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山[阴阳师]》天宫惊蛰

2、第二章

　　晴明很早之前便听过酒吞童子的大名，只是酒吞一直在大江山以及黑夜山附近开疆拓土，未曾涉足平安京，于晴明而言也仅是在曾经见过的妖怪们中听说过他的只言片语。
　　关于酒吞童子的传闻倒是多得很，但无一例外都是说他对酒和女色沉迷，于是晴明便干脆幻化为女性来试探一番。
　　不过见到酒吞的第一眼晴明就知道这不是会做出掳走直子之事的妖怪。
　　“因为没有必要隐藏，这种对自己实力自信又高傲的大妖怪，太好看穿了。”晴明想起刚刚酒吞那毫不掩饰自己炙热视线的双眼，脸上蔓延起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童男和童女已去搜寻直子的下落，晴明起手将几张符挥出，符静立在半空中，飘出了大厅。若是鸟瞰这座宫殿会发现符正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其围了起来。童男、童女的隐匿之术虽然隐秘，不过晴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放出符咒施下了障眼法。
　　接下来只需静待式神们的消息即可。晴明再度坐了下来，他端坐在暖乎乎的皮毛毯上，身边是散发着热气熟睡的鬼王，倒也不寒冷，只是一个人干坐着难免有些无聊，他拿起案桌上空了的酒碟，指尖在酒碟边缘上敲了敲，然后端起来晃了晃，原本空无一物的酒碟像是被看不见的酒壶倾倒一般，又溢满了清透的酒液。将阴阳术用在这些方面晴明可算是得心应手。
　　“不过还真是难得喝了个尽性啊，若是在庭院里姑获鸟和萤草早就会以对身体不好而阻止我了。”想到自己重要的式神们，晴明眼神又柔和几分。
　　“明明如月么……还真是了不得的夸赞呢，酒吞童子真是个有趣的妖怪。”晴明慢慢的抿着醇香的酒，眼睛眯着，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狐狸。
　　“狸猫酿的酒越来越好了啊。”此刻万籁俱静，厅外明月静静散落着银辉，晴明自饮自酌，身边是鬼王平稳的呼吸声，竟难得觉得岁月静好起来。

　　不过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童男与童女便查探回来了，童男朝晴明回复道：“晴明大人，这宫殿上下都找遍了，没有直子姬君的踪影。”“晴明大人！童女也找遍了，也没有感受到直子姬君的气味，是不是直子姬君不在这里呢？”
　　“童女，噤声！”
　　“什么嘛！哥哥你又凶我！晴明大人都没有说什么！”童女扁扁嘴，虽然闭上了嘴但还是扭过头不愿去看童男。晴明想了想道：“既然找不到那便算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我大概还要在这里逗留数日。”
　　“可是晴明大人，这个大妖怪很危险……万一……”童男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万分担忧晴明的人身安全。
　　“放心，我很强，他们伤不到我的。”晴明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童男，唇边的微笑不变，带着几分傲气，仿佛此时身处妖怪云集之处于他而言不过只是饭后消闲，一切在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童男原本受到酒吞妖气威压影响而忐忑的心忽地就镇定下来。他想：“是啊，有晴明大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他点点头，道：“既然晴明大人有自己的打算，童男也不多说了，请您务必保重自己。”顿了顿，童男复又鼓起勇气道：“您今天喝的有些多，今天您可是和酒吞童子一起喝了十二坛清酒、七坛梨花酿，就连酒葫芦里的酒您都比酒吞童子多喝了四杯。”
　　“我竟是不知不觉中喝了这么多么？”晴明若有所思地用折扇拍拍手心，一边的童女忍不住了，她插嘴道：“晴明大人，酒真的那么好喝吗？感觉您今天很高兴呢？”
　　晴明一怔，“我看上去很高兴？”他沉吟着，“啊，那大概的确是高兴的吧。”见晴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童男敛敛眼睑，悄悄拉了妹妹一把，“晴明大人，我等先退下了，如果有事请记得召唤我们。”“晴明大人一定要记得召唤我哦！”童女也急急忙忙朝晴明说道，见晴明点点头应允了，便满足地同哥哥化为小纸人飞入晴明手心，被晴明收入袖中。
　　晴明看了眼手中盛满酒液的酒碟，将酒碟晃了晃，碟中酒液似乎底端有了漏洞一般在逐渐减少，直至碟中一滴不剩。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晴明将酒碟放在案桌上，半是苦恼半是好笑的思索着。毕竟换做自己，动心的女子竟是男子幻化的，而且还别有目的，就算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的，更别提酒吞还是大江山的鬼王啊。
　　“罢了，走一步是一步，若是他要战，那便战吧。虽说可惜了，但也无法啊。”

