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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请吃饭 ...
省人民医院与省队这边有合作协议,高教练带着她过去,立刻就开始安排体检。
想象中的哭闹并没有发生。
运动员体检项目非常多,除了检查全身器官等,还得验血验尿,有的结果需要等几个小时才能拿到,有的却可以立刻出结果。
看到她除了有点营养不良,身高体重严重不达标,其他的都还好,高爱国心底的石头已经落下大半。
等到所有项目检查完,验血科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白雨及时去取了报告出来,高爱国急不可待地接了过来,发现完全没问题,顿时放声大笑!
“好了,完全没问题!等到手续办好,就能立刻入队训练!”
高爱国相信,只要他把这姑娘的情况一说,队里那些行政部门立马就会哑火,想要办妥手续,说明天可以,说今天也可以!!
他已经决定了,等晚上回去,就去家属楼敲门,连夜把这事儿办了!明天就过来接人!!
几人走出医院,太阳已经落山,老院长悄悄瞄了下手表,发现已经五点过,就要带着吉福佳告辞。
“哎!院长!走走走,我答应了请小吉吃饭,可不能食言啊!”
揣着吉福佳的体检报告,高教练心满意足,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
来的路上院长坐在前面,年纪大了又有点耳背,再加上车上人多,说话声音大,他压根儿没听到高教练说请客吃饭的事。
此时听他说起,院长皱纹密布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一抹纠结。
不用细想,他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恐怕不太合适……”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家孩子能吃掉一头牛,这太没面子了!!
院长心里疯狂咆哮,眼看事情快成了,可别因为一顿饭就给毁了啊!!
请她一个人,就相当于请两桌壮汉啊!!
她要是努力一下,恐怕抵得上三桌……
“没什么不合适!放心放心!钱带够了的,可吃不穷我!”
高爱国拍拍自个儿手里夹着的皮包,呵呵一笑:“再说了,大人可不能对小孩子说谎啊!小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院长嘴角抽搐,自家这位,可不仅仅是吃穷的水平,以前这么说的人,大部分都被她吃得破产,捂着荷包泪奔啊……
然而这话,爱面子的老院长,整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于是,一行人在高爱国教练兴高采烈、老院长满脸纠结、吉福佳满脸期待,其余两人习以为常的情况下,经过两站公交,来到了市里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这两年国家大力号召发展经济,鼓励社会各行各业开拓思路,改变传统就业模式,搞活经济。
本市作为C省省城,各项政策一向走在前头,这条美食街,就是今年五月才开放的,这种新奇的模式,短短一个月,就火遍了全城!
“来来来,我们找家店吃红烧肉啊!”
吉福佳很少出福利院,平时出来,不是去学校,就是应各种活动举办方的要求,去参观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像美食街这种时髦费钱的地儿,她哪见过?
从街头走进来,一股股美妙的香味就往她鼻子里钻!
她吃过的好吃的实在太少,她就知道这个香,那个也香,哪里分得清楚那是什么菜?
此时的她,要不是自制力够强,恐怕口水会淌成瀑布!
一条步行街,两边都是饭店,什么吉香居啊,火辣辣火锅店啊,五香包子铺啊……数都数不清!
吉福佳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神儿一会儿瞄一下招牌,一会儿又瞄一下窗户里头客人桌上的菜盘子,简直走不动路!
老院长恨不得捂着脸转身就走,然而他不能!
这可怜的小姑娘啊!今天这一遭,怕足够她回味一年,他哪忍心让这一趟变成她心里的梦魇?
他得看着她,时刻提醒她克制,他得呵护她,保护他娇弱敏感的自尊,让她健康快乐的成长,一直长到足够强大,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
她们这些孩子,都是父母不要的孤儿,但他总是在的,在一天,就要发挥一天的作用。
也是幸好有老院长在,时不时拍拍她的背,提醒她收敛一点,不然恐怕她顺着味儿就往人锅边去了!
“就这家吧!上次来过,他们家红烧肉最好吃了!”
听得高教练说话,吉福佳连店名都来不及看,就跟着他往里走。
饿了整整一天,她心里只剩下“吃吃吃”这个念头,就连店里布置,也没心思多看。
红烧肉费工夫,店里一般是算着客流量,提前做好一大锅。
高教练心情好,再加上今天发了工资,相当豪气,直接让上三份。
在这个猪肉三块多一斤,牛肉面八毛一碗的91年,高爱国捧着月薪328块的铁饭碗,如此豪气也是底气十足!
高教练强力要求,让老院长点菜,老院长咬着牙点了个炒豆芽。
他想着,他活到这把年纪了,得积点德啊!
高教练见他实在拘谨,干脆拿过菜单,痛快点了几个肉菜,又让白雨二人添了两道,这才心满意足。
吉福佳只顾着口水哗啦等上菜,听得服务员报了下菜单,说红烧肉12一份,她还吓了一跳!
看向高教练的眼神,不免有点心虚。
心底默默算了个帐,红烧肉12一份,三份就是36,宫保鸡丁6块,京酱肉丝也是8块,五碗炸酱面12.5,再加上两斤猪肉韭菜馅儿饺子8块……
默默做个加法,吉福佳忍不住咋舌!这就好几十了!也太奢侈了!
平时听院里工人闲谈,她知道院里工资最高的工人,也就是食堂刘师傅,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多块!
这一顿饭吃掉人大半个月工资啊!
这也太贵了!
