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76、第 76 章

　　慕容恒在这里一住三天，泷月虽然担心朝中找不到他会有所混乱，但是却更加放心不下他的身子，最后也就由着他去了。这山水隔绝之处，又被泷月设了阵法，外人无法进入，几年前本还有夜溪跟着照顾他，但是泷月知道他的心思，不愿自私的将他一直留在身边，然后就让千繁带着他离开了，是以这几年来，此处只住着泷月、慕容昭与慕容怀三人，这山中所有的饮食起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经过泷月的解释，两个孩子选择了接受他。

　　这三天以来，慕容恒像个尾巴似的，寸步不离的跟在泷月的身后，简直就差如厕了，泷月做饭的时候，他会抢着洗菜，泷月去山上采药的时候，慕容恒跟着背背篓，泷月要从溪边跳水回来给地里头的菜浇水，他赶忙接过来道：“阿月，你一个女子，怎能干这些粗活，我来我来”说着二话不说抢过担子放到肩上。

　　泷月看他这样子，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可忘了我这么些年都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生活的，再说我现今腿脚已经痊愈，干这些活儿，还不是抬抬手般的轻而易举，昭儿怀儿他们也懂事的很，时常帮我呢！”

　　慕容恒却不依道：“就算你身子好了，我也不愿让你干这些，阿月我现在还不能日日陪在你身边，要不找个人过来服侍吧！”

　　“我好手好脚，何必要人服侍，再说外面的人岂能放心，就是放心，也恁地惹得不自在罢了！”泷月淡淡道。

　　慕容恒只道她向来说一不二，也就不再强求，只想着待天下大定，自己能早日搬来，能与阿月一同生活。

　　三天之后，暗一终于破了泷月的阵法闯了进来，只是身上的黑衣都变得破烂了，当他看到一身素衣、青丝逶地的泷月的时候，一向面无波澜的脸上也闪过了不可置信，甚至都忘记了想慕容恒行礼。

　　这、这不是月公子吗，他竟还在人世，可是这身装扮，怎么像个女子，难道、难道真如主子所说，月公子是个女子，却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了数十年吗？

　　慕容恒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暗一，暗暗皱了皱眉，语带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泷月看到地上形容不堪的暗一，说出的话确实给慕容恒的：“阿恒，他找你想必是又要事，你的确该回去了。”

　　暗一听着这一如从前的清雅声音，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发现泷月不仅声音没变，就连那张美如谪仙的面庞竟还是一如数年前初见时候一般，岁月竟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半丝痕迹，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复又低下头去到：“启禀陛下，朝中大臣数日不见陛下，很是担忧，宋大人说今日若是再寻你不到，就要出动城外的铁骑营搜城寻找了，陛下不再，又无储君亲王，朝中群龙无主，我听了村名指引寻到此处，林中阵法着实厉害，属下无能，在外徘徊了整整两日才得意进来。”暗一是个性格直如此铁杵的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这一番话说来已是逾矩，但他却毫不避讳。

　　“咳咳……”慕容恒佯装咳嗽一声，狠狠瞪了暗一一眼，心中暗道，阿月还在一旁，你竟敢让朕下不来台，等回去看朕不罚你去四潜殿领罚去！

　　可怜地上尽心为主的暗一，正低垂着头颅头全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正暗地里盘算着要处罚自己！

　　时间一晃六年过去，慕容恒忙于朝政，却三天两头就要去一趟郊外梨洛山上，经过泷月的精心调养，他的身子恢复了从前的健康，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百姓和乐，唯一不顺的是——文武百官年年都要就着慕容恒后宫空虚、当封后纳妃之事苦苦上谏。

　　没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皇家狩猎等日子，甚至某个官员百姓家里生了子嗣的时候，但凡能和这方面扯上关系的时候，文武百官都要见缝插针的说一番这事情，甚至有的官员在御阶之下以死相逼的想要劝谏慕容恒充盈后宫繁衍子嗣，慕容恒不耐之下不知发了多少次雷霆之怒，那些官员却仍旧纷纷上谏，他是一位明君，在朝十六年仁爱百姓，政通人和，文重科举、武兴军队，农田改革也做的面面俱到，几乎跳不出什么毛病，但单单就不娶妻纳妾繁衍子嗣这一条，就成了天下百姓无法释怀的谈资。

　　三年前慕容恒带了慕容昭入宫，正是公开了他的身份，并将其立为太子，顿时满朝皆惊，天下震撼，但是慕容昭那张遗传了慕容恒的与之七分相似的容貌却丝毫不会让人怀疑这不是他的亲生子，此事一出，民间私底下传闻的那些说当朝天子龙阳断袖、人不能举等等流言皆不攻自破矣。从此慕容恒每日带着太子随在身侧，上朝时随堂听政，那些官员这才安分了些，不再逼迫慕容恒。
　　……