　　酒吞睁开了眼睛，他眨了眨紫色的眼睛，看到的是明子那张十分靠近的清丽绝伦的脸。似乎是因为怕冷，明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看着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刚开始酒吞还怔怔地盯了明子一会，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坐了起来。被酒吞的动静吵醒，明子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来。
　　“抱歉啊，我昨晚醉过去了，没有把你安排好。”酒吞有些抱歉的说道。酒吞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身上疑点众多，但经过昨晚的畅饮交谈酒吞反倒放下了戒心，这是个如同她外表一样光风霁月的人类。更何况人类女子一向柔弱，他自己倒无妨，不惧寒冷，但是明子就不一样了。
　　明子摇了摇头，“没关系，酒吞身边很暖和，妾身没有被冻到。”明子沉吟了一会道，“有一事妾身需要和酒吞你说下。是关于直子的。实际上直子并不是妾身的亲生妹妹，妾身是被委托到这里来找她的。”
　　“什么啊，是这个啊！”酒吞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不简单吧，我就说，若真是贵族的女性怎么可能敢孤身一人深入大江山的地盘……既然是委托，还找到了这种满是妖怪的深山，你是阴阳师吧？”
　　“……你早就发觉了？既然如此，为何还敢在我身边喝醉？”明子，不、或者该说是晴明这下子是真的吃惊了，设身处地想，若是他大抵是绝无可能在敌我不明的妖怪身边熟睡的。
　　“本大爷的眼光可从没看错过！而且你喝酒干脆酒品也好，自然值得本大爷信任！更何况若你真想要伤害我，我也不会就这么乖乖的束手就擒啊！”酒吞童子大笑着，看到‘明子’吃惊的面容似乎十分高兴。
　　“哈哈，你判断是否可信任的标准可真是……”晴明也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似乎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晴明是真的很久没这么高兴地笑过了。
　　酒吞察觉到他阴阳师的身份，那么是否也察觉到了自己动心的女人实际上是个男人呢？不，看酒吞的这个反应，大抵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真实性别。晴明本想直言自己是男性，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坦言时机，此刻直言的话一场战斗在所难免。晴明转念一想由酒吞自己发现不是更好么？或许能够避免斗争。于是便按捺下去。

　　晴明与酒吞就这么达成了共识。在找到直子之前‘明子’会暂住在酒吞这里。
　　晴明既然与酒吞说开了，也不再穿着不便行动的厚重壶衣，而是直接换上了月白的狩衣，尽管面容还是‘明子’的模样，但言谈举止已不再刻意掩饰自己身份，连自称也从‘妾身’改成了更男性化的‘我’。
　　晴明不知道酒吞是否察觉到了他的改变，不过时不时地看着酒吞脸上闪过的疑惑和纠结也挺有意思的，大概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却又无法忽视吧？尽管这样想有些恶劣，但是酒吞的这幅表情真的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酒吞追求女性的手段也是泛善可陈，每天差使小妖怪们往晴明住的房间送鲜花、珠宝、和服、以及酒。晴明觉得如果酒吞是一个普通的妖怪，用这种方式追求女性的话，酒吞大概会孤独一生吧。
　　在大江山待着的几日里，除了见识到酒吞笨拙讨好心上人的一面外，晴明也见识到了他的御下严明、深不可测的一面。酒吞童子虽然也有妖怪们争强好战的一面，却比那些只知眼前猎物的小妖怪们有远见得多，也棘手得多。实力暂且不说，妖怪间都是通过实力说话，但是倘若既有实力又有头脑，那便难缠可怕起来了。酒吞童子看上去似乎是力量派但其实也有敏锐的地方，若是被他冷峻的外表给迷惑住了，以为酒吞只是个武力至上的妖怪，大抵会输得很惨吧。

　　这样强劲的妖怪，若是能够为他所用……
　　晴明微微眯起眼，却是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似酒吞童子这般实力强大、势力盘踞一方的大妖怪向来骄傲得很，若是想收他为式神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晴明并不缺式神，会动这个念头不过只是为了把潜在的敌手拉入己方罢了。
　　在大江山待着的几日内晴明已经将这块地方摸透了，甚至连天邪鬼青与天邪鬼赤和天邪鬼黄的爱恨情仇都了然于心。他对酒吞的了解越发深，也越发地忌惮起酒吞了。
　　之前遇到过的大妖怪们或是因为自信于自己实力所以孤军奋战，或者是只单纯的将手下妖怪们当做诱饵以及可消耗品，若说之前晴明退治过的妖怪都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那么在酒吞手下的妖怪可以说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了。
　　如果酒吞对平安京有了什么想法……
　　晴明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胜利。
　　晴明不想与酒吞为敌，至少不想轻易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