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来自一千年后的船》王旭光

18、第十八章 前程

　　郑王妃随后向屋外走去，到了门口，她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但你总是个男人。你该想一想，给别人造下大把的麻烦，然后一走了之，是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她吩咐仆役道：“给我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半步。”

　　随后，她又对公主说：“寿宁，娘累了，要回去休息。你不用陪着我了。”
　　说罢，她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郑王妃走后，屋里只剩下寿宁公主和呆立不动的杨帆。
　　他哀叹一声，向桌边的座位走去。寿宁公主担心他的伤势，连忙过来搀扶他坐下。
　　“我的大小姐，你今年芳龄多少呀？”杨帆望着公主粉嘟嘟的脸蛋，锁紧了眉头。
　　“十六岁。”
　　“你都还没长大呢，怎么你娘这么急着把你嫁出去？”
　　“可是，我的两个姐姐，一个是十六岁，一个是十七岁就嫁人了。过了十八岁还没出阁的话，就成了老姑娘，会有人说闲话的。”
　　“可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比你整整大了十岁。还有，我已经有恋人了。”杨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准备送给她的戒指，也就是定情信物。要不是因为打仗，她已经收下戒指，答应成为我的妻子了。”
　　“是不是你在你的‘船’上亲吻过的那个女人？”
　　“对，就是她！”杨帆这才明白，公主从飞船里出来后所说的“她”的含义。
　　寿宁公主一脸惆怅的神色，缓缓地说：“我想过了。反正你还没有娶她，只要以后你忘了她，只对我一个人好就行了。我不会放在心里的。”
　　杨帆再也无计可施，不知该对面前这个执着的小姑娘说什么。
　　“杨大哥，你饿了吧？我这就叫下人拿东西给你吃。”
　　杨帆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没了食欲。
　　望着窗外的天空，他突然想起在飞船上他给队友发出的约定在京城的“九味斋”见面的消息。见面的时间，正是今天的正午。
　　杨帆猛地站起身，然而腰间的一阵剧痛，使他又重重跌回座位上。
　　“杨大哥，你要去哪里？”公主忙问。
　　“前两天我给我的五位朋友发出了消息，和他们约定今天在九味斋见面。”
　　公主以为这是他为了离开这里编造的借口，赌气的背过身去：“你骗人，你什么时候约的？”
　　“真的没有骗你，在飞船修好以后，我用上面的机器给他们发出的消息。”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公主相信了他的话。
　　“可是，你现在身受重伤，走路不方便。而且，我娘也不许你出府。”
　　“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我要到哪里去找他们？”
　　“你别着急。”公主说，“我这就派人骑快马去九味斋，把他们都接到府里来。”
　　杨帆松了一口气，他感激的望了公主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孙承宗府中。
　　蒋默穿戴整齐，来到账房。他对账房先生说：“有一事求教先生。在京城之中，可有个叫‘九味斋’的地方？”
　　“有。”账房先生立刻答道，“在长安街上，是皇城里最大的饭馆，名气可大了。不过一般的平头百姓是难以问津的。蒋先生要去那里么？”
　　“正是。不知能否借给我些银两来用？”
　　“那当然。孙大人临行前吩咐，公子的日常用度开销，只管到账房支取。我这就给你提出一百两银子。”
　　“有劳了。”
　　蒋默带上银两，跨上一匹马，向九味斋走去。刚刚踏上长安街，一匹马快速从后面赶上来。他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前几天见过面的太常少卿袁崇焕。
　　“贤弟慢走。”袁崇焕策马来到他身旁，和他并驾而行。
　　“袁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刚刚去过孙大人府上，得知贤弟刚刚出门，是专程来寻你的。敢问贤弟可是去寻访你的几位朋友？”
　　“正是。我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对他们仰慕之至，也想见见他们。不知贤弟能否引荐？”
　　“袁大人错爱了。那我们一起走吧。”
　　不久，他们就到了九味斋门前。见来了客人，立刻有伙计从店里出来，接过他们手里的马缰绳。蒋默跟在袁崇焕身后，慢慢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这时正是正午时分，也是店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蒋默放眼望去，饭馆大堂里，尽是些衣着华贵、浑身珠光宝气的客人在欢宴。一直踱到三层，他才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叶美瞳和陶佳茹正坐在饭馆三层靠窗的位置，她们身旁，还有一位年轻公子。三人有说有笑，正聊得高兴。
