处炎炎夏日，空气里也满是川菜的麻香味道，叶燃阳却因为自己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吓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许文石闻言表情也变得不大好看，“燃阳，别乱说话啊。”

　　“对方并不一定是......”季雪松话音顿了顿，一伸手就将叶燃阳攥在手里的手机转移到了自己手里，接着冷静分析道，“刚才老大就说了那么两句，我们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说不准大嫂的手机在离世之后巧合地被路人捡到，对方只是好心地拨打了通讯录里的常用联系人的电话，想要把手机归还给失主而已。”

　　季雪松说完就直接用手指点了接听，又立刻点了外放。叶燃阳和许文石见状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季雪松手里的手机屏幕看。

　　接通后电话的另一端一片死寂，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他们三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然而对方却像是确定了接听的人不是范明杰似的，电话突然‘嘟’地一声被挂断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季雪松率先开口道，“老大刚才说了要去医院看望大嫂的父母亲，我去医院把手机还给他。燃阳，你不是要在天黑之前赶回雇主的家里去么，赶紧去吧，不要迟到了。等到见到老大之后我会把他的具体情况告诉你的，你不要过于担心了。”

　　叶燃阳听到这话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许文石道，“燃阳，听老四的话。我待会没有其他安排，我会陪他一起，你别担心。”

　　季雪松虽然是他们寝室里年纪最小的，但是脑子却是最好使的，入学的时候以安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他们学校，毕业的时候则是用食品营养系第一名的成绩从学校里毕的业。他聪明而稳重，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一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都会找他商量，一般情况下事情都会圆满解决。

　　“......那好吧。”叶燃阳没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郑重地说道，“不过，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和我说。老大的事也是我的事，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

　　许文石闻言唇角微微弯起，“知道啦。”

　　季雪松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稍稍缓和了一点，他缓缓地点了下头，“燃阳，你放心。”

　　在叶燃阳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后，许文石就起身去将包厢的木门关紧。他皱着眉走向季雪松，在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半步的时候才停下脚步，“雪松，刚才电话那端的是方悦文么？”

　　季雪松睫毛颤了颤，语气平淡，“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又不是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又怎么会知道对方的身份。”

　　许文石又朝前迈了半步，他们两人的距离霎时近得鞋尖几乎相抵。他盯着季雪松黑沉的眼睛，像是试图从中看出些别的东西出来，“是我问错了还是不该问？”

　　“老三。”季雪松淡淡地看了许文石一眼，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怎么知道方悦文父母亲所在的医院。”

　　许文石眉头紧皱，“你爸不是市长么，你要知道这种事情还不简单！更何况你还......”他话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紧接着皱着眉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算了，反正方悦文的死跟你没关系。”

　　季雪松闻言眼里掠过一丝亮光，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他稍稍侧过脸看向许文石，轻轻地弯了弯唇角，笑容极浅，像隔了一层透明的毛玻璃，“你就这么相信我么？”

　　“你跟方悦文无冤无仇的，害死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许文石接着道，“你是能看见那些鬼东西的吧？那你能不能看见方悦文？到时候直接问清楚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省得老大悲恸过度，说不定哪天一个想不开就那么去了。”

　　季雪松沉沉地看了许文石一眼，既没有说能看见，也没有说不能看见，只是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你很关心范明杰？”

　　“废话。”许文石有些出神地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没得及被剥开壳的麻辣小龙虾，轻轻地叹了口气，“你难道不关心老大么？”

　　“嗯，我当然关心。”季雪松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半敛的眼眸又黑又沉，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深意，“文石，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可以看见他们的，但是我并不能向你保证一定可以见到方悦文。”

　　许文石目露不解，“为什么啊？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基本上都会待在死亡时的地方，我们只要找到方悦文的死亡地点，不就可以看见她了么。”

　　季雪松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可能不太清楚，人有人寿，鬼也是有鬼寿的。鬼魂寿命的长短取决于本身的执念程度，执念越深，理论上便可以在世上存在越久。而那些没什么执念的或是灵魂受创的鬼魂，基本上不怎么会在人世停留，很快就会浑浑噩噩地转世投胎去了。”

　　许文石皱眉道，“那魂消魄散的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存在，但是很少。除非是被人用了邪术被迫散魂或是......”季雪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转言道，“我们现在去安市第一人民医院，方悦文的父母亲都在那里，老大应该也在那里。”

