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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亥时一过,蓝曦臣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下来。
      到底是被姑苏蓝氏四千余条家规磨砺过数十年的人,即便存了心事,到了这个时辰,依旧准时准点的赴了周公之约。
      宋瑶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半晌,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那模糊了面目的白衣身影,仿佛梦魇一般揪得他心尖发疼。
      他烦躁的睁开眼,担心翻来覆去会扰了蓝曦臣清梦,所幸动作极轻的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按理蓝曦臣怎么说也是修行中人,修为比宋瑶不知高了多少,便是宋瑶再怎么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动作,也定是会有所察觉,可不知是蓝曦臣对宋瑶太不设防还是怎么,宋瑶这一番动作下来,蓝曦臣仍是半点知觉也无。
      夜风清凉,宋瑶深吸了一口气,便觉得呼吸间都裹挟了金星雪浪馥郁的花香,可他并未因此而全然放松下来,心底总是有一根弦不松不紧的绷着,令他觉得不安。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敢走得太远,便就在居所周围打着转,余光里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过了半晌,他见一身着兰陵金氏服饰的侍女步履匆匆的走过,手上端着的一叠似是衣物。
      宋瑶眸光亮了亮,悄声从一旁寻了颗石子,手上略施了力,那石子便被轻轻巧巧的打到了侍女脚边,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那侍女果然无所察觉的被石子绊住,脚下一滑,惊呼了一声,虽仗着点脚下功夫险险稳住了身形,但手中的衣物却脱了手,凌乱的散了一地。
      “姐姐,你没事吧?”
      宋瑶疾行几步,动作麻利的将散在地上的衣物捡了起来,叠好了放进盛装衣物的托盘里,向那侍女笑道:“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还这样忙碌?”
      那侍女忙不迭的道谢,道:“新晋的弟子明日便要来,这些衣物需得早早备着,上面催得急,便是这个点也要送的。”
      “姐姐好辛苦。”宋瑶面露不忍,心思却转的飞快,他本就生了副俊俏讨喜的模样,嘴又甜得厉害,几句话的功夫便将那小侍女哄得团团转,等那小侍女终于开了颜,宋瑶又东拉西扯了一阵,才道:“姐姐,可否向你打听些事情?”
      他作的是一派天真的模样,脸又嫩得很,此时微微露出请求的神色,让人看了便无端心软,生不出一点拒绝的心思来。
      那侍女几乎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宋瑶试探道:“姐姐可知道......关于前金宗主的事情?他曾犯下过什么罪行?”
      那侍女脸色变了变,犹豫道:“此事已过去甚久,我知晓的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前聂宗主聂明玦是被他算计而死......”
      宋瑶又道:“那姐姐可知道金光瑶是被何人所杀?”
      那侍女顿时脸色大变,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净,含糊道:“这事情金宗主下了严令不得提及,若被他知晓有人私下谈论此事,便少不了好大的一通脾气,方才已是多言,我不能因此犯了忌讳......”
      宋瑶蹙眉,还待再问,那侍女却只是摇头,不肯回答了。
      正这时,远处突然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周围的屋子里有灯一盏盏亮起,隐隐的能听到人声嘈杂,显然是什么地方乱了起来。
      宋瑶不打算多作纠缠,想着该尽快回院子里去看看情况,不想却被那侍女拉住了袖子,直说今日她嘴快说出来的这些话万不可告诉他人云云,缠得宋瑶只觉得莫名。
      他转念便意识到不对,甩开那侍女便往院子的方向奔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蓝曦臣在听到嘈杂声时便惊醒过来,发觉身边无人,眉心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刚起身整理好衣服,便有侍从慌忙来报,说聂宗主遇刺,受了伤。
      蓝曦臣心里一惊,当下扬声道:“刺客是何人,可抓到了?宋瑶呢?”
      那侍从压低了声音快速道:“那刺客狡诈......未曾抓到,也不知宋瑶公子去了何处。”
      蓝曦臣心里紧了紧,聂怀桑遇刺,宋瑶也恰巧不知所踪,蓝曦臣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安。
      宋瑶便就是在这时推门而入的,他一进门,屋中人的视线立刻便落在了他身上,他意识到气氛不对,抬眼向蓝曦臣望去。
      蓝曦臣面沉如水,沉声问道:“方才去哪了?”
      宋瑶怔了怔,自遇见蓝曦臣那一日起,他就从未见过蓝曦臣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他莫名的有点委屈,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蓝曦臣低低的抽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聂宗主遇了刺,至今未抓获刺客?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人不声不响的出去,也不和我知会一声,若是遇到危险——”
      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见宋瑶慢慢垂下了头,一时间责备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面色到底是缓了下来,将宋瑶牵至身旁,道:“我是担心你,若真出了什么意外......”
      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我找了你十四年,又该怎么办呢?
      这话蓝曦臣没有说出口,他实在不是善于煽情的人,话说到此便止住了,余音却依旧令人动容。
      宋瑶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蓝曦臣口中说出来,却差点逼得他红了眼眶。
      于是他掩饰性的又低了低头,蓝曦臣却以为他真委屈了,不由得又好笑又无奈,他在宋瑶发顶上揉了揉,道:“没有怪你,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告知我才行,知道了吗?”