　　陶佳茹看到蒋默出现在楼梯口，连忙向他挥手示意。
　　蒋默快步来到她们面前，欣喜地说：“队长、佳茹，你们都来了！”
　　他打量着脱去太空服的叶美瞳，说：“队长，你没事就好了。”
　　陶佳茹则嗔怪着说：“就担心你的队长，我的安危就无所谓了是吧？”
　　“没有没有。”蒋默忙说：“我是想说，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还有我们呢。”
　　正说着，约翰和珍妮也走上了楼。
　　“我给大家引荐一下，”叶美瞳望着朱常润对蒋默等人说，“这位是大明的惠王殿下，我们的飞船落在王府后园，我被当成妖怪围攻，是他救了我的命。”
　　朱常润连忙对众人拱手道：“小王朱常润，今日有幸得见诸位，实在三生有幸。”
　　“下官太常少卿袁崇焕，见过王爷。”袁崇焕连忙上前对朱常润行礼。
　　“袁大人免礼。今天我们在此欢聚，宴席之上没有官职，只有朋友。”
　　“说得好，我们快坐吧。”陶佳茹说着，在蒋默身旁坐下。
　　约翰和珍妮手挽手坐在蒋默和陶佳茹对面。朱常润挨着叶美瞳坐下来，袁崇焕独自坐在他们身侧。
　　跑堂的店小二来到他们近前，询问是否点菜。
　　“咦？据蒋贤弟所说，应该还有一位朋友没到吧？”袁崇焕环视众人，有些奇怪的说。
　　蒋默点点头，“杨帆还没有到。”
　　“不等他了，谁叫他不守时。”陶佳茹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点菜吧。今日小王做东，诸位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便是。”朱常润说。
　　“多谢王爷。那我就不客气了。”陶佳茹嬉笑着对店小二说：“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呢？”
　　“不瞒几位客官。我们这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饭馆，汇聚了天南地北各地的名厨。无论煎炒烹炸、还是溜爆闷炖，不管你喜欢吃香的、甜的，还是苦的、辣的，只要是世上有的味道，只要是您说得出的菜名，我们都有合适的大厨给你做出来，就因为如此，我们的店名才取作“九味斋”，比酸、甜、苦、辣、咸五种寻常的味道还要多出四种。所以，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招牌菜，因为样样都是我们的拿手好菜。”
　　店小二眉飞色舞的一番自夸，勾起了陶佳茹的好奇心。
　　“那就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给我们统统端上来吧，要摆满整张桌子。”陶佳茹说。
　　她毫不客气的态度让身为队长的叶美瞳感到有些难堪，她忙说：“佳茹，你自己点几个就行了，不要替别人做主。”
　　朱常润则说：“不妨事。”他吩咐店小二道，“就照刚才这位小姐说的去办吧。”
　　“得嘞！”店小二吆喝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碟碟精美的菜品纷纷上了桌。四溢的香气，让在坐的所有人都食欲大振。
　　众人拿起筷子，开始品尝桌上的美食。
　　“还满意吧？”朱常润微笑着问陶佳茹。
　　“简直是人间极品，无可挑剔。”陶佳茹赞叹地说，“以前我们的工作餐，是太空饼干和太空罐头。太空饼干是一种吃起来像锯末的东西，虽然能量很高，却难以下咽。太空罐头好一些，却也是索然无味的食物。跟这里的菜肴相比，都是要被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像是住在天堂一样。”她一边吃着，一边由衷的感叹。
　　蒋默轻轻一笑。他的目光瞥向了窗外繁华的大街。正有一群乞丐，聚集在九味斋门外，苦苦哀求店家赏赐他们些残羹剩饭。而几个店伙计，则手持棍棒，不断驱赶着靠近门口台阶的乞丐。
　　或许这里是天堂，但只对那些有钱的富商，或者有权势的贵族才是。
　　“惠王殿下，叶队长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会坠落在王府遇险。你救了她的性命，我们大家敬你一杯。”约翰向朱常润举起了酒杯。珍妮、蒋默和陶佳茹也纷纷举起了杯子。
　　朱常润举杯笑道：“你们的队长是了不起的女英雄。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妖邪。”
　　袁崇焕站起身举杯对叶美瞳说：“叶队长身为众位奇人异士的首领，下官敬你一杯。”
　　叶美瞳也端起了酒杯，“袁大人客气了。”
　　“叶队长的大名，下官早在第一次和蒋贤弟见面时便已听说。他还请我和孙大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的下落，以防你被奸邪所害。可是我们派出人手，全城访查，始终一无所获。今日在此得见，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叶美瞳感激的望了蒋默一眼。浓浓的战友情谊，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陶佳茹说，“我们大家一起干杯吧。”
