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2、第2章

　　安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看不清周围是哪里，只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月儿，娘才生了你半个月便要和你分离，你是知晓娘要走了，才醒过来的么，你都睡了半月，不哭也不闹的，娘和外祖母她们本还担心……这下娘也能放心些了……”低沉微哑的声音絮絮的说着，语气里满是不舍与感伤。

　　安玥感受着女子的轻抚，心中莫名划过一丝暖流。

　　她是说娘么，可我怎么会有母亲？七岁那年，母亲不是就走了么？我这是在哪儿，那晚被数枚子弹穿透身体，绝无生还可能，可此时又是怎么回事？

　　安玥正满心疑惑时，门外传轻扣门扉之声，接着千氏夫妇与千锦兄弟走了进来。

　　千夫人走到女儿床头坐下，柔声道：“盈儿啊，皇宫里派来接你们母子回宫的人到了，你这便收拾收拾回去吧，阿月留在谷里很安全，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此去宫中，你也定要照顾好自己。”

　　默了片刻又沉吟道：“哎，当初不让你嫁入皇宫，你却偏偏不听，那皇帝若是待你不好，深宫似海，你又是从小无拘无束娇养惯了的，可怎么受得了啊！”千夫人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千盈低着头，轻声道：“娘亲，他待我是极好的，我信他不会负我，月儿她，就拜托娘亲了！”颔首之际恰恰掩藏起了面上诸般情绪。

　　千繁见自家母亲又开始感伤了，忍不住劝道：“是啊，娘，您就别担忧了，此去我让竹玉竹兰在身边护着她，阿盈不会有事的”。

　　“夫人，让她去吧，终究是为人母的丫头了，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身边的。”。千谷主伸手扶住千夫人娇柔的身子，柔声安慰道。

　　千锦走到千盈身边，伸手抱过她手里的婴儿：“妹妹且安心去吧，宫中不比家里，照顾好自己和瑶儿，若遇到难处，便往家里捎信，万事有我们呢，至于月儿，我们便是将她当做男孩儿养在谷里，也定要让她平安长大的，你若是想她了，就回来看看。”

　　安玥听着这渐渐热闹起来的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慢慢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些人是这个女人的父母兄长，而自己现在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月儿了吧，难以想象，自己竟然没死，还变成了个婴儿，那自己的妹妹怎么样了……皇宫么，难道这里是古代，那么又是哪个朝代，看情形，抱着自己的女人似乎要离开了！

　　感觉自己被轻轻移到了另一个怀抱，但依然温暖，安玥胡乱挥了两下手，困意袭来，便又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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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夫人抱着襁褓中的泷月在堂屋中缓缓踱着步子，泷月便是重生后的安玥的名字，姓千名泷月。

　　外人只道两月前，药谷千家的女儿、大洛王朝的贵妃，产下一对龙凤胎，而大公子千锦的夫人也在几日后生下一位小公子，取名千泷月，说起这位大少奶奶，却也是在两月前才嫁入药谷千家，而进门之时，已是近九个月的身子了。

　　世人倒是不得不叹一声，千家大公子，真是好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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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怀中的小婴孩，千夫人陷入了沉思，都两个月过去了，这孩子甚少哭闹，动的也少，探脉发现身子也无碍呀！

　　她转头对一旁站着的年轻少妇道：“云因啊，去叫你夫君过来，锦儿是这谷里医术最好的，月儿这状态，为娘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得让锦儿他细细检查一番才好放心！”

　　云因轻声应是，便走了出去。

　　这云因全名唤作赵云因，曾经是江南苏州第一楼，清水花楼的名妓。

　　赵云因艺名芸茵，在梨洛国被称为色艺双全的水美人，琴箫一绝，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说话温声细语，待人接物总似三分留情，八分莹澈，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却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妓。

　　但是虽为清妓，却总有不识趣之人妄想得到这美人，温香软玉在怀，即使只得一夜温存，怕也是死而无憾了。

　　一年前千锦出谷游历，那一日恰巧到了江南，像他这般自诩风流的人，路过这名满江南的清水花楼怎可不进去游乐一番呢，不巧恰恰进去便看见赵云因被江南知府大舅子调戏的一幕。

　　千锦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遇到这种事，自不会袖手旁观，于是痛整了那自称知府大舅子的纨绔子，却也因此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牢狱之中。