      自寻到宋瑶的那一天起,蓝曦臣心里便一直当他是个半大孩子,此时他这语气更是像极了在哄小孩,惹得宋瑶忍不住羞赧起来,却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直到一旁的侍从再次出声,蓝曦臣才终于从方才不见宋瑶的紧张感中脱离出来,他轻舒了口气,揽了宋瑶的肩膀,道:“走,我们去聂宗主处看看。”
      聂怀桑的住处灯火通明,不少侍从脚步匆匆的进进出出,显得有些混乱,蓝曦臣和宋瑶进去后,便看到聂怀桑靠坐在床边,胸前厚厚的一圈白布还隐隐透着血迹,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
      金凌和蓝忘机也在,此时正围在床边,查探聂怀桑的伤势。
      金凌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兰陵金氏备受重视的清谈盛会竟出了这等事,简直是在打金凌这个新任宗主的脸。
      看到蓝曦臣时,聂怀桑的眸子亮了亮,口中喊了一声二哥,那声音竟虚弱得有些可怜。
      蓝曦臣走到床边,便没有再靠近,而是温声问道:“怀桑,伤势如何?可知道刺客是何人?”
      聂怀桑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犹疑,半晌才犹豫道:“那刺客少年模样,蒙了面,只是那用剑的手法,令我想起了......”
      蓝曦臣蹙了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沉声问道:“什么?”
      聂怀桑咬了咬牙,道:“......金光瑶。”
      宋瑶面无表情的听着聂怀桑说出这个名字,心底冷笑了一声,从那侍女拉住他东拉西扯的不放他走时,他便料到会有这样一幕等着他。
      蓝曦臣神色变了变,用尽了自制力才没有看向一旁的宋瑶,哑声道:“怎么可能?”
      聂怀桑没有作声,只是解下了身上的布条,露出了胸前可怖的伤口。
      蓝曦臣晃了下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蓝曦臣见过金光瑶杀人,甚至知道金光瑶用剑时鲜为人知的小习惯,譬如利剑入肉时,他总喜欢轻旋剑柄,将剑尖旋一个小小的角度出来。
      这习惯近乎狠厉,在蓝曦臣的认知中,没有第二个人会用这种方式伤人。
      聂怀桑胸前的伤口,与金光瑶的手笔别无二致,而那伤口的位置,距致命处不过半寸。
      聂怀桑轻声道:“二哥,你说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蓝曦臣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可能,金光瑶被封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了解他用剑方法之人虽然不多,却并非没有,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一旁的金凌从听到金光瑶三字时脸色便更沉了一些,此时却也赞同的点头。
      却在这时,有清河聂氏弟子急匆匆的进来,手中捧着一件黑衣。
      那弟子道:“宗主,我们在姑苏蓝氏的住处附近......寻到了这件衣服。”
      蓝曦臣将那件衣服抖开,面色沉了下去。
      这身量这尺寸,姑苏蓝氏只有一人合得上,意味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满屋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宋瑶身上。
      宋瑶面无表情,仿佛对这显而易见的指认无知无觉,手指轻捻了捻,似乎仍有余香环绕在指尖。
      他自小在楚馆长大,各式各样的新奇手段见过不少,早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便在那侍女身上做了手脚。
      只要那侍女未死……
      聂怀桑道:“二哥,我并非疑心于你,可这宋瑶毕竟是新来的弟子,身份来历不明不白的,若不仔细彻查一番,我们也不能放心。”
      宋瑶眯了眯眼,正欲开口……
      蓝曦臣道:“不会是他。”
      宋瑶张了张嘴,本欲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间,堵得他喉咙发痒。
      这些人当中虽有人怀疑,却到底没有充足的证据,蓝曦臣是唯一知道刺杀发生时宋瑶不在房中的人。
      可蓝曦臣说……不会是他。
      蓝曦臣道:“我与宋瑶同塌而眠,今晚他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宋瑶怔了怔,蓝曦臣又在说谎。
      似乎蓝曦臣每一次说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聂怀桑盯着蓝曦臣的眸子半晌,缓缓笑开:“既然二哥如此肯定,那便是我错怪他了。”
      他遥遥向宋瑶作了个揖,笑盈盈道:“兹事体大,我也是为了查出刺杀之人,多有冒犯,还望阿瑶不要介意。”
      他这一声阿瑶叫得宋瑶后脊发凉,神色不动的回了一礼,掌心却冒了汗。
      蓝曦臣心中仍觉得不安,道:“这几日必不太平,我留下来帮忙处理此事,忘机,你明日带阿瑶和魏公子回姑苏。”
      蓝忘机道:“好。”
      蓝曦臣又看向聂怀桑,道:“聂宗主伤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聂怀桑笑意绵绵道:“二哥说的是。”
      蓝曦臣顿了顿,便携了宋瑶向外走去。
      待屋中人走净后,聂怀桑脸上的笑容也未曾卸下来。
      就仿佛是一张面具缝在了脸上,若非拼个血肉模糊,都无法撕得下来。
      他将包扎的布条随意的拿着,在枕下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柄染血的匕首。
      他用布条在匕首上细细擦拭的模样,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半晌,他低笑了一声,道:“金光瑶……宋瑶。”
      “不管是不是你……”
      “呵……”

  • 作者有话要说:  勾心斗角……熬心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出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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