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80、第八十章 遗物

　　几天之后，白延刚亲带数千精兵，护送宇文雍等人一同再北上前往泸江祭奠。
　　当日，狂风大作，乌云蔽日。
　　一向平静的泸江江面上也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此起彼伏、层层叠叠的激浪。
　　袁姝一下马车，就双膝跪地，准备跪行至泸江岸边，无论谁去拉她拽她，她都坚决不肯起来步行。
　　跟在她身后的宇文胜见此，一咬牙也“扑通”一声跪下，然后也学着袁姝的模样，一路跪行。
　　宇文雍蹙眉见那江岸边着实不远，虽不愿袁姝她这般受苦，但心里也知，若不让她发泄出内心的痛郁，说不准日后还会害了心病，由此也不过绷了绷脸，大袖一挥，随她去了。
　　“唰……唰……”
　　那是浪涛拍打岸边的声音，可听在袁姝的耳朵里，却成了早逝阿兄一声声慈爱的呼唤。
　　“枝枝……你来啦……”
　　泪眼朦胧间，袁姝似乎听见了阿兄的一声深切呼唤。
　　“阿兄——”
　　再也忍不住内心无法压抑的痛楚，袁姝悲凄地惨嚎一声，突然从沙地里跳起，几步就冲到岸边，随即又重重跪下。
　　她今日披麻缟素，整个跪趴在沙泥里，哭得纤柔的身躯都如失了脊骨般烂成软软的一滩泥。
　　宇文雍就也提速，浅棕色的眼眸里，涌动着无以言表的疼惜。
　　他几步就跨走至袁姝身旁，伸臂，将满是污泥的袁姝从沙地里扒出来，紧紧拥在怀中。
　　他没有说一句安慰袁姝的话，亦或是现在这般悲凉的情景里，根本就说不出来。
　　宇文雍只是眼含热泪，将袁姝白玉般遍布泪水的小脸靠搭在自己胸口上的位置。
　　让她，能在剧痛中，还能听见自己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宇文胜默默地走到父母身后，将手里提着的祭品篮子打开，将白烛焚香及果品祭酒一一拿出，仔细码好。
　　宇文雍即便没转身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
　　他目光微微一凝，果断起身，拉着袁姝走到这简易的祭台后。
　　此刻，他素白的长袍边角上已沾满不少泥沙浊水，呼啸着的，夹杂着寒意的大风也将他的发髻吹拂得有些散乱不整了。
　　但他却依旧笔挺地站在寒风中，仍风吹，身姿傲然如松，始终岿然不动。
　　他举目四望，深深望向那天边被厚重乌云所遮蔽的太阳，又看看忽然之间咆哮翻滚起来的泸江江面，心头似乎被强力猛捶了一下。
　　慢慢地，他的神情越发肃杀。
　　他突然伸出一指，高高指天，郑重发誓道：“朕面朝皇天江流，起誓：必不负苍生，亦不负枝枝！如有违，国破家亡，死无葬生之地！”
　　“朕还要为两位国舅报仇！杀尽一切谋害之人！”宇文雍又加了这一句。
　　话音刚落，他大手一撩衣摆，缓缓跪下。
　　“跪——”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白延刚见此，也马上一扬大手，旋即单膝跪地。
　　身后的数千名，都曾跟着袁康上战场，浴血杀敌过的鬼府军将士们，亦齐齐跪下，神色肃穆地凝视着那还在翻滚不息的泸江。
　　宇文雍亲自点燃了三支香，一一插在泥沙地里。
　　大风不一会儿就将香烛上的火焰吹熄。
　　宇文雍对此亦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拿起祭酒葫芦，打开软木塞，将酒全部泼洒至江水里。
　　奇迹，就在他刚刚泼完酒时瞬时发生。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霍然开朗，一束耀眼的金光穿透层层的乌云直射江面。
　　不一会儿，一直压抑盘踞在天上的乌云都缓缓散去，只余一轮明日高悬于天际。
　　泸江江水也几乎在乌云散去的同时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在火红艳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光的泸江水面美得令人窒息！
　　“枝枝！你看到了吗！”宇文雍激动地大喊一声，大力拉起一脸惊讶的袁姝，指着那江面，又惊又喜地高声说道：“你看！国舅必是感应到了我们的诚意，特意给我们示现来着！！”
　　袁姝亦激动了。
　　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裙角，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簌簌下流。
　　“阿兄！阿兄！我是枝枝啊！枝枝过来看你了！阿兄！阿兄……”
　　袁姝拼尽全力，冲着江面大喊。
　　待宇文雍好说歹说才将依依不舍的袁姝拉回到马车边上时，白延刚又极没有眼色地蹿到袁姝面前来了。
　　他直接无视了宇文雍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冷厉目光，从腰间解下一把带鞘长剑来。
　　袁姝一看到这剑，就呆怔住了。
　　她浑身都颤抖地厉害，双膝一软，就要往身后仰倒。
