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归时何处误芳期》繁姝落槿

10、第五章 笛曲（下）

　　越箖的新居位于无量山南侧的临沧坡，远处的峡谷间，日夜奔腾着水流湍急、素有“西南第一长河”之称的澜沧江。

　　静谧之夜，月洒清辉。

　　沉璧阁内，博山炉中燃放的兰香膏已尽，越箖将桌案上的医书轻轻放下，推开雕花门离开卧室，双臂搭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凝望着遥远天际的灿烂星河。滇南的初秋之夜，依然草熏风暖，如果没有不远处高台祭坛传来闪耀的点点火光，这里不失为一个幽静闲适的隐逸佳境。

　　越箖扣紧披风，心想：今晚的秦岭万花谷若是晴天，想必在夜阑风清之时，东方谷主依然会像往日一样，邀请入谷宾客乘坐凌云天车越过“三星望月”处的千尺深壑，登上石峰顶上的摘星楼饮酒赏月吧。而身为药王的师父，眼下是在赏星居的药庐天井内对月炼丹，还是在一边翻阅《医经》、一边苦心钻研太素九针的新套路呢？

　　还有孔昭——那个在万花谷晴昼海耐心教自己用树枝练剑、在赏星居陪自己对着星象图数星星的好师兄，现在的他究竟身在何方，是否已平安回到村落，是否因为自己的贸然离开而忧虑不已？

　　追思之际，越箖的耳畔传来一丝一缕的笛音，音色清幽而辽远。她不知不觉被笛声中如怨如慕的情思所动，竟然提起一盏白纱灯离开沉璧阁，寻声而去。好在剑湖坛主交给她一枚刻有红色六芒星图案的通行牌，所以在沉璧阁附近虽有巡逻的红衣教弟子，却无人阻拦这个万花谷女子在临沧坡一带转悠。

　　不多时，越箖的眼前出现了雪洞一般的石屋。她放缓脚步，循着那一缕缕缠绕人心的笛声走进石屋，在青玉案前，看见一位长发如瀑的白衣女子正倚靠在窗边吹笛，指间的横笛为青绿色，散发着幽光。

　　对方听闻来人足音，随即转首露出明丽的面容。这一刻笛音戛然而止，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愕然的表情。

　　“想不到，雨坛主会独自在这儿吹奏笛曲。”

　　“越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

　　“只因坛主的笛声婉转悱恻，令我情不自禁地寻到此地。”

　　雨嫽垂目沉默了一瞬，淡淡道：“今天是先母的祭日，也是我阿弟走失的日子。”越箖没想到剑湖坛主也有一段伤心的过往，低声道：“是我一时失言，请见谅。”

　　雨嫽轻轻一叹：“无妨。无量山中岁月寂寞漫长，这些年来，我也只能通过这只‘祭魂’来遥寄相思了。”

　　“原来它就是祭魂笛。我曾在万花仙迹岩听苏雨鸾前辈说，魔笛‘祭魂’长两尺两寸，重十二两，为红衣教圣女浴冰的武器。想不到，我会在此一睹它的风采。”

　　“万花谷的乐圣果然博古通今。不错，祭魂笛原是本教浴冰圣女之物，兼有武器之用。圣女在离开无量山远遁海外之前，将此笛送给我保管，我很喜爱它清幽辽远的曲音。”

　　二女虽因武林派别的正邪之分而立场相悖，却也因彼此特殊的约定和风雅之好，而能在这样宁谧的月夜心平气和地侃侃相谈。

　　当雨嫽将祭魂笛收回腰畔处斜挂之时，越箖无意间瞥见对方的袖摆在滑至肘部时，那雪藕般的右臂上方，居然出现了十多道类似轻薄刀剑划过的新伤痕，伤口外观很细却似乎很深。越箖忍不住蹙眉道：“你的手臂……似乎伤得不轻。”

　　雨嫽淡淡道：“这没什么……前几日，剑湖宫新月堂人在返回无量山的途中，弄丢了圣诏门送来的一群孤女，我这个剑湖分坛的执掌者自然要承担责任。这些伤痕，是我去殊焰大祭司那里祭拜圣火后，依照教规领受的责罚。”

　　越箖摇了摇头：“想不到，红衣教的教规如此严苛。”雨嫽的柳叶眉梢微微一挑：“那你们万花谷的门规很宽柔吗？说来给我听听。”

　　越箖摸了摸额发，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和其他师兄弟、师姐妹在万花学艺虽辛苦，偶尔犯错受罚，也都是小惩大诫。比方说谁的晨课睡过了，就得背着抱着十几个长木匣，轮流去仙际岩边的清泉中为师伯和师叔他们洗剑……”

　　雨嫽默默听完她的叙述，最后浅浅一笑。

　　这一夜因寻觅笛音引出的一场倾谈，让雨嫽、越箖彼此间增加了几分了解。

　　过了两天，雨嫽吩咐神庙的少祭司百澄为沉璧阁的女医者送去可恢复五成功力的临时丹药，万花武器毛笔“点红烛”也物归原主。更令越箖惊喜的是，雨嫽居然告知越箖在剑湖宫后山神龙窟内，饲养了若干条罕见的澜沧灵蛇，并说只要越箖顺从自己，在适当的时候，剑湖宫可以赠其宝贵的蛇胆来配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