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她总不睡觉》地上有烟花

8、（八）

　　第二天早上，许常思睡了个懒觉，迟迟没有醒过来。莫哑抱着那条围巾走出屋门，对着两姐妹道：“我送你们两个走吧。”
　　听她这意思，她是要留在家里了。沈岚拉了一下姐姐的衣服，沈灵立刻明白过来，说：“我们自己能走，你照顾好许常思吧。”
　　“嗯，对了，这是你的东西，拿好。”
　　沈灵看了眼莫哑怀里红色的围巾，伸手拿了过来。她刚接过围巾，莫哑又接着说道：“我问过许常思了，她说这东西不坏也不好，你要是害怕，可以把它给我。”
　　莫哑从未问沈灵要过东西，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沈灵看着莫哑那如同深井一般幽暗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道：“我还是先拿着吧。”
　　沈灵想的是，如果那夏成的幻象的确和这条围巾有关系，那么，她得留着这东西，等着三十岁的夏成的出现。
　　莫哑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异样的表情。沈灵认得那表情，那是莫哑看见开水时常有的表情。
　　一旁的沈岚不知道这条围巾的事。她看姐姐和莫哑为了这东西在这里磨蹭着，都想要这条围巾，有些不解。好在莫哑最后也没再说什么，目送着她们出门。
　　开门后沈灵发现门外的垫子上睡了只猫。她知道，那垫子就是给流浪猫准备的。沈岚见了猫，又惊又喜，蹲下身去揉那只还没睡醒的猫。
　　那只猫因此而醒过来，喵呜地叫着。猫叫的声音穿过铁门，传到许常思的耳朵里。许常思正清醒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最近是到了冬困的时候吗，连猫都起来得晚。”
　　刚刚进到房间里的莫哑听到这话，笑道：“猫是因为冬困起不来，你是因为骨折起不来。”
　　那躺在床上的三十二岁的女人，在昨晚又断掉了一条胳膊。她和莫哑都清楚这是因为冬天到了，至今为止，许常思的身体依然会在冬日的时候脆弱无比。
　　过了一会儿后外面的猫叫声停歇下来，楼道里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沈灵送妹妹到学校里去。两人走到路口那里，等红绿灯。沈岚转过脸，本来是想看看路上的车况，结果被姐姐的眼睛给吸引住。她看到那红灯的光亮在姐姐的眼里一闪一闪的。当那眼里亮起绿色的光时，沈灵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走过这条马路之后，沈灵的眼里复归黑暗。
　　沈岚知道，在沈灵的眼里和心里，停留最久的色彩只有黑白两色。她这个姐姐性子淡漠，虽然对她不错，但因为她“六亲大凶”的命数，沈灵并不是很敢和她呆在一起太久。对于沈岚来说，亲人的别名是“潜在凶手”。
　　她姐姐这位“潜在凶手”带着她吃了早饭，送她回了学校后，独自回了家。
　　之后的几天里，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沈灵常常熬夜等着那个幻象出现，但是那人并不出现。而夏成，她开始常常在八点钟的时候回来，一问之后沈灵才知道她找了份兼职，是在托管班里给孩子辅导作业。接孩子，看着孩子吃饭，辅导孩子的作业……夏成干的是家长的活儿。
　　沈灵不知道这份工作轻不轻松，只知道几天以后，夏成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某天晚上，夏成给她再现了一下托管班里的情景。那里有十来个学生，但只有两个老师。
　　沈灵一会儿要辅导左边三年级学生的的语文，一会儿要去看后边五年级学生的英语作业，沈灵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三头六臂。
　　夏成喝下一大口水，长叹一声，道：“我想换工作了。”
　　找份兼职并不难，难的是要一个人去工作。夏成想要找个伴儿，但是找不到。沈灵其实是想陪着她去的，不过沈灵自己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
　　夏成没有因此放弃。她隐约地意识到，她得到别的地方去。如果家庭让她觉得难受，那她就得走出去，自己给自己一个立身之地。
　　这天，夏成忐忑不安地在家里转悠了半天，原因是不敢一个人去面试，觉得会被坑。
　　那时沈灵正在群里窥屏。这是一个灵异事件爱好者的群，大家还在讨论胡依依的事情。沈灵知道了胡依依的确去宿舍里烧过纸钱，不过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梦游时走到那里，所有人都不明白。
　　沈灵看完消息，抬起头看向夏成：“你上次不是应聘了一个辅导机构的工作吗，那个怎么样？”
　　“说是这两天给消息，定下了的话就让我去参加培训。”夏成说，“我只能去做个助教，在此之前，我得帮忙招生。”
　　嗯，招生……在沈灵的印象里，招生的人嘴里得说些谎。反正不管怎么着，先让你交了钱再说。她有些担忧夏成能否胜任此工作，因为据夏成所说，她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并不强——如果强的话，不至于被惠天给欺负成那样子。
　　两人现下都忧心忡忡起来，家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和压抑。所幸的是这时夏天的手机响了，从那边传来一个不错的消息。
　　那个辅导机构的人通知夏成去参加培训。
　　在市区某个写字楼的十二层那里，有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正慢悠悠地巡视着每间教室。那教室的墙都是透明的，方便别人监督里面的师生。
　　她观察着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学生。站了一会儿后，她感到有什么东西爬到了她的右手上。
　　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那种有东西在身上爬着的，很痒的感觉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她从容不迫地抬起左手，捏死了那只通体漆黑的，趴在她右手上的虫子。

