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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得病 ...

  •   平安躺在自家破木屋的床上,见着了繁生请来的第三个大夫,同先前的那两个一样,说平安乃是从小体弱,兼之当时冬末春初,寒气入体,又心情郁结,才这般拖拖拉拉病了两个月都不见好。
      京都有名的云游郎中讲了老长一串,繁生却不管这些,只问:“你可会医?”
      繁生乃当朝宰相嫡子,自然权势滔天也家财万贯,老郎中抖了抖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那得用副猛药。”
      平安这两个月来药方也早换了四五次,可纵使繁生权势逼人,慷慨钱囊,也总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折子戏里不是说神仙也总难如愿,更何况他区区凡人,于是繁生瞧了瞧向他点头的平安,回道:“那好吧,全仰仗先生了。”
      老郎中留下药方,又叮嘱道:“这副药下去后,吃食多加注意,忌辛辣油腻,河鲜鸡蛋韭菜这些也都不要吃了。”
      繁生自然答应,便道谢着送走郎中,去抓药去了。
      平安躺在床上,听到窗外雨声,不知为何,这一年雨水甚多,好似从他得病的那一晚起,这雨就淅淅沥沥的从没停过。
      过了小半日的光景,繁生终于回来了,脱下斗笠带来外面潮湿清新的空气,一身翠绿衣衫,用金丝银线在衣服底部绣了些枝叶,沾了水汽后,颜色变深,显出些繁茂的姿态来,腰间是一条镶了白玉梨花的玄色腰带,倒和春日显得极为般配,头上碧玉发冠,更衬的器宇轩昂,一身贵气,却一声抱怨也无的去给平安煎药,平安就想,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繁生姓纪,父亲纪东亭从小官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了现今的宰相,繁生原本叫夏生,但六年前当今天子继位,改国号为夏,纪东亭当时位居两品,只是本人并无甚文采,书也未读太深,只认得字,为给孩子改名愁掉了好几根头发,连当时最宠爱的小妾那儿都少去了几次,后来是当时的宰相刘梓樵言,夏,繁盛也,便改名繁生。
      繁生的娘算得上是纪东亭的糟糠之妻,家世不够好,长得也不够美,自然后来被纪东亭诸多嫌弃,只是纪东亭嫌弃自己妻子,倒很是宠爱繁生,大抵他入朝为官恰逢繁生出生,而这之后一十七载又一帆风顺,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繁生自然从不需要自己动手烧火递水,却肯为了他端茶煎药,平安痴痴望着繁生的背影,终生出些安慰。
      “来,赶紧喝了,快些好起来,只是没想到你原来这般体弱,吹个风都能躺上两个月。”繁生煮好药,毛手毛脚的端了过来。
      其实不止是吹了个风的,平安想,但他却开口笑道:“都说弱柳扶风惹人疼爱,纪公子可更喜欢我了些?”
      繁生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恶声恶气道:“别贫了,快喝!”
      平安拿碗掩去唇边笑意,喝了一口,刚煎好的药,没被人细心吹凉,很烫、很苦,但又如何能对这样没照顾过人的人要求更多,平安一口一口喝的迅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平安喝完药躺下,繁生随手冲了冲碗,便道:“你先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平安几乎都要感谢起这场病来,往常都是他去找繁生,极少见繁生来找他,可他又思及这场病的成因,便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欣喜。
      可平安这人,从小享过富贵,得过疼爱,也经历过苦痛,人情薄凉,终于练就了他非一般的神经,即便才刚刚心抽疼的好似烤在火上,也稳稳当当的睡了过去,梦都没有一个。
      平安同繁生结下孽缘应在五年前,且结的也很滑稽,那时候繁生与同伴玩笑,偶遇平安,便一同去河边摸个鱼树上掏个蛋,然后说起当时传的满京都沸沸扬扬的皇帝立男妃罢相的事情,繁生很不以为然,他见过自己老爹换过八九个小妾,却没见他带回一个男的,于是说:“天子定是不满那刘梓樵很久了,就偏生娶个男妃气气他,哪真有男人喜欢男人的!”他是被纪东亭宠大的,哪懂得自己的天真,就像是少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种下的种子就是会开花的那种想当然。
      “若是真有呢?”繁生听见有人问他,头也不回的答道:“那我们来赌上一赌,但若是拿不出令我信服的证据来,我可是不会认的!”
