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山[阴阳师]》天宫惊蛰

4、第四章

　　这一喝，就喝到了天泛鱼肚白。
　　酒吞已喝得醉醺醺了，躺在巨石上也不知道是否还醒着。因为阴阳术的原因，酒并未停断，晴明与酒吞就这么一直喝着，到最后连晴明难得都有些醉了。

　　晴明面色带着酡红，若不是他悄悄的用了阴阳术醒了醒酒，估计也会要醉倒在这巨石上。他看着天边的晨星，明月和日出一同出现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中，遥遥相望。

　　酒吞童子就躺在他的身边，小指触到了晴明盘坐着的腿上，明明接触到的地方只有那么一小块，热度却好像源源不断地通过接触的地方传遍全身。

　　晴明偏过头看着酒吞，即便此刻天是朦胧的，但那头红发像朝霞一样在晴明眼底热烈地燃烧着。晴明突然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轻轻吟道：“世人皆惧魍魉物，鬼妖之中亦有情。”然后他仰头将碟中最后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只记得月色很美，‘明子’和他说了一个关于明月的很美的咒，在说那个‘咒’的时候，酒吞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喝醉所以看错了，那双水眸是犹如倒映静静沉睡着万千星子的湖蓝色。

　　酒吞揉了揉额角，他刚想起身，却发现从自己身上飘落下了一片微微泛黄的叶子。他捡起这片叶子，看着叶脉出了神。再怎么动心酒吞该有的判断力还是有的，早在他把‘明子’带回宫殿的那一日，他就派了属下去调查她了。今天派出去的小妖怪就回来了吧。

　　如果她在骗他的话……看着手中的叶子，酒吞忽地攢紧拳头，将那片叶子狠狠握于手心。
　　把她囚禁于此，断绝所有逃跑的可能，让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酒吞童子一人，似乎也挺不错？
　　正思索着，厅外却传来天邪鬼黄的声音：“酒吞童子大人，宫殿外来了一些人类，说是想来投奔您！”

　　人类？最近这大江山迎来的客人还真是多啊。酒吞微微眯眼，本想要天邪鬼黄直接将他们轰出去，脑海里却滑过了昨晚‘明子’那张有些寂寞的脸，鬼使神差地开口：“让他们武器卸下，带到大厅吧。”说罢起身动了动筋骨。若是这些人没有别的居心就留下来给‘明子’做个伴吧。

　　而被酒吞思念的‘明子’却在大江山的角落一隅面色深沉。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得赶快找出直子姬君了。”晴明抿了抿唇，毫无笑容的脸上冷得可怕。他已经耽搁得太久了，竟然让自己的心产生了动摇。

　　晴明已经占卜了数次，却因为距离太近反而占卜不到直子的具体位置，现下只好换一个方式寻找了。
　　晴明从袖中拿出蓝符，唤出了式神。一阵淡蓝色的青烟消散后，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带着铃鼓出现在晴明面前。“晴明大人，有什么事吗？”

　　晴明微微缓和了眉眼：“我要找一名叫做直子的少女，已经占卜到她就在此处，但是具体位置却找不到。原本拜托了其他式神去找，但是都没有线索。麻烦蝴蝶精你去梦境的世界帮我找找，好吗？”蝴蝶精拍了拍铃鼓，欢快地点点头：“晴明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这就去查探，请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嗯，就交给你了。”晴明揉了揉蝴蝶精的头，蝴蝶精眯起眼睛蹭了蹭晴明的手心，然后又化为青烟消失了。
　　交代完蝴蝶精，晴明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心脏跳动得极快，令他不适。晴明知道这是一种预兆，屈指掐算，脸色一凛：“糟糕！”连忙往宫殿方向奔去。

　　晴明飞速地奔跑着，灵巧地避开每一道阻拦他的树枝灌丛，但即便如此当他赶到时酒吞一副战斗过后的模样，头发凌乱的批散在身后，他正满脸怒气地拎起一个人类武士的衣襟，另一只手马上就要穿过那个人类的胸膛。

　　而那个将命丧酒吞之手的男人正是晴明的熟人——源赖光。
　　“住手！”晴明阻赶不及，下意识的一道基础术式击去，迅疾闪过的蓝色灵力让酒吞下意识的往后一避，攥着源赖光衣襟的手也放开了。

　　那道灵力险险擦过酒吞的额发，酒吞冷冷向打出攻击的人看去，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个银发的男人就是他爱慕的‘明子’。
　　源赖光在被扔开的那一霎那就地一滚，迅速远离了酒吞童子。他稳住身形后警惕朝看去，愕然发现来人银发、蓝眸，这般非人的昳丽俊容除了安倍晴明不作他想。