　　在坐的众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大家说说各自的经历吧。”叶美瞳说。
　　陶佳茹：“我先说我的。我落在西山中的密林里，过了几天猎人的生活，后来遇到了队长。”
　　蒋默放下手中的酒杯，“那天，脱离飞船后，我落在孙承宗大人的卫队里。当时，他正从关外星夜兼程赶回来。他的卫队长把我当成刺客，想要捉拿我。我用随身携带的镭射枪射倒了他的马，后来，我和孙大人同车而归，畅谈了一夜。”
　　他的目光转向叶美瞳，“再后来，我听说飞船落在王府，队长也被捉了。就来到王府附近用我们的通讯器发消息，却始终联系不到队长。”
　　叶美瞳想起，离开王府之前，她身上的定位器收到了队友的信号。到现在她才知道那天向他发信号的人，原来是蒋默。
　　“约我们今天到这里见面的消息，也是你发的吧？”
　　蒋默摇摇头说：“那倒不是。”
　　叶美瞳望着约翰和珍妮，他们也轻轻摇了摇头。
　　那一定是杨帆了。是他修好了飞船，向他们发出了消息。可是他又为什么至今没有现身呢？是不是随后遭遇了什么变故？
　　想到缺席的杨帆，叶美瞳的心微微收紧了。
　　“约翰、珍妮，你们呢？”陶佳茹说。
　　约翰说：“我落在郊外的旷野里。落地后就到处寻找其他人的踪迹，奔波了一天一夜，又饿又累。沿途的人看到我服装怪异，又是异族人，都远远的躲开。我连口吃的也要不到。”
　　“那你是怎么找到珍妮的？”叶美瞳问。
　　“后来，我走到一个小村落，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就靠在村口一株大树旁休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看到我虚弱不堪，就给了我两个馒头和一碗水。”
　　“她姓张，是村里的普通农户，家里饲养了三四十只鸡和一群羊，平时以贩卖些鸡蛋和羊羔为生。他的丈夫早年戍边死在了异乡，儿子也被征召到辽东打仗，不久前死在了关外。现在她孤身一人生活。老人家眼睛不大好，又一大把年级，生活极为艰辛。”
　　“我在她家住下，就睡在他儿子的房间。后来，珍妮刚好来到附近，找到了我。这些天我们帮忙照看家里的鸡群和羊群，隔两天就到集市上卖一次鸡蛋。”
　　珍妮接过了他的话头，“就在今天早上，我们还带着一篮鸡蛋到京城的大街上售卖。卖完鸡蛋，我们才到这里来的。”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然后把里面的钱倒在桌面上。一共有二十几文边缘被磨得浑圆的铜钱堆在她的面前。
　　珍妮把钱整齐的码好，一脸欣喜的望着其他人。
　　“这些钱，怕是连这碟菜里的一片肉也买不起吧。”陶佳茹夹着一块兔肉放进嘴里，语气里充满调侃的意味。
　　“可这正是我们理想中的田园生活。”约翰说，“在这个没有受到任何污染的世界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适而安逸，不再有任何纪律的管束，这是真正的自由人的生活。我们每天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虽然不多，但是觉得生活甜美无比。”
　　珍妮望着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可是，就怕是这样的生活，对于百姓来说，以后也求之而不得了。”
　　在众人融洽的交谈声中，袁崇焕忽然哀叹一声，似乎像是自言自语。
　　众人闻听他的话顿时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袁大人这是何意？”朱常润诧异地问，“是不是最近边关又有战事？”
　　“回禀王爷，”袁崇焕放下筷子，“据密探回报，关外的努尔哈赤又在大肆招募新丁、打造军器，积极的整军备战，用不了多久，定然会对大明再次发动大举进攻。要知道，这努尔哈赤可不是好对付的，三年前，他就曾凭着刚刚招募的从没打过仗的流民三万人，挫败了朝廷久经战阵的十几万精锐大军。如今，他的势力日趋壮大，朝廷从各地抽调的队伍接二连三的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现今，关外大片的土地，都已沦入努尔哈赤之手。可以想见，照这样下去，等到他准备停当，挥师东进之时，大明的城关必定难以抵挡其麾下大军的锋芒。到时候山河破碎，黎民百姓尽遭蹂躏，我们眼下的这个清平世界、这片王道乐土也必将一片糜烂，我们也将再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享用各地的美食了。”
　　袁崇焕的一席话，让欢宴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谁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了。
　　“那你们的朝廷就束手无策了么？”陶佳茹问道。
　　“孙承宗大人已经向圣上请命赶赴关外，他被皇上加封蓟辽督师，经略辽东防务。与努尔哈赤周旋。”袁崇焕说。
　　“你说的这位孙大人是什么人呢？”约翰问道。
　　“这位孙大人雄才伟略，韬略满腹，又一心为公，是朝廷的栋梁之臣。”蒋默说，“有他在，努尔哈赤没那么容易打进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