      然后繁生听到之前的那个声音传来:“怎会没有,我就喜欢你呀。”
      繁生猛地转过身,认出平安,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挥挥拳头止住旁边同伴的起哄笑声,“你跟我明明是相看两厌,竟还说喜欢我,为了赢我还真好意思说这样的混账话。”繁生同平安自从八岁相识,便争执不断,谁都看谁不顺眼,具体为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回答繁生的,是平安凑上来的唇瓣,直把繁生亲蒙了,周围的少年们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日后,还是溪边,这回只有繁生和平安两人了,繁生泄气一般的说:“行了,我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可否从我身上下来?”
      平安仍旧趴在他身上,拉过他一缕头发,含在嘴里,凑到繁生耳边问:“愿赌服输,纪公子可能说到做到?”
      都还是少年,平安眼里其实半分邪欲也无,唯有单纯情意,也让繁生莫名慌乱,脸红了好几分,只比那河里含苞待放的荷花还要粉艳几分,偏还要装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架势:“你待如何?”其实气势早就软了下来。
      “若我说就要你接受我,是否显得我十分卑鄙?”平安眼里的柔情冷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显得不再那么真实阳光,而像是带着嘲弄的感觉,“可无妨,我宁愿做个卑鄙的人。”
      繁生不喜欢平安这时的感觉,可他眼里的情绪繁生见过很多次,母亲望着父亲的时候,眼里的感情也如平安眼中的一般复杂。
      母亲自是爱极了父亲的,那平安……
      繁生在心中对自己说,他也是爱极了你的。
      平安醒来的时候,方觉自己这一觉睡得真久,也很踏实,被子里不似之前的冰冷阴潮,暖烘烘的,外面终于天晴,阳光很好,有藤蔓杂草顺着墙角,攀上窗沿,然后,戳破了那薄薄的窗纸,探了进来。
      野草尚且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生机,向光攀登,那人又如何能输给草木,平安这样想着,便觉得身体又充满了追逐繁生的力气,只叹那药方真的管用,身体热热的,竟还出了层薄汗。
      一切都会好的,平安想。
      快到午时,繁生来了,这日他换了件墨绿长衫,嫩黄色坠碧玺石的腰带,显得肩宽腰窄,英挺不凡,他带了些汤水,见了平安,却突然“呀”了一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平安只以为自己身上热热的,却原来四处都泛起了红,脸上也比原来肿了些。
      “这个庸医!不行,我得去找他!”繁生嚷着,叫平安继续躺着,又匆匆跑了出去,过了小半日又气冲冲的跑回来,“这绝对是个骗子,我上哪儿都找他不到,问人都说,‘怕是采药去了吧,既是云游,谁又能晓得他到哪里去了?’”
      平安这会儿也终于觉出不对,身上较之之前更肿了,密密麻麻的痒意泛上来,平安小时身体不好,知道自己起了疹子,他小时候也得过,于是并没有那么担心,反倒给繁生的样子惹笑了:“人家可不就是个‘云游大夫’?”
      “你还笑得出来!”繁生叫道,“药也不能吃了,不行,我还得再去请个大夫。”然后瞪了平安一眼,又火急火燎的跑了。
      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平安在心里想,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天,也并不觉得很饿,只待得繁生又抓来一个大夫,开了些药,又喝了好些药水,直把人喝饱了,繁生早上带来的那些吃食,也早就凉透,被繁生倒掉,平安闭上眼前,还是告诉自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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