　　“晴明大人？您为何在此？”源赖光再度握紧了刀柄，刀刃仍然朝向酒吞，没有放松警惕。
　　“我受到池田中纳言阁下的委托，前来寻找其爱女直子的踪迹。”

　　“吾等亦是，听闻这作乱的妖怪酒吞童子掳去了直子姬君，吾正要为民除害，您为何阻拦？”
　　“除害？哈，搞清楚点状况，人类，若不是你口中的这个晴明拦下了我，你早就化为一摊白骨了。”酒吞身上的狂气在逐渐叠加，晴明在心中苦笑，最糟糕的状况发生了。

　　酒吞扫了一眼晴明，那张脸上满是冻结的冷酷。晴明和源赖光周围已经躺着其他随着源赖光而来的武士，唯二还保有意识的只有伤痕累累的源赖光，和依然仪态端庄的安倍晴明了。

　　一股充斥着灵力的酒香弥漫在这个空间里，最为浓烈的部分来自于酒吞身上，晴明扫了一眼四周的狼藉，从散乱在一边的木匣和破碎的酒壶中得知了发生了什么事。

　　“酒吞童子不是掳走直子姬君的妖怪，始作俑者另有其人。”晴明平复了下因为赶路略显急促的呼吸，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源赖光的身前，直面酒吞的怒意和冷笑。

　　“……您有何证据？”
　　“我的话即是证据。在这里根本没有直子姬君的踪迹，我已放出式神去寻找，大抵晚上就会有线索了。”
　　“即便如此，晴明大人，这等实力强劲的大妖怪若是不除去，万一他来攻打京都的话……”源赖光犹豫道。
　　“我以安倍晴明的名义向你保证，酒吞童子不会那么做的。”
　　“哈，我会那么做的。”酒吞冷酷的插了一句，“作为你欺骗我的代价。”
　　“我并未欺骗你。”
　　“化为女子让我动心以此潜入大江山难道不算欺骗吗？”

　　“我的目的是来寻找直子姬君，我已坦言相告。化身为女子是不得已的策略，在坦言相告后我没有再掩饰自己，如此明显的破绽以酒吞你的敏锐应该早就发现了。”晴明毫不畏惧酒吞身上激昂的妖力，他直视着酒吞，坦坦荡荡。
　　“哈哈……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吗？我没有发现你故意露出的破绽？！”酒吞怒极反笑，他逼近晴明。

　　“你冷静点酒吞。”晴明面色不变，掩在袖中的手却握紧了召唤符。
　　“你看着我傻乎乎地去讨好你是不是在心底偷笑我蠢？”酒吞在距离晴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束在脑后的红发因为妖气震荡漂浮在空中。

　　“你真是让本大爷不爽啊，安倍晴明！不狠狠地揍你难消本大爷心头之怒！”酒吞解下了背后的鬼葫芦。晴明知道酒吞的葫芦不仅是他喝酒的器具，更是他得心应手的武器，晴明暗暗提高戒备，朗声道：“若是一定要战，我奉陪。”

　　“哈——看招！”酒吞在晴明还没有说完这句话便挥起酒葫芦朝晴明喷出妖力凝聚而成的瘴气。晴明没有动，就在那带着雷霆之势将要让晴明化为灰烬的攻击快碰到晴明衣角时，攻击被一个淡蓝色的结界挡住了。

　　晴明悄悄结了个印，唤出式神默念传音给他们将倒下的武士和源赖光从这个沦为战场的大厅里带走。
　　“啧——挡下来了啊！你还有几下子啊，怪不得敢骗老子！”酒吞咧开嘴，说不清是在笑还是在怒，他没有停手，继续让鬼葫芦不断地攻击：“怎么了？你不攻击吗？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能收拾掉本大爷？”

　　“我没有偷笑你。恰恰相反，你实力强大，机敏聪慧，若不是以这种情况相遇我们或许会成为知己。”
　　“这张嘴可真会说啊……可惜这可不是光说就能够打败我的！”酒吞嘴角依然挂着冷笑继续攻击着，结界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在酒吞的再一次攻击下化为灵力碎屑消散在空中。
　　“这样就决出胜负了！”酒吞最后一击凝聚着，对准了晴明。

　　“飒！伞剑！”
　　“晴明大人请小心！文射！”两道利落的女声响起，一道身影手持利刃将向晴明袭来的瘴气一分为二，瘴气被剑劈开朝后方飞去然后炸裂，扬起阵阵尘埃。另一道身影护在晴明身前，高举手中长弓拉圆弓弦将利箭朝酒吞射去——

　　酒吞躲闪不及，利箭直接刺入他的腰腹，他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地。酒吞咬牙咽下喉咙溢上的血腥，将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箭尖带出鲜血和着肉，溅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