　　宇文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这是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打捞上来的，是袁帅的七星龙渊剑。”白延刚肃然说道，“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将此剑交与你们保管了。”
　　宇文雍抢在袁姝伸手之前把剑夺走。
　　“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
　　宇文雍黑脸，极不耐烦地催促着白延刚，然后扭头就将袁姝赶上马车。
　　白延刚：“……”
　　他有那么不讨喜吗？有吗有吗？
　　他捂着胸口，面色消沉，深受打击。
　　差点没赶上马车的太子宇文胜：“……”
　　我是亲生的？
　　袁姝不顾宇文雍的大黑脸，在马车开始行驶之时，挑开窗帘，对还立在原地不动的白延刚感激笑道：“多谢大帅的相赠！”
　　这温柔妩媚的笑容，瞬间治愈了白延刚受伤匪浅的脆弱心灵。
　　他黝黑的面容瞬间发光发亮，嘴角边也扯出一丝憨憨的笑容来。
　　袁姝坐定后，宇文雍就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她。
　　但显然袁姝对宇文雍这套装吃醋然后借机揩油的戏码早已熟悉，反而冷着脸，闭上眼睛也不理会他。
　　太子宇文胜：“……”
　　呵呵，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得了。
　　于是，他往后缩缩身子，也闭眼了。
　　一直到马车一路向南行驶到古复口岸边时，宇文雍这才沉不住气，开始低头做小地哄起袁姝来。
　　此时，太子宇文胜恨不得已经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瞧瞧他英明神武的父皇那谄媚邀宠的模样！看得他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不对！这马车里还坐着他们的亲生儿子呢！他们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又又又公然秀恩爱！！
　　犯规！
　　宇文胜又羞又气又无奈，只能背转过身体，将手死命捂着自己的耳朵。
　　好在宇文雍在与袁姝多年的相处中，早把她外刚内柔的脾性给摸透了，没三两下功夫，就把袁姝给哄得小脸嫣红，嘴唇浅笑了。
　　宇文胜：“……”
　　服了！他真服了！
　　袁姝依恋地依偎在宇文雍的怀中，突然就听闻驾车的暗卫说道：“陛下！前面就是古复口岸，我们要下车乘船了。”
　　袁姝一惊，从宇文雍的怀里挣出来，瞪大眼睛问他道：“陛下！这可不是回京的路啊！您为什么还要带妾身往南走呢？”
　　宇文雍醇厚的低音慢慢响起：“自然，是要前往荆州江陵城，祭拜你的另一位兄长了。”
　　“不！”袁姝果断摇头，目光诚恳地说道：“陛下！您能冒着巨大的危险，带枝枝前往宁州拜祭大兄，枝枝已经感激不尽了。可如果再前往荆州，要是再遇见如先前这一次的危险……枝枝虽万死也难辞其咎啊！所以，求陛下您不要这般做了！咱们还是回长安去吧！”
　　宇文雍他当然知晓自己多在宋国待上一天，自己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但——
　　“枝枝！朕答应过你，必会信守诺言。你放心，朕这次不会再让你和阿胜陷入危机中。”
　　宇文雍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冷静沉着地说道。
　　袁姝看着他不容辩驳的神色，忐忑不安地掖掖裙角，最后也只能听从宇文雍的安排了。
　　待马车停稳后，宇文雍便带着袁姝及宇文胜，搭上一条毫不起眼的客船，准备东下入荆州。
　　而另一头的白延刚，在回宁州大营里不久后，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怒气冲冲地跑到校场里，疯狂地咆哮道：“剑呢！！袁帅的七星龙渊剑呢！！特妈的让老子查出来有谁敢偷了袁帅的宝剑，老子活剥了他的皮！快都给老子去找剑去！！”
　　在场的众兵们：“……”
　　终于，孙客实在忍不住再看白延刚那骂骂咧咧的模样，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帅！那剑……您不是在几天前就送给了周国皇后吗？”
　　“哦。”白延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船行半月后，被晕船折磨地面色蜡黄的太子宇文胜，终于在双脚踏上安稳不动的大地的那一刻，激动地泪流满面！
　　苍天啊大地啊！这世上怎么会有晕船这般惨绝人寰的可怕病症啊！
　　袁姝和宇文雍看着儿子因为不用再坐船而泣不成声的感激模样，一个心疼无奈，一个直接黑脸无语。
　　“启禀陛下，再往前行五里路，就到了江陵城城门下。”
　　暗卫轻声提醒。
　　“走罢！到了江陵城里头，给阿胜请一位大夫好好看看吧！”袁姝叹息，将能遮住容貌的帷帽戴上。
　　宇文雍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到宇文胜的头上，斥道：“就你这点出息！”
　　宇文胜委屈极了！
　　他嘟嘴，突然就转身扑进袁姝的怀里，求安慰求抱抱！
　　宇文雍见此，脸瞬间黑成锅底。