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一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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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研这一病，断断续续直到年根底下才算是真的好了起来。这段时间里，除了像个小姑娘似的乱留守在家看门，大大小小的男孩子轮番去古玩店替兄弟顶班。元娘满眼羡慕的看着少年感叹：“你的兄弟可真多！”
“是啊，一共有十一个男孩子。”他把一整年的账目重新盘了一遍，数目核对无误才放下本子抬头看向少女，她已经被他家庞大的兄弟数目震惊了：“十一个！令尊令堂可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
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药研扯出一丝浅笑：“家里有两对双胞胎，又收养了叔伯家的几个兄弟，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孩子。倭国……日子不大好过，饥荒和兵乱就没停过，土地又狭小，土壤也不肥沃，家族里失去双亲的孩子大多都会被还算过得去的族人收养。”他把桌上的账本摆齐，又抱起来轻轻磕了一下才送进柜子重新锁好：“不说我了，店里的东西盘点清了吗？”
“嗯，点清了，和册子上的记录一致。”她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换了一件事继续交谈：“明天就是小年，官三民四，你家准备好年货了吗？”
“年……货？那是什么？”药研眯了下眼睛，似乎明白最近街上物价上涨的原因在哪里了。
元娘点完最后一个架子，直起身朝柜台方向道：“快过年了，这你总知道吧？”
“哦，我知道，不就是‘春节’，迎接新的一年和春天到来的节日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算盘珠子，透过压低的刘海刚好能看到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少女今天换了一朵半开的精细绢花簪在发间，往日的白衣白裙也换成了更加喜庆吉利一些的银红襦裙和石青短袄，裙下微微露出的鞋尖上还坠了两颗小绒球。
她把博古架上的几样文玩换了换位置，退后几步歪头比较一番，又凑近过去调了调。手上忙个不停，居然也没耽误闲聊：“那你该清楚啊，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就都算是过年的节日啦，直到元月十五送过灯，整个节日才算是结束。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会赶回家中同亲人团聚，能保持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寥寥无几，不提前储备好食材和米粮的话，到时候拿着银子也买不到东西呦！”
知道粟田口一家都是“外国人”，元娘也没同药研多讲什么，那些传说也好，故事也好，不是本土人往往很难理解，还不如说些实在的问题。
果然，药研立刻紧张起来。一家半大小子，大半个月的口粮可不是小数目。倒不是拿不出这笔钱，而是之前确实没有想到，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他拿出小本本抬头看向元娘：“麻烦你把需要准备的食材告诉我一下？”
“你不会真的什么也没准备吧？这会儿可有点晚啦！家里宽裕的买卖人都已经收了摊子回乡去了！”
真是个日子好过的国度，居然有人宁可不赚钱也要回家过节！
少年苦笑一下：“我最近生病，也没怎么在意街上的事，都是交给兄弟们随意采买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都买了些什么……”
“这样啊！米啊面啊什么的，口粮一定要够，其次是一些糯米豆子之类做点心和糕饼的材料。然后菜蔬啊，鸡鸭啊，肉啊，鱼啊，豆腐啊，有条件就多准备几样，没条件就萝卜白菜，笋子菌子什么的少一些。总不能三十守夜的时候大家饿着肚子熬一宿吧？”
“如果有客人来，还得备上干果，炒货，炸货，糖啊果子啊什么的，实在不知道该同他们寒暄什么就殷勤的往人手里塞吃的，堵住嘴耳根子才能清净。”
“嗯、嗯、嗯。”她说一样，药研就在本子上记一样。托那短刀的福，家里还算有些积蓄，现在开始置办东西也能来得及，等到小叔叔和兄长回来的时候，一大家子也能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吃顿饱饭，还能顺便听他们讲海上的见闻，这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帮忙吗？那些用来招待客人的食物，很多都不太熟悉，如果老板有采购，能不能让他帮忙带一些呢？我会付银子的。”就算没有客人，弟弟们一人抓一把也会很快吃完。