关键是……
这么点儿,还不够她一个人吃……
吉福佳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只要别人对她心生好感,在她饿了的时候,都会奇怪地凑上来请她吃饭,不管她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以前她是很庆幸的,要不是有这种神奇的事情发生,她恐怕早就饿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这种能力感到害怕!感到惊慌!
她默默算了笔账,若是让她敞开了吃饱,哪怕光吃二两面一个的大白面馒头,她都能吃掉百来个!
更不用说两块五一碗的炸酱面、12一份的红烧肉……这些光听名字就超级开胃的东西。
经过体检,她知道自己去当运动员的事儿多半成了,她现在可不敢得罪教练!
以前福利院有个阿姨,偷偷请她出去吃面,不管她怎么推辞都没用!
那时候她年纪小,再加上那阿姨真心实意的劝,她非常感动,然后吃掉了她一月工资,回来后那阿姨就翻脸恨上她了经常给她穿小鞋,不管她怎么卖萌讨好,那好感度都没法恢复,若不是有院长爷爷盯着,恐怕她不知道会受多少罪。
小时候不明白自己的奇异之处,长大了知道自己无意间可能杀伤力惊人,她就学着疏远别人,可这教练可是要长期相处下去的!
不能一开始就得罪了啊!!
吉福佳胆战心惊!
现在高教练对她还不了解,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可以避免的,一旦狠狠地吃一回亏,以后肯定都会把这当做必然事件,就像那些总是离她远远的人一样!
现在她还饿着,如果说要走,不要他请吃饭了,高教练肯定死也不会同意!
以前那些不太熟的人都不会同意,更别说现在这个对她好感度爆表的高教练了!
捏着衣角纠结了半天,吉福佳忍不住开口:“教、教练……我、我只吃馒头就可以了,您别点那么多肉,这多不好意思……”
旁边桌的红烧肉不断传来勾人的香味,屋里灯光暖暖的,客人说话声,小二招呼声,那么鲜活、那么热闹的滚滚红尘,仿佛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她感觉自己头昏目眩,极其艰难,才挤出了这句话来!
她好像在拔河,与自己的意志,与自己的灵魂……
她想吃肉,想吃好吃的吃到饱……
可是想到吃白面馒头吃到饱,也只需要十多块钱,相对来讲,后患小得多,求生欲作祟,她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
红烧肉本就是烧好的,只需要装盘就能上,服务员刚点了菜,不一会儿就送上来三盘。
美妙的香味钻进鼻孔,再加上中午错失良机的遗憾,以及腹鸣如鼓的饥饿感,这几盘肉,在她眼里简直带上了神圣的光环!
那棕红软糯的皮,挂着酱汁的嫩黄色脂肪,那一条条细细的、裹在脂肪里的瘦肉……
自从那肉上了桌,吉福佳眼神儿落在上面简直没法挪开!!
高教练见她听了服务员点菜,就开口说她只吃馒头,再加上她出身福利院的背景,以为她只是想要替自己省钱,一颗糙汉心,顿时软成了泥。
作为一个抱着铁饭碗的体制内成员,拿着高工资的同时,还会有夺得各级奖项之后,各级单位发下来的奖金,高爱国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虽然没有奢侈的习惯,也不至于一顿饭都舍不得吃。
于是,就着饭店的柔光,高教练温柔地看着那个一脸紧张、内疚、心虚的软萌孩子,说了句让他连续好几个月,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后悔的话:
“别担心,今天教练请客!放宽心,敞开了吃!咱举重队的,个个都有个好胃口,以后你就知道啦!教练都知道的!再说了,能吃是福啊!你的身高体重都严重偏低,正好多补补!回头长得壮壮的,跟着教练去比赛!”
吉福佳听他说得信心满满,且有理有据,一颗心落下大半,软萌萌地甜笑了一下,立刻抓紧了筷子,准备开饭。
老院长见她明明很饿了,还是克制自己保持基本的礼仪,长者不动筷,她就不动,立刻满意地笑了笑。
“可以开动了,快吃吧,饿了一天了。”
大人们善意地笑笑,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天来。
许是见她一直闷头吃饭,高教练时不时把话题拐到她身上,问她一些诸如“以后可就要开始辛苦的训练了哦?我们的小佳佳怕不怕?”、“我们队里出过世界冠军哦~为国争光,受到全国人民称赞呢!我们小佳佳想不想当世界冠军?”之类的话。
听到他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以及那不知不觉从“小吉”变成“小佳佳”的亲昵称呼,白雨和小高都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道队里那些怕他怕得要死的孩子们,看到这个场面,会不会哭着闹不公平?
可听着那可爱的小姑娘两眼亮晶晶地道“我不怕!再苦我也不怕!”、“以后我也要当世界冠军!”、“国家和人民养育了我!我也要努力回报他们!”……
白雨的眼眶湿润了……
小高的心,也酥软了……
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孩子本就是喊着口号卖着乖长大的,这些暖心窝的动听话,她说过不知道多少次。
现在,她眼里,只有好吃的肉、肉、还是肉……
高教练(温柔脸):好孩子,是不是想给教练省钱?真的不用,教练有钱!一定要吃饱啊!(高声呼喊)服务员!再来两份红烧肉!
服务员(瞅瞅高高摞起的盘子):(果然,不愧是老板祖传秘制招牌菜!)客官,您的红烧肉来了~
吉福佳(星星眼):教练,你真好~
一顿饭,高教练刷满了吉福佳好感度,刷空了自己工资卡,顺便欠了同事大笔外债,最后回家跪碎了三块搓衣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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