　　第21章二十一

　　这几天来沈灵常常去许常思家里看她。听说许常思没有找到别的工作后，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沈灵的父母并不知道许常思在给他们的女儿治病，这次，沈灵打算告诉父母，让他们付些医药费。
　　躺在床上的许常思笑了一声，道：“你要怎么给你父母说，说是孩子奶奶下的手？你觉得他们肯相信？”
　　坐在床边的沈灵默然。她自小对鬼神之类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当初能接受得了许常思的说辞。但是，她的父母呢？
　　沈灵并不知道，许常思有特殊的恢复身体的法子。
　　莫哑是知道那个法子的。她从不担心许常思现在的身体，她担心的是许常思的精神状况。
　　家里有个从不住人的小房间，在那个小房间里，供奉着一盏白玉做成的莲花灯。
　　许常思以前每天都要去那个小房间里看她的那盏莲花灯，嘴里念念有词。但自从她这次骨折后，她再也没去过，而且一日比一日消沉。
　　等沈灵走了后，莫哑到床边来给许常思递暖手的东西。床上的那人刚刚出了一身的汗，正倦怠地闭着眼睛。许常思瘦了下来，脸上的下颌骨愈发明显。
　　莫哑给她掖了下被角，想起来那日许常思带着她从山里往外走时就是这个鬼样子。当时莫哑很怕，因为她觉得许常思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会救得了自己。
　　而且，莫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像许常思说的那样。许常思说有人会等着莫哑回去，可是莫哑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屋漏偏逢连阴雨，那日下起了大雪，本就不好走的山路变得更加难走。许常思似是知晓莫哑的心思，对她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刚一出口就被山风裹挟着撞向山壁，七零八落地散在莫哑的耳边：“你放心，我答应过他们的，一定会带你出去。如果你找不到那些人，你也可以来我这里。我能活很久很久，你想在我身边呆到老的话也可以。”
　　她的确能活很久很久，这点莫哑并不质疑。除此之外，莫哑还发现这人老得极慢，而且她的年龄其实是个谜。
　　此刻莫哑看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几天后许常思发现莫哑常常这样盯着她看。当莫哑再次这样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时，她忍不住了，问道：“你在想什么？”
　　莫哑没有吭声。
　　许常思叹了口气，道：“我能照顾得了自己，你还是赶紧回学校吧。最近我给你的生活费可能会很少，你要是想要多一点，可以试着自己去打工。”
　　于是沈灵收到了莫哑的短信，莫哑让她帮忙介绍一份兼职。
　　沈灵想起了夏成，顺手把莫哑塞给了她。沈灵问她：“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家里的那个莫哑吗？她比我们小一级，和我们是同一个专业，最近她也想做兼职。”
　　夏成自然是愿意的。
　　幸运的是那边现在正缺招生的人。两天后夏成和莫哑一起去了那个机构，先进行培训。
　　沈灵还特意拜托莫哑多照顾一下夏成，因为在她看来，莫哑要靠谱一些。
　　培训机构腾出了一间教室来进行培训。教室里的人很多，莫哑和夏成坐在最后面。
　　不久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风风火火地走上讲台，他在黑板上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人后来说的话还算风趣幽默，底下的人都放松了一些。
　　在气氛比较活跃的时候，他开始讲他的往事。莫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夏成则往椅子上一靠，看向别处去了。
　　莫哑听了一会儿后，问夏成道：“不是要培训吗，他讲这个干什么？”
　　“他就是想表明自己很有能耐。”
　　夏成说完后补充道：“我猜的。”
　　莫哑一直跟着许常思住，家里没什么亲戚。而夏成，每逢过年，她家里总会来一堆亲戚。在这些亲戚里，不乏喝了两杯酒后就开始“指点江山”的男性。夏成见多了这种人。
　　这时那人正讲到他谈下的第一笔生意，讲他为了拿下这单，一口气喝了数杯酒，出来后他的老板直接让人送他去医院洗胃。
　　底下的学员们纷纷鼓掌。
　　那人觉得这时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对这些出来兼职的大学生们抛出了一个问题：“如今各位都上大学了。我想问问，你们在大学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夏成在这一瞬间里以为台上站着的人是辅导员。不过这位辅导员显然并不想要大家回答什么学会了勇气，爱，他想要的是更具体的东西，哪怕你说你学会了打游戏，他都觉得很满意。
　　那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夏成有些听不下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回答，她看看莫哑，发现莫哑也很无聊，正抱着一个保温杯发呆。
　　看到莫哑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接着又给拧紧了后，她好心地提醒道：“你可以喝水的。”
　　本想着用开水浇手腕的人被人这么一提醒，拧开了瓶盖，喝下了一大口水。
　　但是，那里面是很烫的热水。有着特殊体质的莫哑还是能感觉得到痛的。
　　夏成后来给她买来了一瓶冰镇的饮料。夏成走在走廊里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培训机构的负责人。
　　夏成离那个人有些远，是从别人的谈话中听出来她是负责人的。与此同时，她发现这家机构的卫生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在她的脚下，正有一只黑色的虫子爬过。
　　培训结束后，夏成和莫哑带着几沓厚厚的宣传单走出了写字楼。她们刚走出去时，夏海给夏成打来了电话，让她晚上出去一起吃饭。
　　夏成说她今晚会很忙，明天还要打工。
　　夏海哦了一声，挂掉电话，没有多问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