元娘笑嘻嘻的指向门外，胖老板正呼哧呼哧迈过门槛向花厅移动：“不如下午就让胖叔看店，咱们出去买东西好了。指望胖叔活动活动？只怕他还打算着让你去买呢。”
这倒也是，老板最近越发不爱动弹，一壶茶一碟豆腐丝一碟茴香豆就能坐上一整天不带挪下脚的。外面眼看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他就更不会出门儿了。
药研绕过去替胖老板撩开珠帘，又给他拿了只软垫塞在椅子背上，颇为勤快的烹茶煮水，收拾好两碟小吃：“我和元娘去街上买些年货，您有什么吩咐吗？”
胖老板扔了颗茴香豆在嘴里，眯眯眼笑成两条缝：“成！你们俩去吧，小心偷儿，别的也没什么。就是福记的炒瓜子儿花生帮我买个两三斤，橘饼栗子大松子儿什么的你们自己看着办。铜钱和碎银子在柜台里，自己拿！”
元娘也没去拿，只拎了个小竹篮挎在胳膊上，又把额头上的碎发抿了抿，就算是收拾好了。药研动作更快，不等元娘在青花大缸边照够就已经站在门外，少女抿着嘴回头冲胖老板笑了一下，这才拎着小竹篮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节日前的街道上人满为患。卖东西的人急着处理掉最后的货物好早日回家，买东西的人匆匆忙忙生怕晚了会失去心仪许久的好物。
“我需要回去先看看该买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去我家坐一坐？”少年不大清楚此地风俗，只是怕她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危险，这才发出邀请。元娘愣了一下，有些脸红道：“什么礼物都没带……贸然拜访府上，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关系？我的兄弟们你基本上都见过。起风了，怕是一会儿要比一会儿冷，怎么能让你独自在外面，来吧。”他语气笃定，不容拒绝，元娘稀里糊涂跟着他就来到了莫愁湖畔的巷子里。
药研上前敲了敲黑漆大门，转头对元娘说道：“这里就是我家，是小叔叔和兄长做主买下来的，搬进来还不到一年。”正说着，大门打开，一个白色短发的青年站在里面，肩膀上还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药研的眼睛亮了：“小叔叔！您回来了吗？兄长呢？”
鸣狐看着这个最喜欢的侄子，表情柔和下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嗯，都回来了。吉光在屋里被孩子们围着，这位是……？”
“啊！是元娘小姐！来做客吗？快请进吧！”从他身后探出来的两颗小脑袋正是前田与平野，双胞胎凑上来拥着少女就向正房的广间走去：“大哥今天回来了，您还没见过吧？他还说要登门拜访古玩店感谢吴老板和您照顾药研呢！”
元娘好不容易才站住脚解释了一句：“不，我只是出来帮胖叔买年货，药研说要回来看一下家里缺什么……对了，令兄归家，怎么没有派人去店里说一声呢？也好叫药研早点回来，你们一家也早点团圆。”
平野见元娘站在那里不走，笑嘻嘻的摸了摸刘海：“大哥不叫我们去的，说是打扰别人做生意！”
“大年下哪还有什么生意，都急急忙忙赶着买年货呢！我需要先去向令尊令堂行礼问好吗？”元娘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空手上门的尴尬，却不知双胞胎比她更无措。
“父亲和母亲的话……不在了呢。”
“啊……抱歉……”知晓这家的主人是成年兄长和叔父，元娘急忙转身敛裙向鸣狐福了福：“见过……”该喊什么呢？
“和药研他们一样喊叔叔就好。”青年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平白让人耳根一热。
“嗯，见过叔父大人。”她咬着牙行过礼，这才跟着平野前田走进正屋。
“看！是谁来了？”前田笑着跳进房间大声说话引起了兄弟们的注意，平野跟在他身后接道：“巧吧？药研带着元娘小姐来做客呦~”
他们说的都是倭语，又背对着元娘，少女既没听出少年们话里的揶揄，也没看到他们冲人挤弄的眉眼，只是下意识觉得他们背着自己交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被众多少年压在被炉下捉弄的青年赶忙将满身弟弟挪开，坐起来向元娘微笑欠身表示失礼。
他的发色就像是一顷碧波，柔和的蓝色长发在身后束了一个马尾：“我是粟田口吉光，藤四郎们全部都是我的弟弟，请多多关照。”情急之下青年张嘴就是一串倭语，待看到客人满脸的茫然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笑话。
他虚虚握起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抱歉，”这回才是字正腔圆的官话“我是粟田口家的大哥，这些都是我的弟弟，您可以称呼我吉光，或者和药研一样喊我一期，都可以。元娘小姐。”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一个故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