　　许文石跟着季雪松走出饭店门口后坐到对方车里的时候才想起来，安市第一人民医院正是季雪松工作的那家三甲级医院。他不自觉地皱眉看向季雪松，“我们不去方悦文的死亡地点么？刚才的那通电话就是方悦文打的对不对？”

　　季雪松正开着车，闻言仍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没有说不去。等到把手机还给老大我们就一起去行么？但前提是你一会见到老大不要说漏嘴。”

　　许文石听了这话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接着他伸手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吧，在没有见到方悦文之前，我绝对守口如瓶。”

　　他们在医院的病房里只找到了方悦文的父母两人，并未看到范明杰的身影。方悦文的母亲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输液，花白的头发铺满了大半个枕头。另一位老人就那么神情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听见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的声音也没有反应，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空躯壳。

　　许文石见两位老人这幅模样，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同样年事已高的父母亲，不由得眼眶酸涩。

　　季雪松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依旧是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的温和模样。他轻着脚步走到床边，先是将他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放到床头边的置物柜旁，接着将范明杰的手机放到老人已经生了老年斑的手上。他见老人对他的举动全然没有反应，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低声同老人说了句‘节哀顺便’，这才拉着许文石的手腕朝病房外走去。

　　他们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拿着药瓶准备换药的护士。这名女护士瞧上去年纪不大，脸和眼睛都是圆圆的形状，有种娇俏的可爱。她像是没有料到会突然碰到季雪松，圆圆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季医师，你不是今天不上班么，怎么会突然来医院？”

　　季雪松浅笑道，“有点私事，过来探病。”

　　女护士全程无视许文石，像是许文石只是一坨站在季雪松身旁的实体空气，眼珠子恨不得直接黏到季雪松身上。她听了季雪松的回答，又看了一眼病房的门牌号，“季医师是来探望404房的病人吗？方悦文的父母亲？”

　　“嗯，方悦文是我同寝室住了四年的室友的女朋友。她突然自杀，这两位老人一定非常难过，我和朋友就过来探望一下。”季雪松说完见女护士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我来探望两位老人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女护士忙道，“没有没有，季医师人美心善，啊不是，人帅心善，探望两位老人当然没有不妥的地方，只是......”

　　季雪松见她欲言又止，便柔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

　　“就是，就是......”女护士先是探头探脑地将四周环顾了一遍，见周围没有人经过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方悦文死得太邪乎了，根本不像是自杀，简直就像是中邪。她就连死了之后尸体还是直立在水里的，被打捞上来之后眼睛睁着流了好多血才倒下，特别可怕！网上很多人都说她要么是被恶鬼索命，要是就是中了邪咒，我看她应该是......”

　　在一旁充当了很久空气的许文石终于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女护士的话，“你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女护士听了这话立刻冲许文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她死的时候我在现场啊？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她死的时候我要是在现场的话我现在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啊？！”

　　许文石被她吼得一愣，呐呐道，“我没那个意思。”

　　“小应，”季雪松笑着打了个圆场，“我的朋友他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女护士周小应一听季雪松说话就立刻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啊，网上都传疯了。网上还有方悦文的死亡照片和视频，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许文石听了立刻就拿出手机进行搜索，他只是输入了方悦文这三个字，就出现了上千条搜索结果，其中灵异向的分析贴居多。许文石随便戳了个带视频的帖子点进去，甫一点开视频就看见了方悦文盯着摄像头双眼淌血的画面，顿时吓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季雪松探过头看了一眼，直觉上觉得这个湖有些不对劲，但光凭这么个几秒钟的视频，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便道，“她身后的这个湖应该是人工湖。”

　　“就是人工湖。”周小应立刻点头附和道，“这是瑞景华城，开发商在进行小区开发的时候号称他们挖的这个湖是全安市最大的人工湖，说什么临水而居，宜景来财。一期‘水云间’七万一平，二期‘藕花深处’十万一平，真是要了人命了。”

　　许文石在听到‘瑞景华城’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就变得颇为不自然，季雪松见他表情有异，便问，“文石，你知道瑞景华城么？”

　　许文石愣了愣，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才干巴巴地说道，“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广告，勉强算是知道吧。”

　　季雪松闻言立刻就换了个问法，“文石，你有认识的住在瑞景华城的人么？”

　　“这话应该问你才对吧。”许文石的左手紧紧捏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神色紧绷，“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家里的孩子，哪里会认识能够住得起瑞景华城的人啊。”

　　听到许文石的回答，季雪松倏然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

　　即便许文石不说他也知道，那个叫蒋婕的女人，恰好就住在‘藕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