　　“公子好心救我，却被我连累白白受了这牢狱之灾。”赵云因想脱离这青楼已久，此番遇见这俊美无涛的公子，身手了得又救了自己清白，心中感激，仰慕却又愧疚，只觉得满心内疚仓惶。

　　说着说着，便不知不觉说起了八岁时被卖到这清水花楼的事情。

　　她本是官宦之家的女子，自小识书学礼，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因父亲遭人陷害，满门抄家，父亲郁结于胸，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父亲死后，她被继母卖到青楼，为了生存她努力学艺，苦苦谋算才守住了这女子最后的尊严。

　　一个弱女子，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红尘中打滚，千机算尽的守着最后的希望。

　　千锦看着赵云因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不由叹道：“没想到这烟花之地，竟还有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今日遇见本公子算是你的运气了，莫要忧伤，区区府衙牢狱如何困得住我，你且安心等待，到了入夜，本公子便带了你一同出去就是。”

　　那双美丽而颓丧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却又瞬息归于暗淡，赵云因微垂头颅，缓缓道：“公子莫要说笑，这府衙的牢狱层层把守，你我怎能出的去，莫非公子是仙人，能用术法穿过这石墙不成！”

　　千锦看着她埋在膝盖里的脑袋，心知她定是以为自己说了大话，却也不多做解释，入了夜却叫醒浅浅入睡的赵云因。

　　赵云因眼见着那千锦右手凝起一股真气，不过瞬息之间，便生生击断了锁门的铁链，一路上遇见不少看守之人，也未见他如何动手，那些狱卒却不知为何纷纷倒地不起。

　　出了监狱许久，她还不敢相信竟就如此轻易的脱了身。

　　之后云因被千锦带回云梦城，买了栋宅子安身，能过上寻常人的日子，是赵云因多年来的夙愿，如今一朝实现，她心中对千锦是无与伦比的感激，加上千锦又英俊温润，此情此景此番早遭遇又有几个女子不会心生爱意，不知不觉便芳心暗许。

　　千锦对云因的心思并非不知，但是他自问不能给她一个承诺，却在此次泷月的事情上想到了她，而能常伴千锦身边，即使这男人不爱自己又如何呢，何况能成为这人的妻子！

　　于是赵云因就这样，嫁进了千家，成了千锦的妻子，泷月的母亲……

　　云因寻了几处，终于在制药房找到了千锦，她步上台阶站在廊下，屋门并未关严，但她仍是扣了两下门，轻声唤道：“夫君，娘说月儿看起来不太好，让你过去细细瞧瞧。”

　　千锦听见了唤声，却并未做答，他收了掌心内力将药从药炉中取出。

　　这是他新研制的一种丹药，取名忘尘，顾名思义，服用之人会前尘尽忘，他鼓捣了月余才炼制成功，也不知效用如何，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人愿意将前尘净忘，做个无根无本之人呢，这药制出来，怕是也无人可用啊！

　　摇了摇头，千锦将丹药放入一个小木盒中，随手将盒子放在房中高架上，这才走到门口拉开木门走了出来：“月儿怎么了，我前几日才为她把脉，并无不妥之处啊，她此刻是在娘那儿么？”

　　云因看着面前风流俊美的夫君，虽已经成婚两月，却仍旧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她微微低了头颅错开千锦的视线，这才回道：“是的，今日天气甚好，我便带了月儿出来晒晒太阳，顺便去娘那里坐坐，娘看月儿一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便让你再过去瞧瞧。”

　　说着话便到了千夫人的住处，千夫人见千锦夫妻二人来了，急急招呼道：“你快过来看看吧，为娘方才见月儿醒了，眼睛滴溜溜转着，甚是机灵可爱，她啊啊叫了几下，你说这小丫头才这么小，难不成就聪明的能知晓事理了么，从出生至今，她便从未弄脏了衣物呢，只是我方才为她整理衣裤，不慎碰到了她的腿，竟发现她右腿关节异常柔软，竟与一般婴儿不同，细细想来，我还未曾见过月儿的右腿动一动呢，从前时常见她蹬腿挥手，如今才想起她动的都是左腿，会不会……”

　　泷月闭着眼睛心想：我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若是还尿床，不得丢人死么，转念又有些担忧，这两月以来，这副身体的右腿的确是无法动弹，若说是婴儿身体还未长好的缘故，那为何我这左腿又能动呢，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