　　就在大洛朝堂与百姓们都意外今上要做开天辟地第一位没有后宫的帝王时，三天前慕容恒一道圣旨却又震的举国皆惊——皇帝要成亲册封帝后了，而这帝后的身份却无人得知，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帝后是谁，但是在宫里张灯结彩大办婚礼庆典的时候，皇城百姓也都在门口铺前悬挂起了红艳艳象征着喜庆吉祥的绸缎，天子成婚，普天同庆。

　　泷月提前几日就进了皇宫，成婚这日早上，天还未亮，她和慕容恒就被宫女嬷嬷们唤起来沐浴打扮起来。她重生到此地之后，还从不曾穿过女装，就连隐居在梨洛山上也都是一袭简便的男子衣袍而已，此刻坐在这梳妆台前，看着宫女们为自己层层套上金线绣凤的大红罗裙，然后在面上傅粉、描眉、染唇、修鬓……泷月的心中感到极其的别扭，她低声吩咐道：“化些淡妆就好。”

　　她的声音淡淡的，但是服侍的宫女却不敢违抗，细声的应了“是”然后为泷月上了淡妆。

　　慕容恒是个任君，但是养出来的这群宫人却都严谨恪尽职守，后宫没有主子，她们平日里也无需四处巴结逢迎，在给泷月梳妆整理的时候也甚少说话，但就是这样，倒让泷月自在不少。

　　良久之后，宫女们为她上好了妆，在她梳好的发髻上带上了金色华美的凤冠，宫女们退开一步道：“娘娘真是国色天香，容貌风华绝代。”

　　泷月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怔愣，就连那两弯向来英气的远山眉给手巧的宫女一描，竟都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之态，良久之后，她轻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面颊，心中问道：这真的是我吗？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侍卫、宫女与嬷嬷恭敬的叩拜之声。

　　接着一个有些苍老的妇人声音道：“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啊，在大典举行之前，你和娘娘是不能见面的啊！”

　　慕容恒一袭绣这金色飞龙的红色礼服龙袍，腰间一根同色腰带，整个人更是显得身高腿长，肩宽腰窄，身高九尺的他，站在这一群伏地跪拜的侍婢面前，恍如俊美无涛的神祗一般，但是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的随性，慕容恒扫了地上看着自己的嬷嬷一眼，道：“在乎那些俗礼规矩作甚，我要进去看看皇后，嬷嬷快些让开！”

　　那老嬷嬷倒也固执胆大，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寝殿门前：“陛下恕罪，但这都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啊。“那嬷嬷说的语气虽然又得面对圣颜的颤抖，但却坚定的很，恍如慕容恒如果执意要进去，就得从她的身上踏过去似的。

　　泷月停着外面这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阿恒，你莫要进来，何必急在这一时，况且不是天天见我么！”

　　慕容恒听闻此声，本要拂开门前那碍事老嬷嬷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来，竟就这么直直的收住脚步站定在了门前。

　　一众侍从宫婢听到这平平淡淡的一声从门里传出来，声音淡雅的雌雄莫辩，但是却一下就让他们的九五之尊的帝王止住了脚步，不由心里一惊，而里面伺候的宫婢更是心里犹如翻起了惊涛骇浪，这看着不满二十的皇后，竟就直直的唤天子的乳名，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来头？

　　“阿月，我不进去就是了，我就在门口站会儿！”慕容恒一听泷月的话，立马放柔了声音，方才与那嬷嬷对话时候的不耐语气全然不复存在，立时改口道。

　　泷月却不吃他这这套，淡淡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半个时辰呢，你去吃些东西也好，快走吧！”

　　慕容恒听出泷月话语里的不容置喙，他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半晌微带不甘的离开了，徒留下身后一干心惊胆战的的还跪在地上的人。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慕容恒跟着礼官来到太和殿门口，他的身后跟着穿着太子和皇子礼服的慕容怀与慕容昭，莫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泷月在一众宫女嬷嬷的搀扶之下走过广场中央长长的红毯，带着金镶玉凤凰双镯的修长双手捧着一个红红的苹果，按照仪制，皇后身为国母，在成婚之日需要接受万民瞻仰、百官朝拜，是不能如寻常百姓人家嫁女那般用盖头的，是以泷月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接受着众人的瞩目缓缓走过广场，登上高台。

　　她面色平静，目不斜视，然而广场上的百官在看见她面容的那一刻，心里的震惊却犹如实质，只见那从她们身前走过的帝后，比一般女子超出半头不止的修长高挑身材，身着一袭金丝绣凤的曳地红衣，长长的裙摆恰如红艳的牡丹在脚边盛放，衣裙之上金线绣成的凤凰泛着华贵的光芒，一头青丝绾成个朝凤髻，发上带着精致的象征着万人之上的国母头饰，广袖上细密繁复的花纹美妙绝伦，一张眉目如画白皙面庞，美丽的不似人间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